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乡(12)
梁铮眉峰一挑。
这小家伙何时学会了装睡?
不会是被他带坏的吧。
他轻轻抽回那片被牵住的衣角, 往床边一坐。
软褥还没捂热。
温香软玉就贴向身侧。
李含章理所当然地枕在了梁铮的腿上。
甚至还不满地哼唧两声,似是在嫌弃他生得太劲实。
梁铮不语,只低眉瞧过去。
小人儿正醉得迷迷糊糊:粉颊丹唇, 钗歪鬓乱,襟领松弛, 唯独胆子最肥——竟还眨巴着雾蒙蒙的一双眼, 不甘示弱地瞪他。
梁铮觉她好笑,又被她磨得心痒,索性掐了掐她的脸蛋。
李含章立时撅起了嘴。
努力地黑着脸,像只羞愠的小猫。
“你……”话挤了半天,只有这含糊的一句, “大胆。”
她知道的那点词汇本就贫乏,如今喝了醉, 更是无法在脑袋里清醒地搜刮。
梁铮忍俊不禁:“我大胆?”
大胆的是他吗?也不知是谁指狼为犬。
他擒过她的下巴,拇指抚上唇珠, 温柔地搓了两下。
口吻很是玩味:“你方才管我叫什么?”
李含章迟钝地眨了眨眼。
转瞬之间,梁铮指腹一热,被濡软的两片含入其中。
贝齿轻轻叩合——她在咬他的手。
“害。”娇懒的话音含糊不清, “害狗……狗。”
梁铮的气息骤然沉滞。
他收臂, 望向那枕在腿间、茫然若迷的人。
李含章也在看他。
水津津的视线相当迷濛, 却明目张胆, 缀着一点天真的娇憨。
“不、不对吗?”她理直气壮。
“卿卿、是小孔雀,那你……”
边说着,她边伸臂, 朝他的面庞乱摸一气。
“你就是卿卿的……坏狗狗。”
梁铮扬眉, 眸光愈发沉浓。
说他是她的狗, 本来也没说错。
可她不该咬他——点了他的火, 还撩完就跑。
他没拦着李含章,只任她胡作非为。
直到她开始同胡茬较劲儿,他才抬掌,将那两只不安分的小手抓了下来。
李含章委屈,泛出一点泪:“不、不能揪吗?”
梁铮不应,目光幽沉,与她的水眸对望。
盯了好一会儿。
终究还是败下阵来。
小孔雀神智不清,同她置什么气。
况且,她干过的小坏事又何止这一点。
“能揪。”他松了手,“卿卿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不待她应答,他又道:“坏狗狗给卿卿洗脚、伺候卿卿就寝,好不好?”
梁铮的意图昭然若揭。
小孔雀不知自己有多勾人。
那就赶紧把她哄睡,省得她再来撩拨。
李含章木了半晌,似是在理解梁铮的话。
是……什么意思呢?
总感觉,坏狗狗有其它的心思。
但,脑袋好乱,想不明白。
趁着李含章还没拒绝,梁铮率先行动,将她搀扶起身、靠上床头,又反身取回水盆与软布,捉来她双足,为她褪去绣鞋与锦袜。
整套动作干净利落、行云流水。
令他暗叹,自己就是伺候小孔雀的命。
梁铮不再出声,只埋着头,自中心起,为李含章轻柔地拭足。
搁于膝间的双脚小巧而光洁。
感受到他的触碰,珍珠般的趾微微内蜷。
屋内一片安静。
唯有呼吸声交错起伏。
借着余光,梁铮瞥见李含章朱唇嚅动,但并未听见她的声音。
他偏首,向她望过去。
只见小孔雀歪着脑袋、极认真地瞧着他。
梁铮又低下头,边拭边问:“怎么了?”
李含章眨眨眼,白颊泛着薄红。
她嗫嚅,声音轻细娇赧:“卿卿的脚好看吗?”
