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一叶堕金井,秋色满蟾宫
眼看着离寒儿入宫的时间越来越近，林渊心里不放心，总想着要过来看看她。谁承想今日却看见这样的一幕。那叶梦嫆真是如她哥一般，长了一副狠毒心肠。刚才他伏于屋脊上看见她向寒儿扑去，差一点就要动手杀了她。要不是叶梦淮出手及时。她现在已经是一具死尸了！
“我心里放心不下，本想过来再与你交代几句。却不想看到这样一幕。”
他的脸色并不好看。见惯了他温柔模样的叶梦寒，一时都忘记了初见他时。他是这样一个周身都带着煞气的男子。
“对不起。”
他不自觉地迸发出的杀意，看起来是吓到她了。
叶梦寒冲他摇了摇头
“为什么要对我道歉？”
她岂是那般经不得风雨的女子？要真如此，恐怕已在赵氏手上死个几百回了。林渊见她这不以为意的样子也是笑了。
他怎么忘记了，她幼时就有胆量冒着杀头的罪过，来救自己兄妹的性命。现在又岂会怕自己露出的这点儿杀意。
这样的认知让他心里轻快起来，她这样的女子自然是不介意他这点血气的。
他笑语道
“是不必说。”
一直紧绷着的神经放松下来，开始打量起这布满院子的箱笼。
“东海的珍珠，滇南的翠玉。箱子里的东西确实都价值不菲。看来令王是真心实意的想要讨你欢喜。”
令王用心至诚，这些珍玩摆在地上却很碍眼。虽然令王对寒儿越是宠爱，寒儿在宫中的进展就越会顺利。可他看着这些东西，还是觉得十分讨厌。
他一脚蹬开其中一个，让这些东西离开他的视线。叶梦寒从袖中拿出一个玉璧，递到他面前说道
“还有这个。”
形制夸张的龙形被她这小手攥在手中，就像那上面飞扬跋扈的龙爬出来钳住了她的一样。让林渊心头的那点不悦变的愈加严重。
“这是四皇子府的印信。”
温凉的玉毫无温度，却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他把这玉送给我了做信物。”
“坐结亦行结，结尽百年月。他倒是打的好心思。”
林渊攥紧了那块被当做定情之物的玉壁，力度大的几乎要把这玉捏碎了。但最终他还是撒开了手，任那玉璧躺在他掌中。
“他不配。”
林渊低语道。叶梦寒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这回他来自己这里，似乎比哪一次都更厌恶四皇子。似乎两者之间有了什么解不开的死结。
叶梦寒不想见他难受，自己跑去花储里端了一盘点心出来。
“你尝尝，这是我做的梅子酥。”
梅子生津止渴，但很少有人把它们做成点心。叶梦寒做的这盘点心，不光馅料用了梅子，连面皮都加了梅子汁。
是以，林渊一吃进口中，就酸的皱起了眉头。叶梦寒看他这俊俏的五官皱在了一起，哪儿还有平日里那杀伐果决的样子。笑得眼泪都快要出来了。
“你做的这梅子酥也太酸了些吧。”
林渊也不是不能吃酸的人，相反他的胃口和妹妹很像。这种话梅蜜饯类的酸物，虽然平时少食，但他还是很喜欢的。
可这盘点心也太过于酸口，饶是他这种能吃酸的都有些经受不住。该不会是小丫头起了心思，要捉弄他看他出相儿吧。
叶梦寒看出了他这心思，连连摇头道
“难不成我还能拿一盘点心捉弄你？”
她嘴上虽这么说，但脸上却笑得开怀。
“不敢不敢”
林渊也连连摆头，这点心虽然酸口。却一看就是用心做过的，只是不知道她为何起了心思，做这样的点心。
“你上次和我说那个人，不是最爱吃酸么？”
要如何除掉令王的事儿他们商量了许久。林渊与建霈想来想去，还是借刀杀人这招最可行。只是既要借刀就免不得，需要寒儿与这人接触。
他多方打听对方的喜好。知道这人最爱吃酸，越酸越好。却不想寒儿现在就已经开始去做了。
“尽力就好，也不要太过劳心了。就算你没与她交好，我在想别的法子就是了。”
看她这样总是尽力讨好着他人。虽然是所谋长远。但她也让他心疼。连带着摆在桌上的那盘点心都腻味起来。
“只要能扫清大哥背后的势力，这一些努力又算的了什么？”
她仍是言笑晏晏，似乎一点也不觉得辛苦。林渊也不在安慰她，只暗暗发誓从此以后要让她恣意人生。这事儿结束后，再不做那些需要委屈她的事儿了。
转眼间时光飞逝，叶梦寒也从教养嬷嬷那里学完了规矩。准备动身去宫里了。
