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鸿门宴请
“我说,天龙人再怎么说也太过分了吧,居然派咱们去护送一个小小的剧团?”
“谁知道上面那些大人物怎么想的,就连一向怕麻烦的库赞中将都答应了。”
“说什么胡话呢你们两个,那可是天龙人啊天龙人,就是让护送条狗咱们也没法拒绝。”
稍微年轻点的海军局促地看着围在一起骂骂咧咧的前辈们,犹豫着开口:“也也不至于用狗来比吧,酒神剧团还是挺有影响力的。”
三人组中资历最深的老海军转过头,戏谑地打量着他:“哟,卢克,在为你心爱的维恩娜小姐辩护啊。”
他把“维恩娜”三个字特地拉长声读出来,引得旁边听乐的海军大笑起来,年轻的海军羞红了脸,辩解着酒神剧团是他们北海的骄傲,不单单是为了维恩娜小姐什么的。
深知这位后辈什么德行的老海军们并没有听信他的解释,反而因为这句话笑得更大声了。
旁边脸上带着伤疤的海军从地上站起身,走过去把胳膊压在卢克的肩膀上:“一会儿就能告别那张破照片见到真人了,你小子可别激动到给咱们海军丢脸啊。”
“都说不会的了诺斯前辈!”
其中一个坐在地上的海军摸着下巴开始感慨:“要不是天龙人突然要求,咱们这种人这辈子也买不起一张他们的剧票吧。”
接着他咂咂嘴,继续说道:“不过那女人确实漂亮得不像话,可惜就是不够性感,缺了点韵味儿。”
一开始调侃卢克的海军却摇摇头,一脸“你还是不懂行”的表情否定了他的观点:“性感的女人什么时候都有,清纯活泼的少女感可是昙花一现啊。”
然后他不正经地冲卢克挑眉说道:“再说了,谁规定少女不能性感了,你说是吧,卢克。”
正被前辈死死勒着的黑发海军艰难地开口:“我觉得维恩娜小姐什么时候都是最好看的。”
这番流露自己心声的发言让他们三个又一次爆笑如雷,这阵欢快的响动从军舰的甲板一角传到了其他区域,引来了其他海军的注目。
明显身份比他们要高出不少的海军走了过来,刚刚还没个正型的几人连忙该爬起来的爬起来,该站直的站直,齐刷刷对着这个男人敬礼:“上校阁下好。”
海军上校严肃地呵斥他们:“在甲板上大吵大闹的,你们拿军纪当儿戏吗!既然是任务就要认真执行,别小瞧海军了啊!”
“抱歉!上校阁下!”
被训斥的海军们向这位披着正义大衣的上校鞠躬道歉,他冷冷地留下一句让他们去洗甲板的命令就离开了。
不过是为了一个天龙人相中的女人罢了,谁不知道演出只是个幌子。她再漂亮有什么用,送到天龙人手里不都是死路一条。
这位硬派上校很明显也在因为这次护航任务闷闷不乐,他本应该在卡普中将的带领下去清缴东海的海贼残党,结果现在却沦落到跟着作风懒散的库赞中将护送一个劳什子剧团去玛丽乔亚。
而正在为这件事情烦躁的,不光是这群执行任务的海军,还有另外一批身处泥潭中的人。
“维恩娜小姐,我们真的要去给天龙人演出吗?我们我们就没有别的选择了吗?”
