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若非昨日阴霾 今朝可有霁月
叶梦淮凑过去在他耳边低语几句,建达立时变颜变色,口中喃喃道。
“怪不得她从不肯许诺我什么...原来是这样,竟然是这样...”
此时,这一贯善于伪装之人竟藏不住心思。顿时眼睛红的滴血。神态之中懊恼无奈之情,几乎全然浮现在脸上。
他这般失态的样子,落在叶梦淮眼中也是一惊。只在心里感慨,怪道英雄难过美人关,看来只要羡鱼活着一天,建达都无法摆脱此女的桎梏。
他心思多转,却也知此刻不能在建达面前露了什么,便乖顺的静静等着。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建达才渐渐平静下来,只是此时他的声音也有些沙哑了。
只听他叹道。
“怪不得羡鱼一定要我,放你那妹子出去。若是没有她,只怕这世上也不会有羡鱼了。如此说来,我反而要感谢你那妹妹才是。”
叶梦淮听他这样说,急忙跪下道。
“还是羡鱼姑娘福大命大。”
“是么?”
建达的声音冷冷的,只下一秒就将叶梦淮拎起,窒住了脖颈。
“你即知羡鱼身份,还挑唆我杀了叶梦寒。若她真死了,羡鱼只怕也要自戕追随了!”
怪不得她对自己总像是隔着一层。若是寻常人被带进王府里来,总是千恩万谢的。唯独她反而像是入了牢笼。若非如此,自己也不会常年都拘着她。想他还以为是凤栖楼那一遭的事儿,原来他们之间本就是血海深仇。
若是自己在听叶梦淮的,对他那庶妹不利。如今只怕更是仇上加仇。建达越想越气,手上的动作,便也更放肆了几分。
叶梦淮纵然脑子转的再快,到底也只是一介文人。在强大的武力面前,唯有等死的份儿。他强忍着生命转瞬即逝的窒息感,磕磕绊绊地说道。
“下官...也是刚刚...才猜到的...”
建达猛地一甩。叶梦淮只觉自己飞了出去,狠狠地撞上了庭柱。顿时肋骨都似断了几根。但也不敢有什么怨言,只强忍着痛伏在地上。
建达扫了他一眼说道。
“下次若在敢瞒我,我便杀了你一家。”
叶梦淮头上冷汗淋漓,虽心中已计了这一笔。口中仍是连忙应道。
“下官绝不敢...有此行事....”
建达挥了挥手,让下人送他出去。想叶梦淮今日本有事与他相商,可此刻也不敢再留,便从长计议,先回去养好伤罢。
然而,建达虽能威慑叶梦淮。却不敢拿羡鱼怎么样。尤其在知道羡鱼的真实身份后。怪不得她虽出身风尘,却不像小户人家的闺女。
想他还天真的以为,羡鱼是因家道中落才被卖身进去。原来的确是家道中落不假,但这起因却是由他而起。若非当初他与建泽要拉下太子,又与柔妃设下这花笺逆案,方赢海一家不会被扣个谋逆的帽子,也不会被抄家灭门,羡鱼的父母至亲更不会被尽数斩决。
这般说来自己确实是她的仇人了。怪不得怪不得...
往日的一切迷雾在这一刻都揭开了。建达慢慢走进屋子,只听得羡鱼道。
“下次若这么晚,便不要再来了...”
这话以前她也常说,只是那时他总以为,这是在故意与他闹脾气。今日反倒从这句话中,听出些真情实感的厌恶来。
原来我与你竟是天生的仇敌!建达心中若烈火烹油,只将五内都焚尽了。突的,一股怒火滔天而上,也不知是该怨命运还是怨他自己。
他一把将羡鱼抓入怀中,看着她那双惊惧中仍带着美好的眼睛,更是犹如刀割。他手掐的死紧,近乎立时便将那白玉一般的腕子,捏出了青紫印痕。那一双眼睛更是可怖,只将羡鱼从头到脚,又细细地打量了一遍。
原来你竟是宰相之女...原来是我打破了你美满的一生...如若不然,或许你我再见。你仍是宰相嫡女,而我也是皇室贵胄。那时便是我迎娶你,只怕你也不会像这样抵触我。若真是那般,也许我们会是令人艳羡的一对...
自母亲去世以来,无论是蛰伏还是谋算,无论在这诡谋中吃了多少算计,受了多少的侮辱。建达从没有一刻,后悔过自己的任何选择。
然而,只有听到叶梦淮,向他讲述羡鱼身份的这一瞬。他才无比后悔!
他将羡鱼死死地抱在怀中,暗地里下了一个决定。他欠羡鱼的,原本属于方昼晴的生活。等他登上大位后,一定会还给她!到那时无论是宰相嫡女的身份,还是她们方家本应得的荣宠。他都会一一偿还!
