第440章 乐谱

折身准备回去的时候，玄衣小童从正殿里捧出了一把玉琴，琴身通体流光，显然就是之前国师送于阿如的那把琴。

        玄衣小童看着阿如眼中的惊喜，忍不住挑了挑眉。

        这女童究竟有什么特殊的地方，能让早上国师大人进山的时候特意嘱咐自己，待到阿如醒的时候把这琴那给她？

        阿如没有注意到玄衣小童的神色，她兀自看着眼前的玉琴，眼底的喜欢溢于言表，半晌之后方才回过神来，朝着小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对不起啊……我以为再也见不到这把琴了……”

        她之前是这么想的来着。

        软软糯糯的小奶音传到玄衣小童的耳朵里，好像吃了块甜而不腻的糯米糕，一路软到心坎坎里去了，玄衣小童微微怔了一下，唇角不自然的弯了弯：“无碍……国师嘱咐，你可以用这把琴。”

        而后像是反应过来了一眼，倏尔把唇角的笑意收了回去，垂眸默念心经。

        琴是早年国师大人外出游历时带回来的，弦是天蚕丝所制，柔韧异常。琴身通体由玉石雕琢而成，触手温凉，状若芭蕉阔叶，中生一茎，叶边起伏，形体精妙秀美异常，尤适合女子弹奏，是以带回来之后国师便任由它在架上生尘，前几日却又给翻了出来，当做生辰礼送于了眼前的女娃娃。

        眼角的余光瞥见阿如脸上止不住的笑意，小童好像有那么一点明白，为什么国师大人会屡屡对这个娃娃破例了。

        ……因为年纪大了，所以总喜欢一些甜的东西？

        阿如顾不上面前小童眼底的探究目光，欣喜的伸手碰了碰琴弦，那琴弦顷刻间仿佛活过来了一般，嗡嗡的响应着她的动作，声音之悦耳，仿若雨落屋檐。

        正在打量眼前女娃的小童猛然回神，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阿如手底下的琴，面瘫一般的脸上总算是有了点表情。

        这琴，是有琴灵？

        小童的脸揪成了一团。

        当年国师大人游历回来的时候，这把琴他还把玩了好久，甚至一度同吃同寝，就是因为狐若与他提及了一句：经国师大人之手的必是精品。

        然而饶是如此，他也没看出这琴除了好看点之外，有什么特殊之处。

        到底是小孩子心性，折腾了半月有余之后，这琴便被随意放在了架上生尘，今日再见，这琴当真是有琴灵的？

        小童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小小一张脸皱成了包子皮儿。

        阿如笑吟吟的抚了抚琴弦，抬手想要从袖子里把琴谱拿出来，一抬头就看见了小童皱巴巴的小脸，怯生生的扯了扯他的衣袖：“离安哥哥，怎么了？”

        离安囫囵的抹了把脸，僵着身子往外走：“无碍，你先练琴，我还有事。”

        出去的时候几乎是同手同脚，踏出房门才发现，饶是离安成天板着张脸，也忍不住微微一红。

        阿如看着离安的背影，虽有疑惑，却很快就被喜悦所代替，迈步到琴边坐下，爱惜的抚了抚琴弦，片刻之后，轻灵的声音便从指下流了出来，云雪轻飞，节奏分明。

        国师大人从外面回来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这番场景，小小的人儿闭目拂弦弄琴，嘴角含笑，全然没了平日里的怯懦，琴音轻灵，听得他周身舒爽。

        抚了抚衣服上的褶皱，国师大人迈步走到跟前席地而坐，一曲终了，阿如睁开眼睛方才发现来人，腾的一下红了脸，站起来的时候差点没把琴案给掀翻了：“国师大人……”

        “嗯……这曲子，唤做什么？”

        见国师大人并没有生气的迹象，阿如眨了眨眼，摇头：“我……随便弹的。”

        窗外一声轻响，转瞬即逝，快的好像是人出现了幻觉，阿如不疑，乖乖的把袖子里的琴谱拿出来，有些不好意思：“……大人还是把这琴谱收回吧。”反正我也看不懂。

        后面半句话没好意思说出来，阿如有些不安的看着自己的脚尖，国师看了眼面前女娃微红的指间，眼神一暗：“……无碍，吾教你。”

        此话一出，连刚进门的离安都脚步一顿，窗台外的一人更是银牙咬碎。

        今日彻查的结果出来了，有人证明眠春当真只是放了阵风，只不过风势大了些，殿内又燃着足足的炭火，不小心就着了火，只不过锁门之人却一直没有寻到。

        眠春听到宫人传来的消息，饭也没顾得上吃，匆匆赶到渡月轩想要找国师大人撒撒娇，把这事儿给翻篇，谁成想见到了这一幕。

        从五岁至今，她们无论是术法也好，琴棋书画也罢，都是皇帝请的姑姑教习，谁也不曾想过让国师大人来教，如今阿如却让国师破了这个先河。

        一旁有脚步声渐进，已经是午饭的点儿，再次恨恨的看了眼殿内的阿如，眠春掌中法印轻结，不消片刻便消失在了窗台下。殿中的国师似有所感，意欲不明的朝着这边看了一眼。

        此后的一个月，阿如过的好像是在做梦一般。

        每日里卯时起亥时歇，起来了就去国师面前报道，要么听他讲讲琴，要么自己弹，没有了杂事绕心，琴艺越发的精进起来，偶尔国师奏曲，磕磕巴巴的也能跟上去了。

        随从看在眼里，喜在心上。

        近日倒春寒，虽然已经入了春天，天气却是冷的厉害。阿如昨日贪凉，有些咳嗽，随从炖了一盅冰糖雪梨送来，路上唉暗自寻思着晚上让阿如殿下吃什么比较好。还没踏进殿门就听里面‘啪’的一声脆响，与之并行的还有琴弦的轻鸣。

        琴音毫无章法，像是有孩童在上面胡乱撩拨。

        随从心下一跳，大跨步走进殿里，看清楚殿中情形之后，怒火一路从背脊烧到脑门儿：“眠春殿下有何要事，缘何如此对待我们家殿下？”

        一边说，一边重重的放下手中的甜点，紧走几步一伸手，把阿如拉到了自己的身后。

        瓷盘与桌面撞击的声音清脆，倒也气势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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