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电力十足
尤树进屋时没关大门，客厅灯亮起的同时，鬓角的头发被吹起，他差点分不清是穿堂风从耳畔呼啸而过，还是外婆的眼神太犀利。
尤老太太已过七旬，精神矍铄，右腿在年轻时受过伤，从此以后走路需要拄拐杖。
老人家的打扮很顺应潮流，连拐杖也定制数种颜色搭配每日不同衣服。
尤树对眼前这款雕刻龙头拐杖很熟悉，小时候他调皮过了头，没少挨这个龙头杖的打。
“外婆，晚上好。”
年轻人极会审时度势，笑吟吟行了个英国绅士礼。怀里的小法斗四肢腾空扑棱，嗷嗷挣扎着要落地。
“快把悠悠放下来，你动作没轻没重，小心勒着它。”老太太发话。
“悠悠？”
尤树有一瞬愣神，尤可栖以前那只送给别人养的狗就叫悠悠。眼前这小家伙虽然外表与悠悠极像，但年纪明显对不上。
狗子趁这个空档扑腾跳下来，迈着小短腿哒哒哒钻进老人怀里。
“它是悠悠的曾孙，干脆也叫悠悠。”尤老太太抬头给孙子一个眼神体会。
尤树了然，嘴角噙着笑，目光认真将老人打量一番。
“外婆，看到您那么容光焕发，神采奕奕，我很欣慰。”
“这叫保养，我从头到脚的焕发都是人民币给的。”
老太太想到什么，没好气道，“女儿不在身边，孙子孙女也跑了，我一个老太婆，老伴死得早，守着一条狗，不再为自己花花钱享享福，你不觉得空虚吗？”
“外婆，您可以找个对象谈谈恋爱的嘛。”尤树走到她身旁坐下。
“我今晚本来就打算去约会的啊，可算准有个臭小子会来，只能放人家鸽子了。”
“尤女士，您闻闻，我臭不臭？”尤树把脑袋探过去，“要不考虑考虑，换我陪您约会？”
“臭小子！对你外婆也敢开玩笑。”尤老太太终于笑起来，伸手轻轻敲个栗子。
久别重逢，祖孙俩拥抱在一起。尤树想到小时候，安抚般地拍拍姥姥的后背。
“外婆，您一直在这儿等我？”
“哼，你学大禹吗？三过家门而不入？”尤老太太敲敲拐杖，“先问问我的龙头杖同不同意。”
尤树没回答，把姥姥一缕鬓白的碎发温柔地捋至耳后。
眼前灯光晃动，他仿佛见到了尤念云。他和尤可栖算是外婆带大的孩子，就算辗转于父母各自的家，都极少见到父母本人。
老人的眼圈开始泛红，“你们这帮臭孩子，不知道为什么都不愿意回家。”
“这不是回来看您了吗？”
“我是个倔老太，生了个犟闺女，没想到她更厉害，来个doublekill，现在连气我都是三份。”
“外婆，这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尤树出声安慰。
“大树，别学你妈。尤念云这丫头，活到50岁都没想明白自己要什么。还怀着你们时就开始跟那人闹离婚。人生这辈子不只有黑与白，还有灰色地带。活得太执拗，孩子也跟着受罪。一板一眼的，我每次见她都觉得累。”
“外婆，您放心，我和栖栖现在都挺好的。”
“你谈恋爱了吗？”
“您怎么不问尤可栖恋爱没？”
“她的脾气，只有韩山那孩子能受得住。你呢？”
尤树摸摸鼻子，“在追。”
“哈？还在追啊？”尤老太太啧啧两声，摸摸悠悠的脑袋，“你哥哥现在是家里唯一的单身狗，我们一起嫌弃他。”
悠悠汪一声表示知道，又朝尤树得意地嗷一声。
尤树只好望向窗外那片夜空：“”
月亮静静挂在树梢上。
纯净的世外桃源，归源连夜色都是靛蓝的。
迅速解决工作餐，姜劲柔在一株珍贵的大树杜鹃下坐着，打开电脑继续工作。
手机振动，尤树发来了一张照片，龙头拐杖旁伏着一只白胖胖的小法斗。
随即说明的信息弹了出来：【悠悠和拐杖，尤家的特色。】