狄妮看着在办公室中一圈一圈不停嗑着指甲打转的塞拉,笑着开口:“新的剧目已经排练完了,你不是也看到了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
狄妮拔高声音打断了她的话,“塞拉,事情已成定局了。”
塞拉看向背着光坐在老板椅上的狄妮,她看不清她现在的表情,可狄妮微冷的声音却无情地打破了她最后一丝幻想。
他们别无选择。
塞拉麻木地跌坐在沙发上,回想事情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那是十天前的一个清晨,塞拉像往常一样抱着一捧含着露水的百合来到格欧费茵剧院,她每天都会为维恩娜小姐办公室的高颈花瓶中插一朵最完美的花,其他的则拿到后台去做装饰。
她在剧院门口看到了让她做梦都不敢想的场景,维恩娜小姐抱着双臂站在剧院门口,在和几个身形高大且装束怪异的人对话,一向以春风般和煦的笑容待人接物的维恩娜,竟是面色冷淡地在回答他们的问题。
塞拉快步走上前想帮孤零零的维恩娜小姐撑腰,那几个人却向维恩娜点点头,消失在了原地。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错过了什么事情,女人的第六感催促塞拉踏着高跟鞋跑动起来,她大声问维恩娜小姐发生了什么。
狄妮迎着太阳伫立在剧院的台阶上,暖黄的日光落在她披散着的酒红长发上,像是澄澈溪水下熠熠发光的红沙,她回过头对着塞拉露出了一个有点无奈的笑容。
“看来我们要忙碌一段时间了。”
狄妮也没想到自己回到罗尔吉翁的第一件事,是应付从玛丽乔亚来的cp0。圣地的天龙人要求在二十天后的世界会议期间,在参会的各国首脑面前表演为天龙人量身打造的新剧目,以正世界贵族之威仪,并且指名女主角必须由剧团长维恩娜亲自饰演。
维恩娜同意世经社发布新闻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会有这一天,天龙人就如同他们的名字,简直是一群妄想吞并全世界珍宝为己有的恶龙,仗着滔天的权势与人类割席,肆意玩弄着大地上所有的生灵。
你是大海上最当红的歌星?是叱咤一方的海贼船长?还是曾经功高劳苦的海军少将?可你在自诩为神的天龙人眼里只能算是“人类”罢了,被奴役,被折辱,在苦悲和痛颤中结束一生,这是所有被天龙人支配的生命逃脱不开的结局。
而现在,他们居然想染指这片大陆上一支真正古老的存在。
在外人眼里,狄妮是在为自己马上要迎来的黑暗命运而恐惧着痛苦着,可是早在千年前就已经开始和天龙人打交道的【狄俄尼索斯】预感到,事情远没有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算上在海上航行的时间,也只有区区二十天,想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从创作剧本开始排一场复杂的戏,难于登天。那些参会的贵族们都不是可以用通俗剧本简单糊弄过去的人物,草草了事也不符合狄妮的创作原则。除了演员和剧本的磨合,声光效果和布景道具都是需要花大量时间去准备的,二十天的期限少得过于不合理。
这样愈发显得此次演出或许并不期待最终效果,而是一个掩人耳目的障眼法。
且不说为了一个小小的剧团演出派出了cp0这种直属亲信,选在世界会议期间本身就很可疑,更别提那句威胁性的“海军军舰十天后就会到达罗尔吉翁,承担本次护航任务。”
没有乘着世界政府特批的cp0的军舰,如同急着回去交代任务一样匆忙离开了。所有的信号都在提醒狄妮,醉翁之意不在酒,天龙人确实是想胁迫她前往玛丽乔亚,但绝对不是像其他人以为的想让她沦为玩物如此浅显。
狄妮让塞拉通知剧团的所有人半个小时后在她的办公室开会,自己则先一步回到休息室,用圆桌上的电话虫联络多弗朗明哥。
“呋呋呋,这么快就耐不住寂寞了?”
男人低沉的声音让狄妮忐忑的心安稳了许多。
“谁让有些人一直说来看我,结果连电话虫都舍不得打给我,男人啊,真是薄情寡义。”
狄妮用手卷着自己的红发,思忖着怎么说这件事才不会让他反应过激。
“别说那么无情的话,解决完这群不知死活的渣滓,我会去找你的。”
狄妮听到他那边传来枪炮轰击和刀剑相交的声音,不断有惨叫声从电话虫那边传来,她脑子里浮现了多弗朗明哥举着他那个长相独特的电话虫在枪林弹雨中轻松穿梭的画面。
狄妮的声音带上些笑意,她顺着话茬接下去:“那你最好十天之内能结束,不然你短时间内可就看不到我了。”
男人疑惑的声音混着不知名的哀嚎声传过来:“你的巡演不是刚结束,又打算去哪儿?”