而此刻,羡鱼尚不知他,已知晓自己的身世。只觉他平时便是如此疯癫,今日不知道又再闹什么,便也由着他去了。
建达今夜固然难眠,而在宫城中的另一人,也是一夜未眠。此刻,建隆帝赤红着双眼,打着赤膊光着脚,在宫殿中来回行走。伺候的宫人跪了一地,却没有一人敢抬起头来,打量这位近似疯癫的帝王。
近前伺候的人没了主意。今上状若疯癫,他们这些人哪敢做主。只敢请了皇后与贵妃过来。如今柔妃已毙,势同水火的便成了贵妃与皇后。这二人在宫中各有势力,因而耳目也分布众多。今上出了如此大事,去请示的人还未到两宫门口。便看二人各着华服,急匆匆地过来了。
皇后娘娘一进门,就看见建隆帝握着水碗,犹如牛饮一般狂饮不止。一旁的贵妃也受惊似地,瞪着一双眼睛。俨然一幅被吓坏了的样子。
皇后强作镇定,急忙宣来了太医。太医也是双腿打颤,跪伏在地上,连话说的都磕磕绊绊的。豆大的汗珠子滴落在地,更是显得一切都是如此不祥。
“你只管说,不必担心有性命之忧。”
皇后看这一屋子人不中用的样子,唯有她还能主持大局。便先给了太医一个宽免。太医得了这句话,才敢开口回道。
“殿下这是魇症,脉象上来说便是血热。可臣也为陛下放过血,但...竟是针扎不入。这全身皮肤犹如铁板一般...故而...现下竟连神志也不清了...”
他说完这句话,便猛地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在场皆知,这是多大逆不道的言论。皇后娘娘听完,更是身形恍惚,勉强才在人前站住。贵妃更是晕了过去。
皇后不去理睬她,只吩咐宫人把她带回自己宫去。又屏退了屋内的其他人等,只留下自己的近侍和太医,这才追问道。
“如你刚刚所说,陛下可是不行了?”
问到此处她便又抬眼看了一眼建隆帝,果见他犹如疯妇来回行走,现在更是连束发的发冠也摔落了。
太医吓得几乎要口吐白沫,但仍是壮着胆子回道。
“若在拖下去,恐怕会精血逆行,爆体而亡...”
皇后听得心惊胆战,只一把拽住太医,斥道。
“你身为太医,便没有别的法子了?难道你我要这般眼睁睁看着今上,精血逆行而亡?”
太医此时吓的几近虚脱,看上去比建隆帝还要更先行一步。双唇打颤般的回道。
“若打晕陛下,臣再以药气蒸腾...恐还能拖个三四日。不然的话,怕是一时三刻...”
接下去的话他不敢说了,但在场众人均已明了。
皇后长叹一声,正是极度的无措与悲伤。
“怎会突然如此...”
她喃喃道,但没有一个人能给她答案。便是知道的,也不敢开口严明。皇后无奈,这才挥了挥手,让近身侍卫照太医所说的做。
而另一边,贵妃一被抬进宫,就立刻睁开了双眼。
刚刚建隆帝那般样子,她已然十分清楚,恐是时日无多了。
虽不知道今上为何会突然如此?但怎么想都与那突然出现在宫中的红丸有关。她记得钵盂案中也有个相似的玩意儿,只是那时她还未明确表示自己立场。故而尚不清楚其中的内情。
但看如今建隆帝的情况,与当年相似。倒不知是不是此人在作祟。不过无论如何,消息也总要先递出去才好。想到这里,她才唤了近侍过来。
“今夜不太平,本宫心里担忧的紧。去帮我请周娘娘,与我过夜一叙。”
这位周娘娘正是前太子妃,周婧函的小妹周静憶。太子大婚当日,柔妃换了周婧函,而周婧函则被人发现惨死于护城河中。这出令人啼笑皆非的乌龙案子,本是为了拉建泽下马。但是顺带也牵连了周家。依建隆帝的意思,原本也是要惩处周家的。
可到底是在宦海中沉浮多年的世家,周家以女儿的性命为证。又上下赌咒与此事无关,更是主动献上了小女儿,以宽慰建隆帝失去宠妃的遗憾。
如此行事,不但了却一桩祸事。反而平步青云,又为周家在宫内添了一员助力。
周静憶之美貌,其实要在周婧函之上。只是若论起计谋能力,却远不及她这个姐姐。但偏就因为这几分天真。即得了建隆帝的青眼,又得了贵妃的看重。
现下建泽已指望不上,贵妃及周家也再没什么选择,都统一归属了建达。故而在同一阵营的两人,又同处深宫,更要比其他人多些话题。
今晚,贵妃是亲眼见着建隆帝状若疯癫的。如此关键的信息,自然要选个妥当人传递。只怕一会儿皇后琢磨过来,再往外传消息就不便了。因此她才传周家姑娘过来,只为将这消息传给建达,让他早做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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