这是呼应她之前发的当地特色餐。
看来尤树正跟尤奶奶在一起，姜劲柔抬头，透过浓密的树叶望月色，一簇簇绽放的花朵占据了她的视野。
大树杜鹃是杜鹃花属中最高大的乔木树种，花的颜色带着绚丽的蔷薇紫，给人的视觉冲击力十分强烈。
热热闹闹怒放、然后潇潇洒洒地散落，是她最喜欢的人生态度。
姜劲柔跑到十几米远处，拍下整棵树，回复某人信息：
【找到和你同名的大树：大树杜鹃jpg】
节目组在归源的三天两夜很快就过去了。
比起棚内综艺，野外录制跟打仗似的，姜劲柔无时无刻不感觉自己扛着战斗包往前线冲。
不管是棚内摄制的才艺选秀、体育竞技或追逐战，还是她们现在跟进的户外秀，现在观众比以往更挑剔，喜欢看精彩的真实趣味。
都“真实又趣味”，还怎么精彩呢？这就是幕后pd制作组的任务了。
看着在组里跑前跑后满头大汗的丁宁，姜劲柔仿佛见到了数年前的自己，青涩、但充满激情。
她从实习生起就跟不同制作组，几乎跑遍全国。电视台里有许多东西能学，但不是所有人都会教。自己主动想学也不够，还得花心思变着法子请前辈教。
“老师傅”们都忙着挣钱，她跟小说里上山学武的小菜鸡似的，修行偷技在个人。
终于挨到了今天，她能成长到独挡一面。或许再过三年，丁宁这孩子也能成长为一棵大树。
脑海里出现“大树”这个词，尤树的模样一闪而过。
姜劲柔再看周围的树木，都觉得亲切起来。
菠萝在跟经纪人抱怨自己晒黑了，声音很响。
姜劲柔坐在几米远的地方都听得一清二楚，心下明白这话就是对着制作组说的，特别是冲着她说的。
《盛夏光年》打着都市版的“荒野求生”口号，明星们的皮肤还是金贵的，尤其是女明星们，镜头之外，防晒隔离悄悄用上。
苏家佳原本是无所谓的，她经常特意去沙滩把自己晒黑。要不是考虑即将进组拍戏，她不介意在归源“美黑”一番。
菠萝不同，她原本就是个网红出身，除了平台上几个爆红的短视频，并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代表作。
外表是她现在最值钱的本钱，能把她塞进来的背后资本，势力远在海城电视台之上。
菠萝这个人，若是一如表现出来的傻白甜，绝对无法攀上她的金主。
她擅长察言观色，正在悄悄试探姜劲柔的底线。
与几位mc接触下来，吕景川和菠萝最让姜劲柔觉得意外。
吕景川的代名词是热情和亲近，与荧幕上塑造的硬汉形象很不同。
姜劲柔明显感觉到他在镇场，最资深的前辈还没抱怨呢，菠萝这种叽叽喳喳的鸟儿没有虫吃。
毕竟混迹各种制作组，没吃过猪肉也见多了猪跑。姜劲柔淡淡一笑，把墨镜和口罩戴好，谁也看不清姜pd的表情。
离开归源的前一天，天气突变，疾风骤雨，考虑人身安全，不能冒着大雨乘竹筏出溶洞。
前后左右都是不知深浅的水潭，一旦落水，跑都没地方跑。
天气尽管恶劣，节目还是要录的。
近六十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就地分成四个小分队，逐步撤退。
只留下五台机器跟拍艺人。每人一台跟拍，还有一部拍全景。
姜劲柔暗暗郁闷没能争取更多经费和好的机器，本来能够呈现出来更多生动有趣的镜头。连棚内都能用无人机拍摄了，她出外景的，反而只能申请到两部老的不能再老式的航拍机，实在不好意思说是大制作。
她跟吕景川这队，雨势加大，正困在半山坡的亭子里，动弹不得。
整座山被雨和雾气环绕，营造出一种寂静岭的感觉。
吕景川独自对着摄影机，抬头静静望天，几天来积极控场的人突然没了话语。
姜劲柔：“”
大哥，你这个时候怎么突然老僧入定了似的？说说话啊？
