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代号秋蝉
“你的代号是:‘秋蝉’。”
就在王青木在上海站鼓舞士气的同时,郑建忠正将一个蜡纸密封的信封交到谭飞手里。在此之前,郑建忠已经将情报处所有的人员遣散,谭飞是他留下的最后一个人。
“戴老板吩咐了,任务的发布者虽然是我,但我也没有和你单独联系的权限,一个月后,会有你的单线联系人找到你,和你商定最终的接触方式。从那以后,你和我的联系就结束了。”
此时此刻,郑建忠的表情十分严肃,显示这是一项极为重要的潜伏任务。他将信封递给谭飞后,又从中山装左上角的口袋里拿下一支钢笔递给了谭飞。
“这是你的信物,如果出现任何无法证明你身份的意外,你可以将这支钢笔交给美国驻上海使馆一位名叫任付晖的翻译,由他来转交给重庆。注意,任付辉不是我们的人,他只是一个安全的转接点,你平时不要和他有任何接触。”
谭飞静静的聆听,默默的点头,他知道,自己现在不需要多说什么,只要安静的倾听就可以了。
“你可以自由选择你的身份,和红党那边接不接触,如何接触,甚至脱离接触,都由你自己根据形势来决定,还有,”郑建忠又从左边的中山装口袋里掏出一张委任书,却只是打开展示了一下就收了起来,“这是你少校军衔的委任状,你是青浦班结业以后的第一个少校,党国对你的重视,可想而知。”
“多谢党国器重,多谢老师栽培。”谭飞语气深沉。
“你没必要感谢任何人,这是你自己的选择,”郑建忠深深的看了谭飞一眼,“我不期望你立下多大的功劳,我只希望,以后你不要埋怨我。”
“您永远是我最敬重的人。”谭飞有点动了感情。
无论郑建忠的身份是什么,他对自己的器重和照顾都是无可挑剔的,作为一个老师,一个上级,他无法抱怨什么,一切都是自己的选择。
“那么,保重。”
郑建忠伸出双手,紧紧的握住了谭飞的双拳。
......
上海的锄奸行动随着南京的陷落,进入了一个明显的低潮期,郑建忠对谭飞交待了几句后,就匆匆离开了上海。谭飞知道,郑建忠是害怕面对留在上海的同僚们——谁都知道,以后的上海会更加危险,这时候离去,对留在上海的属下会造成多大的心理冲击,恐怕谁也说不清楚。
至少,谭飞从薛永贵的口中,就听到了很多来自上海区原情报处的抱怨。
比如,郑建忠是因为上面有人,所以提前疏通了关系,离开了这个危险至极的城市;还有人说,郑建忠并不想离开,还因为这件事和他的堂兄郑建民拍了桌子;也有人嗤笑,怀疑郑建忠故作姿态。
谭飞对这些流言从不予置评,也没有与郑建忠留下的人接触,他像一条独自走入荒原的狼,慢慢的离开了所有人的视线。
......
“来了?这里的工作很清闲,大家也很好相处,平时出去,只要跟门卫打声招呼就可以。”
潘先生满脸笑容的牵着谭飞的手,将他引入虹口区华日新闻报社。这是一处地处虹口区繁华地带的二层白色小洋楼,一楼是门卫和安保人员,二楼就是华日新闻的编辑部。华日新闻的主编是日本人中居秀川,但中居秀川实质上是日本外务省的参赞,除了一些重要的事情,几乎很少来报社,所有报社的日常事务,几乎都交由他的参事潘先生处理。
所以,报社平日里的的大小事务,其实都是由潘先生一言而决。这些情况,路上潘先生都跟谭飞做了介绍,也解开了谭飞的很多疑惑。
“所以,你会不会日文,其实没那么重要,”潘先生一边上楼梯,一边微笑着解释,“因为我们编辑部,几乎都是中国人。”
说话间,谭飞跟着潘先生走进了二楼的办公室。办公室很安静,二十几平的屋子里里面稀稀疏疏的坐着三四个人,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情,跟谭飞想象中的忙碌景象大相径庭。
正中央一个年约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手托着茶杯,悠闲的看着报纸;另外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斯文青年正托着下巴,手中转着钢笔,似乎在思考问题,但只要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的眼珠不时地瞟向靠窗的位置,那里坐着一个梳着波浪头的旗袍女郎,正很有精神的画着嘴唇。唯一看上去认真做事的,是角落里一个梳着丸子头的眼镜女孩,低着头不知道在沙沙沙的写着什么。
潘先生似乎对眼前懒散的工作氛围习以为常,他笑呵呵的走到窗台前敲了敲桌子,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后,才微笑的向大家介绍:
“诸位,欢迎一下新同事,我的助理谭飞,他对上海本地的情况非常熟悉,消息来源也很广泛,大家以后可以多多交流。”
“请多多指教!”谭飞学着日本人的礼节,向大家打招呼。
“欢迎,欢迎!”
屋子里传来几声稀稀拉拉的招呼声,那个中年人只是稍微抬了一下头,嘴里有的没的的嘟囔了一句,斯文青年虽然面带微笑,但明显只是敷衍,只有旗袍女郎似乎对谭飞有几分兴趣,眉目流转间,打量着谭飞的容貌,看谭飞身材挺拔,长相还算英俊,不由得轻笑几声,涂着红色指甲的小指头轻轻一翘,指着角落里奋笔疾书的眼镜女孩,调侃道:
“玉玉,你不是没有男朋友吗?这位先生好英俊呢!”
眼镜女孩抬起头,翻了个白眼,显然对旗袍女郎很不感冒。
谭飞笑笑没说话,潘先生对眼前的情况似乎很无奈,摇摇头,领着谭飞走进自己的办公室,里面居然还有一名男子,正趴在书桌上奋笔疾书。
“这是我们报社的主笔隋东亮,文笔很好,”潘先生指了指男子,也没向他介绍谭飞,拍了拍男子旁边的座位,低声道:“以后你就坐在这里,多跟隋先生学习。”
说完就快步走了出去,明显不想在这个屋子里多呆。
谭飞坐下来,翻了翻桌上的文件稿纸,然后找了几份最近的《华日新闻》低头看了起来。
华日新闻打着“客观,中立”的幌子,其实是直接受日本外务省控制的一家殖民地新闻机构,虽然里面的工作人员大部分都是中国人,但几个“资深”主笔、编辑,无一不是臭名昭著的卖国文人,汉奸帮闲,他们每日里的工作,就是按照主编搜集的各类社会新闻,对日军进驻上海的一系列行为进行美化和合法化。
比如谭飞旁边的这名隋东亮隋先生,正奋笔疾书的,就是一篇描述日本驻军某宪兵帮助失踪儿童寻找父母的“好人好事”。
而谭飞以后要做的,大概也和这位隋先生的工作一样,搜集一些可玆利用的新闻事件,美化粉饰日本占领军的暴行——当然,真正的工作以及潘先生的用意,只有等自己稍微熟悉情况后,才能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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