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手牵着手

在这场毫无预兆的雪崩中，有十四个人被埋在雪下，有五人失踪下落不明。滑雪场暂时关闭，不知何时能够重新营业。

        蓝郁嫌霍北川那套别墅离市区太远，去画室和工作室都不方便，于是霍北川又在市区买了一套公寓。蓝郁也拿了一部分钱，毕竟这是他们两个人的家，他不愿坐享其成。

        但霍北川知道，蓝郁内心深处大概没什么安全感。他自幼在福利院长大，内心极度渴望拥有属于自己的房子，属于自己的家，这么做能让他很有满足感。

        公寓还是按照以前那样布置，不过设置了一整面照片墙，霍北川送了一部相机给蓝郁，让他把想记录的瞬间拍下来贴在墙上。仅仅一个星期过去，照片和便签就几乎贴满了三分之一面墙，电脑里也存了一大批新的视频。

        蓝郁似乎乐在其中，霍北川知道，他想记住的实在太多了。

        开春之后，天气渐渐回暖，霍北川回了一趟原来的家，把自己的东西收拾整理好，准备带回雪城。

        老爷子得知他回来，从始至终都没有露面，摆明了是不想再见到这个不孝子。

        霍北川没有难受，他已经释然了。他和蓝郁一样，一直都渴望一个温暖的家。而这份渴望在蓝郁得到满足的同时，他也得到了满足。

        临走之前，霍北川去了一趟北郊监狱。姜赫在铁门打开，看到玻璃对面的霍北川那一刻，脸上懒散的神情瞬间被点亮。

        “想我了吗？”姜赫在窗前坐下，拿起话筒笑眯眯地说，“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的。”

        霍北川颇为不解地说：“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你笑起来的样子这么惹人讨厌。”

        姜赫下意识摸了摸额头上的疤痕，神经质地笑道：“干吗，专门跑来骂我啊？我很快就能出去了，到时候你不仅可以骂我，还可以打我。”

        他凑到玻璃跟前，贪婪地看着霍北川：“我保证不还手。”

        霍北川冷冷地笑了一声：“你短时间之内出不来了。我刚刚跟姜叔叔见了一面，还做成了一笔生意。”

        姜赫的笑容垮掉，抿了抿嘴唇说：“你干什么了？”

        “没什么，”霍北川轻描淡写地说，“只是把我搜集到的，你的一些罪证给他看。这些年来，你在自家公司动了不少手脚，彻查起来，可能还会牵涉到一些刑事案件。等你出来的话，我算算……至少要十几二十年后了。”

        姜赫猛地一巴掌拍在玻璃上，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北川，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你觉得呢？”霍北川冷漠地说，“我曾经以为我们是朋友。”

        “去你么的朋友！”姜赫怒不可遏，声嘶力竭地喊了起来，“你最痛苦伤心的时候，从来都是我陪在你身边！无论你遇到什么事，永远都是我第一个帮你解决！你凭什么？啊？为了那个贱东西？他有我爱你吗？”

        “我恨不能把你的眼睛弄瞎，把你的手脚打断，让你躺在医院里戴着呼吸器和导尿管过下半辈子。”霍北川的脸色沉下来，眼中有刺骨的寒冰。他从来都不是好人，所有的温柔都给了蓝郁，余下的只有暴戾，“如果不是鸿影一再求我，你现在不可能还四肢健全地坐在这里跟我说话。”

        “我不能呆在这里，多一天都不行。”姜赫被他的眼神冻伤，像是拒绝接受什么似的不住摇头，“霍北川，没人比我更爱你，你知道的。”

        霍北川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从不。”

        姜赫扑到玻璃上，用力拍着，用力吼着。可霍北川已经放下话筒，决绝地转身离开。他在绝望中又哭又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他只知道霍北川走了，再也不会来看他。

        霍北川飞回雪城，落地下机的时候，感到一股暖融融的风迎面扑来。他走出大厅，迎着阳光，看到蓝郁等在那里，拿着相机给他拍了一张照片。

        “一张就够了？”霍北川不满地说，“是我不够帅，还是你拍我拍烦了？”

        蓝郁哈哈大笑：“你怎么这么自恋。”

        霍北川笑着没说话。过去他从不让蓝郁拍照，唯一一张偷拍，也在他被愤怒和嫉妒蒙蔽双眼的时候删掉了。他们之间没有留下一张承载记忆的照片，这是霍北川一直干到懊悔的事。

        现在不管蓝郁想让他摆什么姿势，他都无条件配合，恨不能家里的照片墙上贴都是自己。这样他出门的时候，蓝郁就可以一直想着他。

        “你的行李也太多了。”蓝郁在家陆续收到霍北川打包发回来的大件，拆了几箱就放弃了，“你们家到底有多少家底？”

        “算不清，”霍北川一本正经地说，“我得多跑几趟才能把我爸的财产搬空。”

        蓝郁知道他早就跟霍家的财产无关，忍不住摇头笑笑：“今晚和锋哥一起吃饭吧，见见他的女朋友。”

        霍北川还从没见过姚蓄锋的神秘女友，不禁好奇道：“蓄锋的女朋友是做什么的？”

        “锋哥可比表面看起来不老实多了，”蓝郁摇头叹气，“他去接送几次豆豆，竟然就勾搭到了幼儿园最漂亮的女老师。”

        霍北川挑了挑眉：“我怎么觉得，你的话听上去好像有点羡慕？”

        “我有你，还有蓝豆豆，有什么好羡慕别人的？”蓝郁趁周围没人，在霍北川唇上轻轻吻了一下。

        在他要退开的时候，霍北川一把揽住他的腰，深深地吻了上去。

        蓝郁被吻得气喘吁吁，哼了几声抗议才被放开。他皱眉左右看看：“这是公众场合，注意你的行为。”

        “手给我。”霍北川笑着说。

        蓝郁不屑：“干吗？”

        霍北川一把握住他的手：“我想牵。”

        蓝郁无奈地笑起来，由着他紧握自己的手一起走出机场。

        晚上姚蓄锋带着他的漂亮女朋友一起去了霍北川和蓝郁的公寓，蓝豆豆人来疯，兴奋得满屋子乱跑。色香味俱全的饭菜摆了满桌，五人坐下来边吃边聊，气氛十分融洽。

        蓝郁还是很少说话，大多数时间都在拍照。他透过镜头看着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心里感到很踏实，很平静。

        他没有告诉霍北川，他拆开了一个有趣的箱子，里面装满了不起眼的礼物，和一沓困在一起的信。

        虽然他不该看霍北川的私人信件，可是那些礼物，尤其是那栋娃娃屋，让他有很深的触动。他几乎没有多想，身体已经行动起来，下意识便拆开信件读了起来。

        信里有一个叫小树的男孩，深深地眷恋着他的长腿叔叔。蓝郁读着读着，忽然发觉自己在笑着流泪。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忘了什么。他今天穿了两只不一样的袜子，是豆豆发现告诉他才换好。如果不是有闹铃提醒，他根本不记得要去接霍北川。他想不起锋哥的女朋友叫什么，颇为尴尬地偷偷去看便签。

        可他没有像过去一样害怕。

        他记得一抹从门口经过的修长剪影，记得风迎面吹来时有人挡在自己身前，记得某个下雨的日子出现在头顶的伞是蓝色，记得章鱼烧和豆浆咖啡的味道。

        他可能会忘记最特别的人，只记得一些莫可名状的细枝末节。

        可他知道自己记得它们的理由，知道藏在那些细节里的人，就在自己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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