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2章
两个月之后，苏家的事终于尘埃落定了。
在程淮的“帮助”下，苏卓应该很难在风华正茂的年纪重新看见外面的太阳了。
苏卓进去之后，柳茹倾颓废了一段时间，最后卷着苏家仅剩的一点钱跟着一个外地富商跑了，只留下苏文光一个人孤零零的四处飘着，落魄极了。
程淮接到消息的时候，苏文光倒在了苏家别墅的院墙外，路过的好心人在苏文光手机里发现了程淮的电话号码。
苏家，那么庞大的一个家族说败就败了，就在半年以前，苏家还是能让不少生意人半夜惊醒般的存在。
然而现在，苏氏集团的创始人就那么倒在自己面前，任谁看了不觉得世事无常。
“您好，程淮是吧？是这样的，之前的苏家别墅这边有一个老头儿体力不支晕倒了，现在人已经醒了，但就是脑子不怎么好使，我在他手机通讯录里找到了您的电话号码，您方便过来接他吗？”
尽管苏家别墅的地址很偏，但周围还是围了不少路人，一位穿着校服的男孩子站在路边举着手机大声说。
程淮正在开会，接到电话的第一反应以为是诈骗电话，直到对方因为他长久不发声以为是他这边信号不好，转而给他用短信发来了一张照片。
照片上，苏文光穿着一身米白色的丝质中山装，花白的头发稍稍有些凌乱，手里握着自己的手机正一脸茫然地坐在马路牙子上。
程淮看着那张照片，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很想就那么放着苏文光不管了，毕竟苏文光这一辈子，既不是好丈夫也不是好父亲，就连最后关头还实实在在地坑了程淮一大笔钱。
“今天的会就先开到这儿。”半晌后，程淮握着手机的那只手紧了紧，脸色看起来十分不佳，“姜蓝，赵总那边的生意你盯着一点儿，有事立马联系我，我出去一下。”
“好的。”姜蓝爽快地应了一声。
爱情的力量总是伟大的，程淮看着现在的姜蓝，就像看到刚跟姜之确定关系时的自己一样，整天感觉连公司里的风都是甜的。
只可惜，他明显没有姜蓝那么好的命，自从和姜之确定关系以来，大事小事就接二连三地发生，别说细细享受爱情带来的美好了，经历了苏家的一夜覆灭，他现在就只想拼命保住自己，保住姜家。
一路纠结，一小时后，程淮的车总算停在了苏家别墅前围着的一堆人旁边，程淮没着急下车，他将车停去了一旁的一棵大树下，站在路边缓缓地点了根烟，两只眼睛静静地注视着不远处的那群人。
他在想，苏文光见到他会是什么反应？他那么老谋深算的一个人，今天的结局他会不会早就料到了呢？
一支烟过后，程淮面无表情地朝着那群人走了过去。
“您好，请问您就是程淮吗？”男孩儿的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歪着脑袋盯着程淮问。
程淮盯着他，心里有些奇怪，“是，但你怎么知道我就是？”
男孩儿笑了笑，伸手指了指苏文光，“别人过来看他眼睛里带着的都是好奇和可怜，只有你不一样，你看他的眼神很复杂，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程淮一愣，随即笑了起来，自己的伪装手法什么时候这么粗糙了？现在连一个孩子都能轻而易举地看穿他心里在想什么了吗？
“你住这附近吗？”程淮问。
“不。”男孩儿摇了摇头，“这里是有钱人住的，我住的地方比这里要远很多，在那边那座小山上，他是我回家的时候发现的，当时他倒在那个花坛那里。”
程淮顺着小男孩儿的手指看过去，他先是指了指远处的山，紧接着又指了指路边的花坛。
“他是你叔叔吗？”男孩问，“你以后别让他自己出门了，他应该摔傻了，刚刚我问他你有没有家人之类的，他半天都说不出来。”
程淮看着男孩儿，觉得他非常有意思。
“不，他不是我叔叔，他是我父亲。”程淮说，“你不认识他吗？他是之前住在这座房子里面的人。”
“这样啊……”男孩抬头看了一眼苏家那扇格外气派的大门，片刻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变了变。
“总之他现在脑子不清楚，你最好带他去医院检查一下。”男孩儿说。
程淮没再说话，他走过去蹲在苏文光面前，一双夹杂着无数种复杂眼神的眼睛紧紧地盯着苏文光看，一直看到苏文光认出他来为止。
“小淮，你是小淮吗？”苏文光浑浊的老眼定在程淮脸上，神情比刚才略微激动了一些。
嘈杂的人群中，男孩儿盯着程淮和苏文光看了片刻，就在他从地上重新背起书包要走的时候，程淮叫住了他。
“你去哪儿？”程淮问。
“回家。”男孩儿说。
“我可以送你回去。”程淮说。
“谢谢，但不用了。”男孩儿摇头，“我家很远。”
“没关系。”程淮说，“你跟我去医院，我送你回家。”
男孩儿看着他，看样子似乎在计算自己从这里走回家到底还需要多久一样，片刻后，他答应了程淮的提议。
两人一左一右将苏文光扶上了车，男孩儿挤在后座，两条腿显得很局促。
“这是你的车吗？还是你们老板的？我校服不太干净会不会弄脏它？”男孩儿的脚努力地掂着，只让脚尖踩在地上，程淮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他整个人看上去紧张极了。
“你叫什么名字？”程淮问。
“陈小枫。”
“在哪里上学？”
“我已经不上学了，年初刚退。”
程淮挑了挑眉毛，这个陈小枫看起来顶多也就十几岁的样子，怎么这么早就不上学了？
“今年多大了？”程淮又问。
