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借刀杀人
景瑜沉吟片刻,转身道:“我不知何时就不在了,也许一年,也许一个月,景彦以后是父亲唯一的儿子,没必要因为我,让父亲心存芥蒂,破坏他们的关系。”
他已经从鬼门关走过好几糟了,寻常的一些小病小痛都有可能要了他的命,一病往往缠绵卧榻半个多月,一剂又一剂汤药灌下去也不见得好。
而且他和母亲是一样的温和性子,内心清白,不会也不屑于玩弄阴谋诡计,所以很多时候,北院想要的东西,就给他们吧。
流云反应过来景瑜说的不在是病逝的意思,他情绪复杂,感觉胸口有些堵,对上景瑜受伤的眼眸,他深吸一口气,说:“少爷,你很好,不用因为别人的话就怀疑改变自己。如果有人因为你的善良而欺辱于你,那不是你的错,只是因为他们不配。”
确实,如果站在景瑜的立场,孝之一道,乃人之根本,再加上他把景父排在第一的重要位置,那他这么做就很正常了。这么做是很伟大,无疑也会很委屈自己。
景瑜抬眸望向流云,发现他没有带着惯常玩世不恭的笑容,而是一脸正色,格外认真的语气,景瑜抿了抿唇,竟觉得心中的万里冰封突然有个小小的缺口,在缓缓汇入暖流。
流云的一番话就像是一块浮木,将落水的他托起,告诉他你是对的,你是很好的人,不用再自我怀疑。如在风雪飘零、天寒地冻中漂泊了很久很久的旅人,遇到温暖明亮的篝火。
回到房中,流云一只脚踩在凳上,一只脚垂落着,胳膊随意搭在窗棂上,看着手中的莹莹白玉。
天色已经微青,凉风掠过枝叶,飒飒作响。
他好像看到了景瑜的灵魂,无助的,脆弱的,掩藏在他俊美的外表和淡淡的表情之下。
他本以为,景瑜出身显贵,又相貌不凡,应是意气风发的天之骄子,就算不是,也当是骄傲的,可没想到,他竟自卑得觉得自己无能。
流云摩挲着手中暖玉,心中想着幽梦的幕后黑手很有可能是景彦,只是如今这情况,更是不能告诉景瑜了。
而此时的北院。
玲珑和阿四跪在厅中,紧张的不知所措。
方氏握着杯盏的手因用力而指节发白,平时运筹帷幄的表情此刻竟气得微微发抖:“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方氏本是贫民女子,凭借着美貌与心机一步步坐到现在这个位置,她的谋划从未失过手,想当年,对付出身显赫、身份不知比她高贵多少的景母她都不曾落于下风,如今对付一毛头小子竟然反被算计了。
这次计划本是天衣无缝,一举两得。
一是对付流云:先是美人色/诱,再是迷药迷晕,就算以上两步都不成功,阿四身手极好,可将流云打晕再送到房中,这可确保计划万无一失。
二是对付玲珑:玲珑是青楼女子,在蜀中可是声名远扬,被赞有倾城之貌,然而美人面却是蛇蝎心肠,划破比她貌美女子的脸,毒打幼童,这些事迹也曾一时闹得沸沸扬扬。
可这样一个女子,竟想当她儿媳,当真是异想天开、不自量力。
当玲珑被送来景府时,她便给她造了个假身份,说是彦儿的表妹,而此次计划一实施,她便是众所周知失了贞洁的女子,彦儿娶她更是无望。她会顺理成章将玲珑送走,对外说是玲珑被强/暴已送去彦儿姨母家中。
玲珑却一直被蒙在鼓里,真以为完成了任务就可以做景府的儿媳。
玲珑跪在地上拽着景彦的衣摆,一副可怜让人疼惜的模样:“二少爷,我的任务都完成了,全怪他。”她手指阿四,“一定是他出了差错。”
阿四支吾半晌,艰难道:“我……我也不知道,我已经用迷烟将流云熏晕了,我把他抬到床上,就……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景彦也是六神无主,拿不定主意:“母亲,若是父亲知道了,该如何是好啊?今日这么多下人都在场,风言风语的传来传去,况且景瑜好像也猜出来我们是故意陷害流云的,父亲最讨厌耍手段的人,他会不会怪罪我们啊?”
