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虎啸

云上楼中，供电早已停滞，只有门口附近还有阳光勉强落进来，再往里却只剩下一片令人不安的灰蓝。
  逃入云上楼的人们，此时就站在这片灰蓝之中，望着眼前通向楼上的阶梯，显得有些犹豫不决。
  “我们走？”有人提议。
  进了云上楼，有了钢筋厚墙保护，安全算是暂时有了保障。但身后大开的玻璃门挡不住怪物，想要活下去，还得继续前行。
  “等一等吧，我总觉得有些不安……”旁边的壮汉望着眼前阴暗的楼梯，神色踟蹰。阳光照得到的地方，哪怕外面就是怪物横行，给人的感觉也比黑暗更可靠。
  而此时云上楼断了供电，不论哪里看起来都是一片阴森。
  “要不我们等等后面的人？”说话的是一个女孩，一边说一边大口喘着粗气，显然这一路并不轻松。
  “等等吧，我几个朋友还在后面。”又有人开口道。
  究竟是真想等自己的朋友，还是给自己一个台阶驻足不前，没有人知道。但留在一楼观望的建议却没有人反对。
  朝着未知冒险是英雄才做的事情，普通人最喜欢的还是苟着。
  洛羽也是个普通人。所以洛羽缩在人群中间，什么也没说，只是小心翼翼地四下打量着，打量着眼前通往二楼的阶梯，也打量着两边的过道。
  二楼的阶梯没有窗户，显然格外压抑。倒是过道里偶有些许天光从不曾关紧的门扉中漏过，照下一条条橙色的光柱。所以洛羽能够看见，原本干净的过道已被鲜血染成红色，浮沉着令人不安的气息。
  “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之前一直喘着粗气的女孩突然开口道。
  “声音？”
  “磨牙的声音。”女孩侧耳四顾，似乎是在确认声音的来源，而后略微有些不确定地指向左手边的过道，“好像是从那边传来的。”
  所有人都望了过去。
  左手边过道的深处，是云上楼的小卖部，层层叠叠的货架将窗户挡得严严实实，夕阳照不进，入眼处只有一片模糊不清的黑暗。
  黑暗总是令人不安，有人忍不住问道：“你确定没听错？”
  “会不会是有老鼠？”又有人开口想寻求一个自己能接受的解释。
  洛羽什么都没说，只是死死盯着那片黑暗，哪怕是光线再微弱，看久了眼睛多少能适应一些，所以洛羽看到了，那隐隐约约蹲伏在货架之间的巨大黑影，那身形，看起来竟是比白狼还要大上许多。
  是鬼么？还是什么怪物？心中咯噔一跳，洛羽悄悄往楼梯的位置退了一步。
  这时，其他人也发现了小卖部里的异样。
  “这是什么？”有人下意识问道。
  可是没有人回答，没有人能回答。大家能做的，只是不断往后退，让自己离那怪物更远一些。
  终于，那黑影抬起头，朝着这边望了过来。
  依然看不清面目，可所有人都看到了，那绿莹莹的眼睛！同时，也听到了一声低沉的虎啸！
  虎啸之声还在楼道中回荡不绝，那两团碧绿，已越过半条楼道，朝这边飞掠而来……
  “跑！”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所有人都迈开脚步朝着二楼跑去。
  洛羽仗着身高腿长第一时间就冲上了正中央的楼梯，每一步都是三四级阶梯，几个呼吸间已第一个冲上了二楼。
  断了电的云上楼没有灯火，斜阳照不透一扇扇紧闭的房门，二楼的过道一片漆黑。
  洛羽略一思量，不敢在二楼多做停留，又继续往上。
  几步跳上二楼与三楼楼梯之间的平台，正要继续往上，洛羽突然瞥见头顶一抹绿色。
  几乎是下意识的，洛羽往旁边一闪。
  绿色从头顶扫过，在耳畔带出一阵细碎的风声。
  猛地回头，洛羽就看到，偷袭自己的竟是一条小臂粗细的气根，通体都是干枯的褐色，只有尖端是摄人心魄的妖异玛瑙绿。
  在袭击洛羽无果后，长长的气根卷住了洛羽身侧的另一名年轻男子。
  年轻男子一路都一直和洛羽一起跑在最前面，显然也是身强体健之人，被气根卷着，下意识便伸手用力去推去捶打，想要挣脱开来。
  只是那气根却不断收紧，最后环绕着几乎嵌在他的腰上，无论那男子如何用力挣扎，都不松开。
  下一刻，男子就双脚离地，整个人被气根卷了起来，一点点拖向三楼。
  “救我！”男子终于无力挣扎，绝望地望向场上众人。
  没有人上前。没有人敢上前。
  死里逃生的洛羽更是直直退了两步，直到后背顶在坚实的粉墙上才停了下来，想了想，又退了两步，给自己留出随时可以逃离的空间。
  这又是什么怪物？
  石斛？多肉？还是爬山虎？
  洛羽疯狂地在脑海里搜索着思考着，怎么都想不明白。
  没有人明白。
  在短暂的惊惶与沉默后，有人开始调头向下，往二楼过道跑去。
  二楼过道的黑暗固然令人心生畏惧。可在怪物与死亡之前，黑暗又算得了什么呢！

  可没等众人跑下二楼，一道黄色的身影已从一楼一跃而上，挡住了所有人的退路。
  圆耳。獠牙。黄毛。黑纹。
  虎。
  洛羽曾数次在动物园里与老虎近距离接触，和谐而友好。可如今没有了厚厚的玻璃与电网，洛羽才发现，虎躯是如此的巨大，獠牙是如此的锋锐，哪怕是相隔数米，也能令人不自觉地颤抖。
  那是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吼！”
  一声低啸，仿佛开战的宣言，巨大的虎躯下一刻已压在离它最近的壮汉身上。
  壮汉显然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伸手挡在身前，却哪里挡得住巨虎这蓄力一扑。
  瞬息之间，尖利的虎牙已叼住了脖子。虎首一掀，鲜血溅满阶梯，无头的尸首倒伏滚落。
  没有给众人反应的时间，巨虎已扑向下一个目标。
  一扑。一掀。一条人命。
  然后，是再下一个。
  惨叫声不绝而耳，血腥的气味氤氲而起，每个人都在颤抖着，可是没有一个人逃走。
  狭窄的楼梯间只有两条路。
  上面一条是死路，下面一条也是死路。
  无路可退！
  洛羽身体剧烈颤抖着。
  如果有什么比死亡更令人恐惧，那一定是等待死亡的过程。洛羽可以感受到，在死亡面前，自己是如此的渺小，如此的孱弱，什么都做不了，甚至连挪动脚步都如此困难。
  终于，那绿莹莹的虎眼转头望了过来。洛羽知道，下一个就是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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