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6.
裴谙回到房间以后，从犄角旮旯里翻了半天手机，给王石打了个电话。
之前说过，因为前一天拍摄到半夜很累，所以今天的拍摄计划整体来说是轻松的，回到酒店时间也早，才刚十点而已。
不过这个“早”，是针对剧组作息来说。
对于在医院陪孩子的王石而言，可能就有点晚了。
电话过去之后很久才被接起来，王石那头的背景很黑，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与此同时，裴谙这边背景也是黑的，有什么东西在镜头前晃来晃去。
给王石看不明白了，压着声音道：“小裴？啥啊？”
“这充电器是怎么弄的……”裴谙探头在手机背后倒腾了好半天，最后终于“噔”地一声轻响。画面里晃动的东西停了一下，往后退，从领口上方明显的锁骨一直到裴谙整个人，他坐进软椅，视线落回到屏幕上，又伸手清理了会消息。
他这几天工作忙，手机没一天在身上，堆积了好多未读信息。
有李凯文的，也有裴莘的。裴谙都没仔细看，顺手就划掉了。
那头的王石看见裴谙在昏暗的酒店房间中，眼底反光地搞来搞去，有些无语：“你大半夜打电话来，就为了让我看你怎么弄手机啊？”
“不是，你等一下。”裴谙说。
王石真的等了一下，然后忍无可忍道：“这他妈到底要等多久？”
“李凯文疯了吧。”裴谙也皱起了眉头：“他是不是成天没事干啊？”
裴莘也发消息，但她神经正常，发的其实不多，内容还言简意赅。裴谙在李凯文的对比下，都忍不住粗略扫了眼，大体就是让他回家。可李凯文就不一样了，他跟个甩尾鞭炮似的，噼里啪啦几个月了还没个消停。
“我跟他谈的时间都没他这念念不忘的时间长。”裴谙无语。
王石那边沉默了两秒，忍不住低声说了句：“那你不处理呢？”
“我没提分手？我没讲别找我？一做绝人要闹自杀我有什么办法？”裴谙情绪不佳：“李凯文讲这叫喜欢，你正常你给我讲讲，这叫喜欢？”
“……不叫。”王石从旁边摸了根烟点上。
“你在哪呢？”裴谙发觉了一点不对劲，皱眉道：“这么黑，不开灯？”
“刚睡觉呢，开个屁，你什么事。”王石说：“你今天心情不好？”
裴谙感情上的事是他的禁忌，一般不和王石说。王石通常只能看到结果--譬如李凯文一直找，但裴谙没彻底了断，像其中的原因--譬如李凯文试图自杀，以及他们为什么分，这样的事裴谙不会说。
和王石都不会说，和其他任何人也都不会说。
但裴谙今天说了，而且一看表情就知道他心情很差。
“不太好，你知不知道陆潮之这戏投了多少钱？”裴谙开门见山。
“哈？”王石咂摸了一下，报了个数：“具体我不清楚，但怎么也有这么多吧。”
“项目估值呢，他走之后制片那边有没有可能拉到新的投资？这个月的拍摄重来损失多少？”
“你想干嘛啊？”王石警觉了：“王磐的片子不用操心这些，但你知道的，不同投资商入场条件不一样，王磐选陆潮之就是因为他除了一个陶瑜名以外其他什么要求没有，不改本不要求演员优待，王磐就喜欢这种，你干嘛，你又和人闹矛盾了？”
“没。”
“那你怎么--”王石话还没说完，他手机上就来了条消息。
那消息估计挺长，王石看一眼消息看一眼裴谙的，表情一会皱巴一会扭曲。裴谙一看他这模样，就知道应该是回到自己房间的张好乐给他汇报今天的情况了。
陶瑜名这种事，剧组的人不会跑去跟王石说。因为演员的绯闻跟家丑有点接近，说不好会得罪人，只有张好乐能没负担地这么迅速传达。
而张好乐在今天一整个白天的各种迷茫之下，到最后显然也算是明白过来了什么。
“我操。”王石快速扒拉到最后：“是这么回事啊？原来一直是这么回事啊？我当初还以为--”
“以为你眼睛瞎了。”裴谙冷笑。
王石看出来了，裴谙是真的生气了。给人揩了一整天油，反胃了一整天，现在跟他提陶瑜名他就不高兴。但王石也委屈啊：“这不也是因为他长相太欺骗了么，跟个乖乖小孩似的。而且，陆潮之那个条件，他这才第一部戏，还没拍完，还没上映，反馈没有，果子都还没摘到，他怎么会有这么大胆子，敢这么急啊？”
裴谙没吭声，懒得吭。想不想得明白的，人做的事都已经摆在面前了。
王石也明白这点，不自讨没趣了，只说：“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不忍了？小裴你得想清楚啊，这个不忍到最后，剧组可大概率是要出问题的。”