画外音录下了姜pd有点焦急的话语：【川哥，您说说话啊？】
吕景川转身回首，眉宇间神采飞扬，却不作声。
这神情看的姜劲柔有一瞬间的怔愣，影帝果然不是白拿的，刚才那么深深看你一眼，都是戏，话全在那双眼里了。
画外音继续：【再用眼睛说说话。】
众工作人员：？？？
吕景川收敛眼中笑意，姜劲柔此时的表情生动不已，即使周身裹着灰色的冲锋衣，无法掩盖住她的火焰。
她还是跟以前一样。
算上这次《盛夏光年》的合作，他应该是第三次遇到姜劲柔。
第一次遇到她时，姑娘还是刚出茅庐的实习生，在颁奖礼现场跑腿。他亲眼见她勇敢给了咸猪手一巴掌。
第二次则是在某次助学活动的义演现场。他和姜劲柔同乘一辆保姆车。
那天也是跟此刻一样，大雨倾盆，车里开进一条林间小路。
车窗玻璃蒙上厚厚一层白色水汽，雨刷“咯吱咯吱”响着，车身忽然剧烈摇晃几下，溅起的泥浆甩了满窗，停着不动了。
“陷坑里了！”司机骂了声脏话，“下车吧。”
下车？
全车几个人面面相觑，最先动作的是姜劲柔，抬手把马尾扎成利落的丸子头，脱掉外套，把手机放在座位上就下了车。
“下来推车啊！男士们！”司机看不过去，并不知道车里坐的是身娇肉贵的大明星。
吕景川正欲起身，经纪人按住他，跟着下车。
后视镜里，姜劲柔蹙眉咬唇，用力推车，浑身仿佛带着一股万夫莫挡的气势。
吕景川并不意外，他在后台见过她小豹子似的模样。当时有个工作人员借机对她动手动脚，他看不过去，正欲出言，谁知这小豹子抬手啪啪两巴掌，狠狠扇在勾肩搭背不安分的手上。疼得对方呲牙咧嘴，敢怒不敢言。
事后，他让经纪人警告了一下对方，以后见到姜劲柔绕开走。否则见一次揍一次。
娱乐圈这行有很多捷径，尤其对长得漂亮的女孩。看她是选择哪条路。他能做的，也不过是恰好伸出援手。
《盛夏光年》的主pd名单见到姜劲柔时，吕景川欣然同意参加，他好奇这个想独立奋斗的小豹子这些年成长得如何。
吕景川似笑非笑，视线穿过细细密密的雨帘，极目远眺。
姜劲柔还在担心影帝的份量，光发呆不行啊，这不是拍平面，得与观众有互动。
她知道这人光是这么站着不动都很赏心悦目，但回去会被后期剪辑掉的。
正当她绞尽脑汁之际，男人抬手指了指天边，朗声问道：“你知道雨滴是什么形状的吗？”
画外音毫无意外收录姜pd不知所以的一声“哈？！”。
吕景川压着嘴角弧度，“小雨的雨滴是球形，而现在这种大雨，雨滴是的形状则不同，底部是平坦的球形。”
影帝又问：“姜pd，你认为在雨中跑步淋的雨多？还是走路呢？”
一向铁面无私的姜pd摸了摸脑袋，“哈？！”
工作人员里发出几声细微的笑声。
“取决于风向和距离。”男人自问自答，跑步会增加淋雨面积和被雨水打中的速度，而走路虽然速度慢一些，会比跑着的人淋雨少。
姜劲柔回头问丁宁，“咱们什么时候变科教节目了？”
丁宁满眼星星望着本命，表情告诉姜劲柔：哥哥说啥都是香的。
见惯了姜劲柔工作的干练模样，现在脸上却带着一股久违稚气，卸下了防备的小豹子很是可爱。
吕景川一双摄人的桃花眼微微上扬，偶像剧男主角般深情望向姜劲柔。
姜劲柔心里咯噔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烧焦了。
这电力十足的注目礼，任谁看到，都会产生一种错觉：诶诶！这人是不是对我有点酱酱酿酿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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