“十三，退学之前读初一。”陈小枫说。
“为什么退学？”
“不为什么。”
程淮的问题显然踩到了陈小枫的雷区，他不再愿意回答程淮的问题，目光开始躲闪起来，偶尔说话的时候眼神也都一直盯着外面看。
“脚可以放在地上，不用怕弄脏。”程淮最后提醒了一句，也不再说话了，三个沉默地待在车里，迅速朝着医院的方向驶去。
突然，苏文光问了一句话，一句让程淮感到不可思议的话。
“小淮，你妈说晚上回来跟我们一起吃饭吗？”苏文光问。
“你说什么？”程淮眉头紧锁，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苏文光。
苏文光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摔傻了，因为从神色上来看，他完全不像是在跟程淮开玩笑的样子。
“程嘉已经三天没回家吃饭了。”苏文光叹了一口气，语气中带上了一丝疲惫感。
程淮看着他，脸色变得很难看，脚下的油门不禁往下踩了踩，车瞬间如同一只行动敏捷的猎豹一样冲了出去，后座的陈小枫不知道撞在了哪里，嘴里发出一声痛呼。
……
医院的白色长廊里，西装革履的程淮带着穿着破烂校服的陈小枫坐在椅子上，苏文光进去做检查了，两人只能等在外面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你跟你爸爸感情不好吗？”陈小枫问，“你看起来不是很担心他。”
“嗯。”程淮想抽烟，但医院墙上贴着的大大的禁烟标志制止了他想抽烟的冲动。
“在你给我打电话之前我本来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他了，我们前不久刚刚断绝了父子关系。”程淮说。
“啊？为什么？”陈小枫显然不是很能理解程淮的话，他的脑袋低低的，看不清表情，“人们总是这样，有爸爸的总是吵着要断绝父子关系，没爸爸的又做梦都想有个爸爸。”
程淮愣了一下，看着陈小枫的眼神有些晦暗，“那你呢？你有爸爸吗？”
陈小枫摇头，“没有，我家就我一个人了，年初的时候我奶奶在山上摔倒了，一开始也像你爸爸一样，我跟她说什么她都不理我，后来没过多久她就睡着了，我就再也叫不醒她了。”
程淮的嘴唇动了动，他想安慰陈小枫一句，但想了半天都没想到一句合适的话。
医生的推门声来得很及时，程淮从椅子上站起来，眼神中完全没有别的家属那样的关切，他就只是单纯地想知道苏文光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而已。
“病人近期是否受过很严重的刺激？”医生问。
程淮想了想，如果苏卓跟柳茹倾的事算严重刺激的话，那就应该有。
“是。”程淮淡淡地说。
“目前的情况是这样的。”医生盯着手里的本子说，“病人之前就有过脑梗的先例，而且我们现在在他的脑袋里发现了一块儿阴影，具体情况还需要做进一步的检查，但结果应该不是很乐观，家属要做好心理准备。”
心理准备？程淮一时没反应过来，医生的意思是说苏文光得癌症了？恶性的还是良性的？还能活多久？
“那他还能有救吗？没救的话还能活多久？他会很痛苦吗？”就在程淮头脑风暴的时候，一旁站着的陈小枫替他问出了他心中的疑惑。
医生看着陈小枫的眼神里透露出一丝无奈，但还是很耐心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有没有救要先救了才知道，如果有救的话应该还能活很久，我们会给他用最先进的药物，他应该不会很痛苦。”
“哦，这样啊，那还好。”陈小枫自言自语道。
医生没再理他，径直回了办公室，走廊里又只剩下了程淮和陈小枫两个人。
“走吧，我送你回去吧。”片刻后，程淮说。
陈小枫跟在程淮身后，两人默默地往医院停车场走去，天已经完全黑了，走到程淮车前的时候，陈小枫突然就不动了。
“怎么了？快走吧，我一会儿还有事儿。”程淮催促道。
陈小枫还是没动，手指在程淮车上指了指，“你就开这个车送我？”
“怎么了吗？”程淮望着自己那辆天价跑车，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质疑他的车，而且这个人还是个即使退了学都只能穿校服的小屁孩儿。
陈小枫似乎能看穿程淮的心思一样，脑袋缓缓地摇了摇，“你的车很好，但我住的地方开这个根本去不了，得骑摩托车才能去。”
摩托车，程淮脑海中立马浮现出自己黑这张脸骑着山里药贩子才会骑的那种摩托车送陈小枫回家时的样子，光是想想他就觉得有些窒息。
半晌后，程淮妥协道：“反正你家也没人等你，今晚你就先跟我回我家睡吧，明天我再找人把你送回去。”
“好。”陈小枫想都没想，十分爽快地答应了程淮的提议，两人重新上了车，陈小枫坐在副驾驶上，还是之前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样。
苏文光的事程淮下午已经打电话跟姜之说过了，此刻姜之正在客厅里等着他回家，听到门口的指纹锁发出滴的一声，姜之立马从沙发上站起来迎了上去。
只不过，他显然没想到，程淮身后竟然还站着一个脏的就跟从垃圾堆里滚了一圈一样的小男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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