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叶梦寒浑浑噩噩地走了出去。巧儿拿着帕子正要进来。看她这样失神的样子，只以为是赵氏又对她动手了。眼圈瞬时就红了咬着牙道
“小姐，难不成她真的要逼得我们鱼死网破吗？”
老爷一走，这全府上下都被大公子和赵氏把控着。就这样她们还有什么不如意，一定要逼死小姐才甘心吗！
与其往后日日受这种折磨，不如现在就和她们拼了。陷在这绝境之中竟让她生出了几分死志。叶梦寒看出巧儿的想法忙住她说道。
“你先与我回去，我有事儿要跟你说。”
连她的丫头都想着要替她反抗，她也不能灰心下去。从前她不是也想着要出去交际，在叶府站稳脚跟么。怎么年岁日长反而倒失了这份儿心气。
连今上那里，她都能逃过一劫。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怎么还能任其宰割呢！
她拉着巧儿风风火火地回了自己院子，把刚才叶梦淮对她说的话又向她复述了一遍。
“什么！老爷才新丧，他就想把小姐您嫁出去！”
巧儿闻听此事也是变了脸色。叶梦寒眉头微皱，继续说道。
“那一年赏菊秋会，你出去寻二姐姐的马车。我在后门等着不小心碰到了一个外男。”
她隐约想起当年的这档子事儿。会不会从那时起，这四皇子就对她留意起来。不然凭她一个庶女，怎会得了皇子的青眼？而大哥也绝不会放着，能让二姐姐进王府的机会不要，反倒来成全自己。
巧儿也对此事有点印象，她找不见马车急着赶回来时，确实有个男子与小姐站在一处。当时大公子也在的。难不成竟是那时就盯上了小姐？
“那时候的男子是四皇子？”
巧儿惊呼道。叶梦寒点了点头。这四皇子她也是在那日寿宴上才识得他的身份的。现今想来，这一切可不是早有预谋。那日他在寿宴上看自己的眼神，已经很不加遮掩了。可惜当时的自己太过愚钝，竟没有早些想到。
“小姐，那我们要怎么办才好？”
巧儿就是再不知事，也知道皇子这两个字的分量。别说老爷没了，小姐又只是一个小小的庶女。就是当朝一品大员的女儿，只要是被皇子看中。还不是要巴巴的送进府去。
叶梦寒自然也是知道这个道理的，为今之计只有一个人可以救她。她也只有相信他有通天的本事，能再次救自己于水火。她把巧儿拉过来在她耳边吩咐着。
“一会儿我写一封信，你替我交给二皇子府上的林渊。记着一定要亲自递到他手里，万不能转交给他人。”
既然大哥要把自己嫁入四皇子府，近来一定会对她严加看守。过些日子说不定巧儿也要被监管起来。她只有趁着这事儿初发，他还没有早做反应的时候，尽早的把消息递给林渊。
虽然这人与自己也只有数面之缘。但她就是相信这汴梁城里，也只有他才能解了自己的困境。
巧儿自然不知道小姐口中的林渊是谁，又是什么时候与二皇子府有了瓜葛。但听着她说的是个皇子府，这皇子对皇子总是有些办法的吧。遂也听话的赶紧替她拿来了纸笔，等着小姐的信儿给二皇子府上送去。
二皇子府这头，林渊万没想到。四皇子竟如此多事，一份儿人情非要掰成两瓣。让叶父撞到了皇帝的刀口上，丢了性命。虽然他的性命本也不重要。在他心里如此无能的，连自己女儿都护不住的父亲，实在不配称之为人父。
可有他在一天，寒儿多少还会好过一些。若是他没了，这也叶梦淮操持的叶府，必然不会有寒儿的一席之地。
他正想着这事儿，就听近卫来报。说是有个叫巧儿的丫鬟，要替她家小姐送一封信。林渊对叶家调查多年，自然不会不知道，这个巧儿是何许人也。忙让人把放她进来。
巧儿第一次进到二皇子府，看见这位小姐口中的救星。只觉的这人煞气逼人，虽长得眉目清秀，但浑身却散发着一种从戎多年的气质。并不像是个好相处的。
林渊从她手中接过了信，马上拆开看了起来。
“叶梦淮要逼着寒儿嫁给令王？”
他冷冷地说道。这样的一句问话，不知是在问巧儿，还是愤而自语。但巧儿还是拼命的点头回答道
“请您一定要救救小姐，嫁给四皇子虽然听起来好听。但以我家的情形，必定是个火坑啊”
她未见过林渊，也不知道他究竟有何神通。只怕他被这假象迷住了，倒不觉得这是坏事。
林渊自然不会不知道叶梦淮是什么人。他能让寒儿嫁给令王，必然是想借着她讨好自己的主子。寒儿门第不高，就是入了皇子府也只是个侍妾。
就算她日后极得四皇子的宠爱，也不过就是得个侧室的名位。断也不会超过他这个近臣，骑到他脖子上去。所以又何不投主子所好，舍弃一个并不重要的妹妹呢。