“天龙人要求我去玛丽乔亚演出,十天之后海军的军舰就会抵达罗尔吉翁。”
电话虫那边的惨叫声骤然加剧,凄厉到狄妮将电话虫拿远了点,这阵声音之后,所有打斗的动静都消失了,一片万籁俱寂。
多弗朗明哥的额头上是因为暴怒腾起的青筋,刚刚一瞬间就被夺走生命的敌人,不死心地把血溅到他的脸上,像凶兽一样的男人站在尸体堆中手持着电话虫,阴恻恻地低笑出来。
“呋呋呋呋,我现在就过去。”
狄妮撑着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再好不过了,多弗。”
多弗朗明哥用空道向罗尔吉翁高速移动。按照原计划他现在本应该回到海贼船上跟干部们继续向着下一个岛礁移动,但是狄妮的消息让他必须现在就过去见她。
那群猪猡般的蠢货,还真敢把手伸到他的人面前?
身为天龙人的多弗朗明哥再清楚不过奴隶的下场了,他们是用来发泄一切阴暗欲望的工具,在放弃所有身为人的尊严后,被榨干所有的价值,当做垃圾一样处理掉。而他们沦为奴隶几乎没有理由,只要天龙人想,他们就会完全失去反驳的权利。
多弗朗明哥直至今日仍然不反对奴隶的存在,在这片大海上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人,沦为强者的玩具是理所应当的事。
但那女人可不是你们随便就能碰的啊,沉溺在掌握世界的美梦中的废物们。
狄妮安抚好因为这个消息而气势低迷的剧团成员们,她微笑着告诉他们只要有她在,大家一定会平安无事地回来的。
这句话并没有起什么作用,所有人都明白,比起他们,处境最危险的正是剧团长维恩娜,这场演出对她来说就是有去无回的死局。
狄妮将堪堪构建出来的剧本交给编剧去打磨,又跟导演大致沟通,粗略衔接了各环节之后,让他们以最快的速度下去各自准备着。
狄妮回看正一脸担忧地注视着她的塞拉,把插在花瓶中那朵芬芳四溢的百合抽出来拿在手上,从椅子上站起来绕过办公桌,递给了眼眶通红的塞拉。
“没事的,有我在,一切都会没事的。”
塞拉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了出来,她接过这朵自己早晨亲自插进花瓶中的百合,用袖子使劲地擦了擦眼睛,明明还是很害怕,她却坚定地看着狄妮。
“不,维恩娜小姐,有我在,你一定会没事的!”
她紧紧握着那朵百合花,向维恩娜饱含深情地鞠了一躬,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她又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事了吧。
狄妮心里这样想着,脸上却显出温暖的笑,她看得见这女孩纯白的命运,一如她纯白的灵魂,感受到这样的人类的善意,让她疲惫的神经也舒缓了多。
正午的阳光从窗户直射进来,狄妮双手向后撑着桌子,靠坐在办公桌边缘,眯起眼睛晒太阳。
如果她只是个孤家寡人,她有十足的把握可以全身而退,没有人类能束缚住【狄俄尼索斯】,只要不违背世界意识的主剧目,她可以凭借权能随心所欲地生活在世界上。
可她还太年轻,没有足够的力量保护她拥有的东西,太多需要顾虑的事情拖住了她前进的脚步,戴上镣铐的苍鹰终究不能畅意地翱翔于天空。已经变得像个人类一样的她,有了在意的东西,也就获得了人类必不可免的弱点。
人类不光有仁慈和不舍,更有贪婪和无餮,明明大家都平等地沐浴在阳光之下,却总有人不知足地想去侵占别人享受太阳的权利。
话说着,她的阳光就被别人挡住了。
狄妮觉得一定是烈日太刺眼了,这样强烈的光学反差让她的眼睛适应不过来,生理性的眼泪涌了出来。
“还好,你来得还不算晚。”
狄妮使劲眨眨眼睛,把眼泪逼回眼眶,面前背着太阳而立的男人让她一阵恍惚,曾几何时,他们也曾这样站在太阳底下对视。
“呋呋呋呋呋,豢养在玛丽乔亚的那群废物,还在以为有海军和世界政府撑腰就能支配大海上的一切呢,无稽之谈。”
