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亲手葬送了所有

蓝郁最后的画，通过技术手段被还原了出来。表层之下，的确隐藏着另一幅画。隐藏在下面的画颜色很混乱，看上去好像抽象画一样。但霍北川能认出来，画面的背景是他们过去三年生活过的公寓，画里的人正是他自己。

        他坐在阳台的摇椅上，在浅淡柔和的阳光下整个人看起来很温柔。蓝郁没有将他的五官描绘得十分清晰，也或许是原作本身被毁、又重新创作的缘故，他的脸看上去有些朦胧。他嘴角噙着笑意，眼神却很疏淡，像是有点困倦般微微出神。

        霍北川看了好一会才注意到，表层的画和隐藏的画，组合成了一个完整的画面。蓝郁站在镜前所注视的，并不是自己不存在影子，而是坐在摇椅上的人。他伸出的手不是想要触摸镜子，而是想要伸向镜子另一边的人。

        冰凉的镜面仿佛水面，在他指尖的轻触下泛起淡淡的涟漪，一波波荡漾开来。可他无法穿过镜子，触碰到毫无所觉的那个人。

        有那么一瞬间，霍北川很想叫醒画里的自己，求他看一眼镜子对面的蓝郁。

        霍北川把画和两个装满礼物的箱子送去公寓，车开到楼下的时候，他想起了那天的大雨。当时蓝郁跑到垃圾站捡回一幅未完成的画，抱着画蹲在雨中给他打电话。

        霍北川轻轻触摸油画凹凸不平的表面，摸到了雨水绝望冰冷的气息。这幅画中画之所以看上去色彩凌乱，是因为被雨水浸透，蓝郁用油画刀一点一点把颜色刮掉，再重新画了上去。

        他并不是因为要结束生命，才画了这幅画。早在自己提出解除合同之前，他可能已经做好了离开的准备，不想让他绝望的样子暴露在自己面前。

        霍北川胸口窒闷，抱着画和箱子坐电梯上楼。他打开门的一刻，一个放在玄关柜子上的盒子进入视线，上面有章鱼烧烤盘的图片，一枚钥匙静静地躺在盒子上。紧接着，他抬起头，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告诉蓝郁，公寓要卖掉了。可是助理带人收拾整理好之后，他始终没有把房子处理掉。现在房子已经被搬空了，什么东西都没有，可他却看到了一切。

        每一面墙上都画着属于那个房间的家具、摆设，每一间屋子都被画成了原本的样子，每一幅画都记录了他和蓝郁在这里生活时的点滴。

        他从客厅来到厨房，从一楼来到二楼，从卧室来到浴室，失神地用手指去抚摸那些铅灰色的线条。

        蓝郁把公寓当成家，却被从家里赶了出去。他在去海边之前，曾经回来过这里，把过去三年，甚至更遥远的记忆统统还给了这个家，还给了霍北川。

        这一次他是真的走了。

        霍北川拿起放在玄关的钥匙，紧紧握在掌心，另一只手轻轻摩挲冰凉的章鱼烧烤盘。

        他相信这世上没有真正的感情，却比任何人都渴望得到爱。

        他的确得到了，又亲手葬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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