梁铮手掌一顿,掀目觑她。
似是觉察到这注视背后的意味,李含章睫扇微颤,往回缩了缩足踝。
“不、不准亲。”
坏狗狗一定又要做坏事了。
“想我亲?”梁铮不紧不慢。
忽然感觉,趁此机会多欺负她几下,似乎也不错?
他扬眉,促狭道:“我可没说要亲。”
听见这话,李含章惊讶了片刻,很快就低下小脸。
“不、不亲吗?”
她颦起黛眉,流露出极其失望的神情。
“坏狗狗……不喜欢卿卿吗?”
好像他当真不亲,就是对她极大的辜负似的。
梁铮沉默,持布的手五指绞紧。
非但没害羞,反而将他一军——真是小瞧了她。
可惜,他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他嘴角一扬,放下软布,低声答她:“怎么会?”
“坏狗狗是卿卿的狗狗,只喜欢卿卿。”
“可除了亲,卿卿也该给些其它的奖励。”
李含章得了前句,欣喜才冒上眉眼,转瞬又被后半句拽成了困惑。
别、别的奖励?
什么是……别的奖励?
她凝着混沌的神智,极执着地思考起梁铮的话。
还没头绪,纤细的足踝便被人轻轻刮扫一下,激得她娇哼一声。
小孔雀再是迷瞪瞪,也当即明白了此间的暗示。
梁铮好整以暇地坐着。
观望红霞渐渐染上她脸颊与耳廓。
“不给吗?”他存了坏心、故意学她,“卿卿不喜欢坏狗狗吗?”
李含章闷着声。
没答话,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梁铮还当是自己玩笑太过、惹她恼了。
正欲凑过去哄她,却见她突然抬起玉臂、往襟前紧紧抱拢。
“卿卿、卿卿喜欢。卿卿给。”
小孔雀蜷着身子,湿漉漉的眼眸满是羞怯,双足乖顺地搁在男人手中。
“可、可卿卿……不、不好看。”
她不好看?
梁铮淡淡地拧了拧眉。
大燕第一美人嫌自己不好看,要其他女子情何以堪。
可瞧她的模样,又好像当真如此认为。
莫非……
梁铮望向李含章双臂所在,无声地忖度片刻,似乎有了答案。
他低头,展平大掌,简单衡量一下。
“不小了。”他认真道,“刚刚好。”
她这年纪,就算真发愁,应当也不会再发育了。
李含章听罢,颤了颤睫。
她埋着脑袋,沉默半晌,才蹦出一句:“坏、坏狗狗。”
“卿卿说的……不是这个。”
不是这个?
梁铮圈住她的脚:“那是什么?”
他长目微眯,又看她一番:“你浑身上下,哪有不好看的地方。”
李含章再度沉默。
梁铮感觉到,掌中的脚拧着羞赧的劲儿。
甫一松手,便自他指间滑落下来,磕到他腿上。
“你、你又没看过。”她嘟囔。
梁铮忍俊不禁。
他懒怠地颔首,看似在附和她的话。
很快又接道:“你不给我看,还怪我没看过?”
李含章柔肩微颤,脸颊愈发红,像在染缸里浸透。
她憋了好半天,终于匀出些羞恼来,气呼呼地抬眉、软绵绵地剜他。
“坏狗狗,又在欺负卿卿。”
双足也不依不饶,对着梁铮轻飘飘地乱蹬。
“以前还是乖、乖狗狗的。”
“怎么、怎么对卿卿越来越坏了?”
“卿卿、卿卿要……”
梁铮尚未等到下文,也还没来得及捉她,便见她瘦踝悬停、好似灵光乍现。
下一刻,柔热的雪足轻轻沉落。
一丝惊愕在梁铮眼中闪过。
李含章扬着颌,半室的火色在她颊边滚,烧出烈烈的潮红。
“卿卿……要罚你。”
说得羞怯、懵懂、又娇矜。
梁铮喉结微滚,难捱的躁火在胸膛内升腾。
望她良久,忽地笑了一声。
他坦率地曲开半腿、欺上软褥。
衣衫整洁,独与她门户大开、泰然处之。
“想怎么罚?”问声也慵懒低沉。
醉醺醺的小孔雀眨着眼,半是酒后的朦胧,半是天真的狡黠。
她轻轻叩动足尖:“坏狗狗……会自己做坏事吗?”