“你想劝我？”裴谙说：“你试试。”
裴谙其实很尊重王石。年轻的时候他也傻逼过，闹过组，闹过投资商，整个项目大换血到有段时间没人敢和他合作。
眼下的光辉不代表以前没犯过错，那些年都是王石一边骂他一边去求人和人周旋，事情到最后才渐渐缓和下来的。
人犯了错不能不长记性，所以裴谙回来后耐着脾气找那么半天手机也想和王石打个电话，把话说到这里，是真的想给王石一次悬崖勒马的机会。
一直以来不动陶瑜名一个是因为工作优先，同事间不影响工作的前提下其他什么事都可以化小处理。另一个就是因为陶瑜名这事，一旦挑开了，那就不是裴谙和陶瑜名之间的问题了，而是陆潮之和陶瑜名的。
这事很受压力。因为“同事对我有非分之想，我要不要让全公司/他对象知道”，这事儿放任何平台都能让正反两方吵个血雨腥风，更别提裴谙这还牵扯到了投资。
陶瑜名是那样进的组，他和陆潮之之间出问题，剧组资金链是真的有可能会断。
王石挠着脑袋思考了好半天，给了裴谙一个答复：“都忍一个多月了，小裴不容易。我不试，你看着办吧，我兜底。”
重要事聊完王石就把电话挂了，他最近不知道在忙什么，电话很少和裴谙打，打了也是说完马上就挂，唠叨病都没了。
裴谙眼下没心思琢磨他，挂断电话之后就进浴室洗了个澡。工厂里一天拍摄下来，那味是真的重，而且明天裴谙就要去厂房了，以后的洗澡条件就比不上酒店这边了。
沐浴能让人心情平静下来，裴谙洗完之后仔细想了想，发现岁月是真的带给了他很多好脾气。在片场那会儿他暴躁的情绪还很足，蓄势待发的，一转头打个电话洗个澡的功夫，他又觉得事情好像还有点回旋的余地，不至于做得那么绝。
他知道陶瑜名之前说的“晚点见”是什么意思，这种事在剧组里太多了。演员彼此长得都好看，且业务能力的基础之一就是懂得释放荷尔蒙。一堆荷尔蒙混杂在一起，还个个都有私人房间，里边就是床，想做点什么简直方便得不得了。
但只要裴谙不同意，这事就不可能。
他细想了一下以前的情况，发现他每一次拒绝陶瑜名时还是婉转了些。也许这次可以直接一点，直接到人脸上挂不住，那结果顶多也就是拍戏的时候和他闹别扭，不至于影响到整个剧组。至于陆潮之那边，还是那句话，自己选择的路，自求多福去。
裴谙思想准备做足了，而等夜里快十二点的时候，他的房门也被人敲响了。
裴谙扫了下猫眼，很利落地就开了门。
门外的陶瑜名似乎没想到门会开得那么快，他敲完门后，还特别紧张地背过了身，想平复地等等。裴谙开门的时候，人头刚扭回来，一脸诧异的样子，然后表情立刻羞涩了起来，慌忙调整站姿。
裴谙打量了他一下，发现陶瑜名还特地换了一套新的衣服。浅色针织毛衣配浅色裤子，风格特学院，头发也吹得软乎。是真的把那个学生服的绯闻学到了骨子里，也不知道那场面到底是哪里吸引了他。
而对比之下，裴谙就要随便许多。他刚洗完澡，白天郑西的肤色和妆容都从他身上洗掉了，漂亮的眉眼重新恢复平日的光彩，一身简单破旧的衬衫因为领口没系好，散漫间还是能透出点贵公子的味。
“裴老师。”陶瑜名看见他这幅样子，忍不住咬了咬下唇，心脏扑通扑通直跳道：“晚上好呀。”
裴谙说：“晚上好。”
陶瑜名：“我、我有件事想和您说呢。”
裴谙大方道：“你说。”
陶瑜名看了他一眼，扭捏地从口袋里摸出了自己的手机，然后在界面里调了一会会，翻出他大半个月前收藏的那个绯闻贴，靠近裴谙一步，将手机界面转给他看。
裴谙潦草扫一眼，发现内容竟然还挺眼熟。
入目就是硕大的“性癖”、“郎情郎意”、“如火如荼”。陶瑜名还特地把这新闻前边几行字给放大了。
裴谙笑了。陶瑜名则躲闪地不好意思看他，小小声说：“我看这个帖子最近在网上很火。”
他一边说，一边朝裴谙靠近，声音颤道：“我是不介意他们这么说，但是我觉得这样是不是对裴老师您不太公平呀？您明明那么照顾我，他们却那样说，我、我特别着急，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您能不能……教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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