重重灯影间,方氏的眉目尽染冷意,连室内空气都冷凝到了极致。
寂静了许久,阿四只觉得背脊发寒,几乎喘不过气,像是等待被判罪的犯人,生与死只在上位者的一念之间。
倏忽间,方氏的声音传来,不带一丝温度:“守卫阿四强/暴表小姐,将阿四拉出去打一百杖。”
阿四脸上血色一点点褪尽,说的话都是抖得不成样子:“二……二夫人,求求你,放过我吧。”
声音渐渐消失,是他已被小厮拉出了房间。
玲珑看到之后却是猛地一滞,一股寒意渗入心头,她怎么都没想到事态会这么严重,她连连磕头,急忙辩解:“二夫人,我没做错啊,那流云很喜欢我的,他已经被我引去了卧房,还陪我喝了酒,都怪阿四,都怪他啊。”话说完,她已经因害怕泪流满面了。
她平生还没怕过什么人,唯一害怕的就是眼前这个看上去温温柔柔,实际压迫感十足的二夫人,每次面对她,就像是面对一条嘶嘶吐信的毒蛇,冰冷狠毒的眼神让人望而生寒,尖牙淬着毒素,被咬上一口就会不治而亡。
方氏却是只瞥了她一眼,就移开了视线,像是怕脏了眼,轻描淡写道:“将表小姐送去河西。”
玲珑不知河西是哪里,而景彦已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他哆哆嗦嗦,也要哭了出来:“母亲,不要啊,玲珑她是无辜的啊。”
河西——京城有名的乱葬岗,无人认领的尸体和一穷二白连棺材都买不起的尸体才会像扔垃圾一样被扔在河西,结果往往是被野狗撕咬的七零八落,残破不堪,再被成群的虫子腐蚀蛀空,死了都不得体面。
虽说玲珑是青楼女子,但却深得他心,若是母亲不拦着,他是愿意给玲珑一个名分的。
方氏叹了口气:“彦儿,成大事者,岂能为儿女情长所困?”
“可……可河西是乱葬岗啊,母亲,求母亲从轻处置啊。”
方氏恨铁不成钢,冷然道:“我主意已定,不要再提。”便朝身旁的小厮使了个眼色。
当乱葬岗三个字出口的瞬间,玲珑浑身的血都一点点凉下,她后知后觉,自己被利用了,她始终是个棋子,不论成败与否,终究是要被丢弃的,败了被丢在河西,成了也许会被丢在河东河南,只是换个地方,结局怎么都是死路一条。
她从一开始就被骗了,被强/暴的表妹怎么可能嫁给景彦这个表哥呢。
两个小厮凶神恶煞地上前拉她,她泪痕未干的脸突然漾起一抹怪异的表情,口中发出笑声,可听起来竟分不清是哭还是笑,她无不恶意的诅咒:“方氏,你不得好死,等我变成鬼也不会放过你。”
“你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
诅咒的字眼环绕在耳畔,方氏将茶盏砸在地上:“将她嘴巴堵上,如果还骂,就将她舌头割掉。”
景彦却是跪趴在地上,额头紧紧贴在地面,他紧紧闭上眼睛,眼泪还是流了出来。
他从不敢违抗母亲的命令,从前不敢,现在也是不敢。
方氏又吩咐小厮:“告诉那些下人,不要声张,乱嚼舌根者,一律驱逐出府。”
小厮皆退下,此时厅中只余方氏和景彦。
许久后,方氏语气中含着疲惫,听起来温和了不少:“彦儿,你不要怪母亲,母亲这样做也只是为了不被抓住把柄。”
景彦仍是低着头:“孩儿没有怪母亲。”
他明白,若是父亲回来问责,母亲这样做可以将他们摘出去,摊在父亲眼前的,是犯错的阿四已经按家法处罚,表妹也被送回老家。
就算怪,也只能怪流云那个臭小子太狡猾。
方氏突然说:“彦儿,你觉得最恨景瑜的人是谁?”
景彦不知母亲为何问这个,还是思索了下,说:“是紫阳公主。”
景瑜没有得罪过什么人,想来唯一得罪的人便是紫阳公主,曾被圣上许配给景瑜的未婚妻。
街巷百姓都以为是紫阳公主拒婚,宁愿撞死也不嫁景瑜,而真相却是完全相反的。
两年前,他们二人婚期将近,景瑜没有通知任何人,只身去了宫中求圣上收回成命。具体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道,只知道婚约取消了,紫阳公主也恨上了景瑜。
方氏走到他身边,将他拉起身,说:“不,你错了,是紫阳公主的驸马,吴良信。”
景彦惊讶道:“为何?”
吴良信原先是一个小官,上个月和紫阳公主成了亲,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只是景彦不记得他与景瑜见过面有过矛盾啊。
方氏将前因后果说了,景彦恍然:“原来如此。”
“七日之后便是七夕盛会,他们二人遇见了,你猜吴良信会如何?”不等景彦回答,她继续说,“到时你只需适当的时候挑唆几句,他们鹬蚌相争,我们作壁上观即可收渔翁之利。”
景彦却皱了眉:“景瑜若是不去七夕盛会怎么办?他向来是闭门不出的。”
方氏却温温柔柔的笑了:“彦儿放心,母亲自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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