若是日后四皇子真的得登大宝，他也一定有法子让自己那嫡妹替了寒儿去。
巧儿见他不说话，心里也是打鼓。虽明知这样极不合规矩，但还是跪下恳求道
“请您一定要救我家小姐。”
她向林渊磕了三个响头。若是进了四皇子府，不光小姐要受摆弄，她这个小小的丫鬟也恐怕没有命在。
林渊看她这般，赶紧将她扶起。对她说道
“你且放心，寒儿的事儿对我来说比什么都重要。你回去和她说一声，今晚二更我过去她那里与她商量。”
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个主意，不但能救寒儿，还可以帮她永绝后患。叶梦淮不是仗着令王这颗大树好乘凉么，他就亲手帮他拔了。看他这只狐狸，若失了依仗，还有没有法子搅弄这朝堂。
巧儿被他这话吓了一跳，怎么他要与小姐私会不成？这也太惊世骇俗了！但眼下也没得选择。只能得了这话，惴惴不安地回去回禀了小姐。
“他看到信了？”
其实叶梦寒内心也并不是十分踏实。在她心里虽对林渊这人有十分的信赖。但无情无份地却要人，冒着得罪皇子的风险来帮她。何况这还是在外人听来，并不算是坏事的事儿。连她自己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看到了，他还说今晚二更...要来与小姐相商...”
巧儿的声音越来越小，她实在不知道他要怎么来与小姐相商。也不知道为何要选在二更，这样一个不合规矩的时候。
但叶梦寒却知道，林渊有着一身武艺。凭那天月色下他为自己挡住，那蒙面黑衣女子的身手。这翻墙而入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既然他说了要与自己商量，想必这事儿在他心中已经有了办法。这才觉得心下稍安。
待吃过了晚膳，她就一直和巧儿盼着二更的到来。叶梦寒从没有过像这一天一样，如此期待那个人从天而降的身影。
她有时也在想，是不是真的是命里的缘分，能得见个如此待她的贵人。从前有晴儿姐姐，现在有林渊。她的命其实是很好的。
待到天色完全地暗下来，月光洒在院子里的冬梅上，拉出个长长的影子。风吹拂而过，带下了瓣瓣梅花，也生出了些踏雪寻梅的意境。
她用手托着腮，数着那些落在地上的红梅花瓣。林渊翻墙而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光景。
他也曾读过不少与美人有关的诗句，但却甚少有能形容出，他看到的这景色的句子。这女子的皎洁，却连那月光都比下去了。照在自己心里，恰好若饮鸩止渴。本只是想要帮她脱离困境，却不想越与她接触，对她这个人却越上心了。
自己今日这“梁上君子”做的不亏。有这样一幅冬日美人图，也算是不枉他忙进忙出了。
“说好的二更天，我可没有晚。”
他跃下屋檐，惊起了在看花的美人。
叶梦寒对他展颜一笑，回道
“我就知你是一定准时的。”
她的语气温和而雀跃，像是只见到他就已经感到心安了。
巧儿守在院门口替他们望风。两个人待在这小院子里。月光、红梅，甚至连那院墙上的光影都旖旎起来。她与他本是为了解她眼前的危局，但此刻月色如斯，竟也有些柔情似水，佳期如梦的意味来。
“我没想到叶梦淮这么快，就打起你的主意。”
林渊不敢再与她对视下去，说起了眼下他们需要共同解决的问题。不知是这夜色的缘故，还是因为他的声音本就很温柔。温柔到让她从这句话里听出了一丝歉疚。
这自然不是他的责任，叶梦寒刚要向他说明。就听他继续说道
“我原想你父亲刚走，他就算要安排你的婚事，也要过些日子。没成想他与令王竟这样急不可待，倒是把你逼进了绝境。”
如果不是他对此事太有自信，从未做堤防。令王也断不可能把手伸到寒儿面前。自妹妹出事后他重回汴梁，就发誓定要保护好他看重爱护的人。
所以，这次他必要把叶梦淮背后，仰仗的势力连根拔起。不只为了寒儿，也是为了在日后的夺嫡之战中，少一个强劲的对手。
毕竟这都城的势力，随着太子的崩逝也要重新洗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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