她的脸颊传来了粗粝的触感,男人用手掌抚摸着她的脸,狄妮闭上眼,亲昵地在他手心蹭了蹭。
这种温驯的模样让满身戾气的多弗朗明哥收敛了一些,他正要开口再说些什么,狄妮静静睁开眼凝望他,纯粹清澄如绀色翡翠的眼睛里有着近乎祈求的情绪,她对着多弗朗明哥浅浅一笑。
“让我去吧,多弗。”
很多时候,狄妮并不会感知自己的情绪,最经常性发生的情感状态也只是“感兴趣”罢了。她精湛的演技让她能自然地复刻人类的反应,当她在某个节点意识到自己应该进行哪个动作,她就会执行相应的“神态”和“表情”。
比如现在,狄妮明白最紧要的是稳定这个男人的情绪,所以她就会向他示弱。
只不过当狄妮面对多弗朗明哥时,她已经常常分不清自己是在粗略的模仿,还是真的出自她内心那些从未有过的感情了。
唐吉诃德家族到现在也只是龟缩在北海一隅的新人海贼团罢了,虽然能算得上北海的超新星,可一个被鹤中将追着跑的海贼团,有什么能力与海军大将和世界政府对抗呢。
他确实有和天龙人博弈的资本,那也是他最后、最险的一步棋,绝对不能为了她而早早地落在棋盘上。
你要走得很远很远才行,你不能为了我就止步在这个地方。
对狄妮来说,只要多弗朗明哥表现出一点愿意为了她付出全部的意思,她就很心满意足了,无论自己是不是“最特别”的那个,至少她还处在比利益更高的位置。
就算只是“工具”,也必须是最有价值的那一个。
和她相处了十几年的多弗朗明哥当然知道她在说什么,他只觉得自己浑身的怒气像被浇了一盆冷水一样,霎时沉寂下去,一阵令他反胃的无力感袭上来。
就像他抱着食物回家,却看到母亲已经离世的那个晚上,愤怒和悲恸之后,是由衷的、对着无能为力的自己的恶心。
他知晓自己已经被狄妮看穿了,他也明白狄妮说的无疑是最优解,在这里为了她去亮出“底牌”,他所有的处心积虑都功亏一篑,再想翻身去和那些人平起平坐,难比登天。
“在我身边过够快活日子,想去体验当奴隶的滋味了?别让我笑了,狄妮。”
他面带阴郁地质问着狄妮,手从她的脸向下滑,虚握住她的脖子。
可这其实并不是他想说的话,他是在迁怒,那些想逞强挽留她的话到嘴边却如鲠在喉,他强撑着自己别在她的面前露出软弱无能的一面,哪怕是讥讽的尖刺,也好过可怜的求饶。
好在他面前的是狄妮,世界上最清楚他脾气的人之一。
她将右手搭在他威胁着自己喉咙的手上,抬起左手去抚平他眉心的沟壑,笑语嫣然。
“我会平安回来的,你不是说过让我用行动证明给你看吗?”
她怕这乖僻的男人又说些反驳的话,接着补了一句:“如果连你都不信任我,这个世界上就没有我的容身之地了。”
这句话成功堵住了多弗朗明哥的嘴,与之同时的,是他弯腰狠狠地吻着狄妮的唇。这或许称不上一个吻,而是撕咬,他用牙咬破了狄妮的舌头,让她的血液和自己的唾液交融在一起。狄妮双手攀上他的后背,忘我地回应他,勾着他的舌头和他交缠,亲吻时发出的“啧啧”水声在阔大的办公室里奏出让人面红心跳的乐章。
没人知道这个吻持续了多长时间,理智尚存的狄妮赶在擦枪走火之前结束了这个吻。
她的眼角和脸颊一片潮红,动情的狄妮比平时的她还要明艳动人,眼中如同泛起涟漪的一潭春水,柔情缱绻至极。
多弗朗明哥贴到她耳边,向她说了些什么,狄妮陡然从脸颊红到脖颈,双手掩面轻微地点点头。
男人的嘴角几乎要咧到耳根,他洁白整齐的牙齿在日光下甚至都反着光泽。
“唉。”
塞拉的叹息声把狄妮从回忆中拉了回来,她走过去摸摸她的头。
“护航的军舰要到了,塞拉,我们出发吧。”
塞拉拍拍自己的脸,让自己打起精神,她还得好好保护维恩娜小姐直到她安全回来呢,在这里萎靡不振怎么能行。
她接过狄妮的手提包,声音洪亮地回答道:“好的!维恩娜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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