她刚从龙隐寺回来时，还只是个空有些美色的女儿家。经过嬷嬷这几个月的教导，再加上令王送的那些锦衣华服。仔细拾掇起来，现在只站在那里就自成一派风景了。竟没有人能在她身上挑出一丝不妥，从头至尾都打扮的恰到好处。这叶府里竟然再没有比她更似个嫡女出身的了。
叶梦嫆曾几何时能想到，叶梦寒几个月来摇身一变。竟隐隐有凌驾在她上面的意思。她却只能愤恨的看着自己大哥。想不通为什么会是眼前这样的局面。
叶梦淮看她这样子心里暗叹，熔儿这是还不知道令王快要得封太子的位子。这要是知道了，恐怕更会闹的叶家上下不得安宁。但他此刻没功夫安抚妹妹，先把叶梦嫆顺利送到宫中去才好。
“你进了宫少说少做，待过了这一个月。顺利进王府就好。”
叶梦寒自然不会在这时候与他顶嘴，只安分的点点头做出受听的姿态。拿着早就收拾好的东西，随着宫里人离开了。
来接叶梦寒的宫人一走，叶梦嫆果然就爆起哭道
“哥哥为什么不让我也进宫选秀？”
她话里的的委屈真堪比孟姜女了。叶梦淮想了想，还是不得不与她说道
“你可知令王不日就要得封太子了？”
叶梦嫆听到这个消息眼泪流的更凶，哽咽着质问道
“那叶梦寒岂不是成了太子侧妃！哥哥你为何如此偏疼她，竟连我这个亲妹妹都不顾了。”
“我哪里偏疼她！令王得封太子，今上马上就会封下正妃。到时候侧妃与正妃同时进门，你说受委屈的会是哪个？”
他被她弄得头痛，可偏还要耐下心来和她解释
“可受些委屈又算得了什么，说到底这也是太子的女人啊”
她倒是当真豁的出去，叶梦淮却不想让她受这些委屈。他看着妹妹娇嫩的小脸，虽然满是蛮横任性，却还是他和娘的掌上明珠。
近些日子来，娘因为父亲的事儿病的很厉害，也没空管这府中的事。自己照顾不暇也让她受了许多委屈。他摸了摸她的头说道。
“叶梦寒倾国倾城，那太子妃定不会放这样的一个人与她争宠。我要她俩斗的你死我活，等她们都两败俱伤了，我在把你送进去，好不好？”
其实他不把熔儿送进四皇子府还有个原因。只是这事儿就不方便与她细说了。自己再怎么得令王看重，也改变不了门第不高的出身。就是令王妃都不能轻易得了，更不要说是太子妃。
只有等四皇子继承了皇位，他们叶家也跟着水涨船高。他才能把妹妹送进去做正室。
“哥哥的意思是，我还有机会入四皇子府？”
叶梦嫆听他这样说立刻停止了哭闹。叶梦寒点点头道
“不仅有机会，我们熔儿还要做正妃。”
叶梦嫆听他这话才笑了起来，眼珠一转向大哥拜道
“最近妹妹对哥哥不够体谅，是熔儿小家子气了。只是哥哥也要原谅我，我实在是看不上叶梦寒那样的贱人，在咱家作威作福。”
叶梦淮点了一下的她的额头，回道
“行啦，你最近也闹够了。知道错了就消停一点吧。”
叶梦嫆乖巧的点点头，似乎又回到了原来那懂事的好妹妹模样。但叶梦淮心里清楚，妹妹这暂时的乖巧，也只是因为自己的许诺。若最后没有实现她的愿望，只怕要比现在闹得更凶！
而叶梦寒终于离开了叶家这狼窝。虽然宫里也不见得是个好去处。但这是她头一次脱离了赵氏，脱离了叶家。是以，尽管坐上的是一辆陌生的马车，车上的人也都不熟识。但她还是觉得无比的痛快。
要不是同行的还有宫里的嬷嬷，她都想掀开帘子向外面大喊一声了。
她因为离开叶府而激动的不能自已。车上的姑娘也大都因为头一次进宫而同样兴奋着。
这一车的人显然都是门第不高的闺秀。只是不知道这些人是否和她一样，是早就定下位分的。
马车在外城转了一圈，又在内城接上了两个闺秀。随后就直奔皇城了。
马车压过皇城的砖石，在那红墙碧瓦间驰行着。这些姑娘坐在马车里，虽然每个都对外面心向往之，但谁也不敢拉开帘子去看。只得尽力的听着马车疾驰的声音，判断着距离她们进入宫城的时间还有多久。
坐在车里的嬷嬷像是早就见惯了的模样。尽管她们人人脸上都写着兴奋。一双双大眼睛充斥着想要开口的欲望。
那老嬷嬷还是一句话不说。甚至有时还冷淡的瞥上她们这些人一眼。直把她们这份儿雀跃的心情打到肚子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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