水盈盈的目光聚焦足下,认真而专注,带着一丝好奇与探究。
“做坏事时,会不会……想着卿卿呢?”
梁铮低首,看向那片雪白的足背。
他勾唇:“想知道?”
“嗯……”应他的声音轻轻小小,“卿卿……很想知道。”
-
李含章再醒来时,已日上三竿。
老梁家的屋舍朝向很好,她眼也未睁,便感觉到疏朗的冬阳落在睑上。
她身子好累,脑袋也昏昏沉沉。
浑身的气劲像被人卸去,根本动弹不得。
李含章在褥上躺了一会儿,直到力气回归身体,才支起半身。
屋内除了她,再无旁人。
隔着门,浣衣声正淋漓作响。
她低头,打量身上的衣物——仍是昨日浴后那件鹅黄袄裙,没更换过。
李含章坐在褥上,认真地追忆起自己昨日的经历。
可她的脑袋糊成一团,除了饮过鸡鸣酒,几乎找不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她撇撇嘴、没太在意,只当是鸡鸣酒的劲头太大。
李含章下了床,前往梳洗。
才开门,男人的身影就显露出来。
梁铮坐在木盆前的小凳上,认真地洗着衣物。
因在洗衣,他上衫未着,淡蜜色的肌肤映着日光、尤其健朗,飞溅的水珠淌过紧实的腰腹,顺着分明的棱线,向更深处淌落下去。
听见门扉处的动静,他抬首,循声而望。
恰好与李含章对上视线。
小孔雀面颊一烫,飞快地转开目光。
坏家伙,又不穿衣裳!
虽、虽然还……还挺好看的。
梁铮瞥见她耳际的那抹红,轻轻地牵动嘴角。
他先开口道:“醒了?”
李含章点点头,在原处站着。
她原本想去打水,可见梁铮打着赤膊、坐在院儿里,多少就不好意思走了。
不过,梁铮为何又在浣衣?
他与她二人有这么多衣物要洗吗?
该、该不会……又是她的小衣?
小孔雀背着手、红着脸,悄悄地往那木桶里瞟了一眼。
好像是……男子的束裤。
看颜色,应是梁铮昨日穿的那件。
李含章暗自松了口气。
很快,又不解地颦眉:“驸马,你为何要洗这件?”
不是昨日才换上吗?
直到她饮酒前,都还挺干净呀。
梁铮甩去指上的水,深深地看了李含章一眼。
“你说呢?”他噙着薄笑。
又道:“好卿卿,不管我叫坏狗狗了?”
李含章身躯一震。
什、什么?
坏、坏、坏狗狗?!
她还管梁铮喊过坏狗狗吗?!
什么时候?!明明一点儿印象也没有!
而且,坏狗狗……
这称谓也太、也太、太……
砰——
李含章的脑袋里忽然炸开一团火花。
烫热冲上面颊,白净的脸红得像晚秋的柿子。
“本、本宫、我……”
她支吾着,慌乱而羞臊,又莫名感到心虚。
她、她当真……这样喊过吗?
不,不可能的!
她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小孔雀从头到脚熟了透,勉力捞出最后那尚未崩塌的理智,紧紧地绷着神色。
“我、我才不会……我才不可能这样唤你!”
梁铮若有所思地噢了一声。
他站起身,走到李含章面前,双臂环胸,低首看她。
高颀而刚强的男人逼近身前。
李含章嗅到危险的气息,下意识想逃跑。
还没行动,便被人紧揽瘦腰,扑入那露于寒凉、却依然滚烫的胸膛。
“是吗?”
梁铮锐目藏光,意味深长地挑眉。
“昨夜踩着我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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