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宋盏的倾诉

不知不觉间，时间来到了5月17号。
  在过去的一周时间里，整个中国都经历了一次洗礼，每个人都干劲十足又满身疲惫，每个人都悲痛欲绝又坚韧顽强。
  失去和分离成为了这一周的主旋律，但那人性的一丝丝温暖又让每个人动容。
  这一周里，从废墟里被救助出来，向解放军敬礼的小男孩，和妹妹相互鼓励一起脱困的小姑娘，母亲托举出孩子自己被永远留在坍塌房屋里的惨剧，灾区人民为疲惫睡倒在地上的医护人员盖被挡风的温暖。
  大地是冰冷的，人心是暖的，宋盏和冰糖网的员工们，在冰糖微博里看到了人类的弱小和无力，也见证了人性的光辉和璀璨。
  下午5点，宋盏在冰糖科技的会议室，开完了本周的最后一场会议，沉甸甸的统计报告交到了他的手上。
  根据最新的官方统计数据，本次受灾涵盖10省417个县，目前死亡人数为人，失踪人数8754人，受伤人数为人，尽管这个数字还会有变化，但毕竟时间已经过去一周，大体上趋于稳定，不会再次激增。
  宋盏仔细回忆前世的最终灾情统计情况，作为一个媒体人，他对数字是敏感的。
  他记得，前世最终死亡人数接近7w，受伤超过30w，相比之下，这次的结果不到前世的1/3，也许做得更好的情况下，还有下降的空间，但已经进步太多。
  可不知为何，看到这个数字，宋盏不仅没有感觉到欣慰和高兴，反而觉得胸口堵得喘不过气，连日来的疲惫和一个多月以来的担忧和郁结在这一刻爆发。
  “老板，你怎么了？”厉俊看到宋盏脸色苍白，虚弱得可怕。
  “没事。”宋盏点头道，“大家最近一周辛苦了，没什么事就回去休息吧。”
  “感谢大家的付出，今年年终奖不会让大家失望的。”
  所有人都欢呼道：“好耶！”
  散会后，傅朝颜看向宋盏，邀请道：“如果有什么话想说，可以去我家。”
  宋盏嘴角动了动，最后还是说道：“我没事。”
  傅朝颜盯着宋盏看了一会儿，提醒了一句“早点回去，一会下雨了”，然后默默地走了出去。
  宋盏坐在会议室的转椅上，他内心痛苦又煎熬，却无法和傅朝颜说，她不会理解的。
  从公司离开已经是晚上8点，宋盏一个人走出来，饿着肚子的他在路上走着，不知不觉天空下起了细雨，路人纷纷躲雨，宋盏顶着雨走了一会儿，之后看雨势不停，随便扎进了一家小酒馆里避雨。
  小酒馆是那种专门卖扎啤的酒馆，屋里安静，桌子也不多，关键是只提供一些花生米之类的小吃，当地人更喜欢烧烤店能吃能喝，所以显得冷清很多。
  宋盏靠窗而坐，老板是个蓄着小胡子的中年人，问道：“您要点什么？”
  宋盏只是进来躲雨，他随手翻着桌上的立牌，说道：“那就来一杯招牌精酿吧。”
  “就一杯么？”老板问。
  “嗯，先来一杯吧。”宋盏说道。
  老板微笑地看了宋盏一眼，他见惯了喝酒的人，知道宋盏的状态，一杯是不够的。
  酒送上来之后，宋盏喝了一口，还不错，清甜冰凉，现在气温不断上升，晚上8点也有21℃，喝点冰啤酒正合适。
  窗外昏暗，风雨交加，时不时有对街车灯照过来，宋盏正等着雨停，兜里的手机响了。
  “喂。”宋盏直接按下接听键。
  “是我啦。”电话里传来江云杪的声音，“你好像不太对劲。”
  宋盏没想到是江云杪，他确实心情不太好，但他也不知道该和谁说。
  “我还行，就是最近挺忙的。”宋盏说道。
  “是呀，最近所有人都很忙，发生了那么大的事，和每个人都有关系。”江云杪也叹息道，“我爸已经有一周没有联系我们了。”
  宋盏点点头，他猜测江培丰现在应该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吧。
  “喂，宋盏，我们是朋友么？”江云杪问道，夕阳还尚有余霞，此时她正在花园里浇花，一手提着水壶，一手打着电话。
  “当然是。”宋盏说道。
  “是的话，你有不开心的事情，为什么不能和我说呢？”江云杪柔声道，“我嘴最严了，不会说不出去的。”
  宋盏一听，仿佛才突然意识到，自己穿越回来，怀揣着重生的秘密，也许自己会是世界上最孤独的人，不会和任何人讲。
  但也正因如此，他才会背负着内心深处最大的悲伤和无奈。
  所有人都知道宋盏不对劲儿，宋盏不说，他们也猜不出来。
  其实，宋盏之所以感觉到难过，是因为看到了那些伤亡的数字。
  可能换做旁人，会觉得，自己已经把这个数字降低了，不应该感到高兴么？
  但宋盏并不会，因为数字降低是一回事，但数字本身又是另一回事。
  “你就告诉我吧。”江云杪哀求道，“我想帮你分担。”
  在江云杪的软磨硬泡之下，宋盏还是半真半假地说了出来，因为他知道不会有人相信的。

  如果说世界上真的有一个人适合倾诉，宋盏想着，也就只有江云杪了吧。
  因为她本来就是这个时间点，世界上不该存在的人。
  某种意义上，她和宋盏一样。
  “云杪。”宋盏好像第一次这样叫她，“你相信一个人可以从未来回来么？”
  江云杪一愣，随即说道：“我当然相信啊！”
  江云杪的回答换宋盏懵了。
  “你，为什么会相信？”宋盏反问道，他不觉得有人会如此直接的相信，也许江云杪是在开玩笑。
  “我没骗你，我真的相信，非常非常相信。”
  江云杪把水壶放下，又拿上钳子修着花枝，说道：“你记得我在冰城堡下压着吧。”
  “嗯。”
  “当时我就在想，我一定是死定了呀。”江云杪笑着说自己死定了的话，却一点也不好笑。
  “我听不到任何人的声音，也感觉不到任何人靠近，我的声音也传不出去，我想如果有平行世界，我一定会在99%的平行世界里死掉。”
  江云杪猜得倒是没错，宋盏重生前的世界，她确实是死了。
  “但是我现在还活着，是因为你救了我。”江云杪高兴道，“你说，我不该相信，有人能从未来回来么？”
  “我觉得，一定有这个人，而且他就是你。”
  宋盏听到以后，没有被指出身份的恐惧和担忧，反而多了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是呀，我就是从未来回来的。”宋盏说道。
  他感觉胸口的郁结如满溢的水坝，轰然而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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