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修罗场
看他那既要面子又别扭的样儿，鹿绵绵也懒得劝他，“不去就不去，你以为我乐意送你去！你要是有一天傻了，我刚好能丢掉你这个包袱，落得个清静！”然后，鹿绵绵抬眼告诉司机师傅：“师傅，直接去人民路景苑名城小区。”
“好嘞，三位系好安全带！”
车子启动，郭展幽幽地看着车窗外的风景，说道：“我要是有一天真傻了，你也丢不掉我这个包袱！就算是傻了，哥也要缠着你！哥要缠着你一辈子！”
鹿绵绵嗤笑一声，“美得你！要万一真有这么一天，你要是傻得能认出我，我直接喊你哥！认认真真地认你当哥！”
郭展没有吭声，然而那冷硬的嘴角在听了她这句话后慢慢地完成一个弧度，一向凶狠的眼睛也渐渐变得柔和。
坐在副驾驶座的宋轲良听着两人的对话，沉寂无波的眸子罕见的有了情绪的波动。
宋轲良很早就认识郭展。
在他刚上高中那会儿，有一次他去局里找父亲，在一群鼻青脸肿的同龄男生中间看到了郭展那张过于戾气横生、桀骜不驯的脸，而当时郭展正在神情淡淡地听着工作人员的训导。
宋轲良只看了他一会儿便移开了眼。在他的意识里，郭展这样的人与他的人生轨迹就是两条相背而行的平行线。他一辈子都不会与郭展这样的人有所交集。
然而，那次见面之后没多久，他再一次见到了郭展，而彼时那个桀骜不驯的少年正神色悠然地站在鹿绵绵身边，一脸好脾气地与鹿绵绵说着话。
也是在那一次，他知道鹿绵绵走上了一条他从不敢想象的一条路，更是与他曾看不起的那个少年混在了一起。
初时，宋轲良震惊之余是更多的愤怒。然后来，随着他一次次为鹿绵绵收拾烂摊子，一次次地见到郭展，他心底所有的情绪变得麻木，最终碎成风一样消散，直到后来再也经不起一点儿波浪。
宋轲良一直觉得鹿绵绵与郭展的关系就是道上的狐朋狗友，可后来一次次在混乱的场合见到两人，看到两个人的相处，宋轲良疑惑了。鹿绵绵与郭展之间那种无形的默契，怎么看都觉得关系不一般。只要是两人站在一起的时候，那种默契似是一张密不透风铜墙铁壁，隔绝了外界的一切，没有任何人能插入两人之间。
在宋轲良的眼里，鹿绵绵与郭展鲜少有和颜悦色的时候，两人不是斗嘴就是动不动约架。很奇怪的相处模式，却也是让人羡慕的相处模式。
曾有一段时间，宋轲良以为鹿绵绵在与郭展谈恋爱。可后来特殊情况下见到他们时，他们两人相互嫌弃的表情仿佛彼此是一只整日围着粪池飞的苍蝇，恨不得下一秒能一巴掌把对方拍死。然而即便如此，两人依旧像磁铁似的互相吸引。
就像此刻，他们虽然拌着嘴，互相嫌弃，可彼此间容不得第三人的氛围感却让宋轲良深深地感到一股莫名的绝望和悲凉。
某个瞬间，他仿佛看透了鹿绵绵和郭展之间的微妙关系！
他们是同类，就像两只迷失在荒原上的孤狼，因着相同的伤口互相疗愈，互相抱团取暖。他们是朋友，是战友，是亲人，却永远不会成为爱人。因为他们深深地明白，过于相似的两个人成为爱人就像两只刺猬，给予自己的不是温暖，而是伤害。
就在宋轲良的思绪百转千回间，出租车缓缓停在了景苑名城小区门口。
鹿绵绵睁开一路闭目养神的眼睛看了眼窗外，对两人说道：“我到了！你们两个也各回各家吧！”
宋轲良应了一声，“那你回去后好好休息，有事再跟我联系。”
鹿绵绵没有回应，只是再次对宋轲良说了句“谢谢”。看她要打开车门下车，郭展突然开口道：“绵绵啊，我突然不想回自己那儿了。我今晚能不能在你这儿住一晚？”
鹿绵绵咬牙，“不能！”
“你这人咋变的这么小气！我又不是没住过！”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我现在身份不同了，不能随随便便领男孩子回家！”
郭展一阵无语，抬起完好的左手挥舞道：“好好好，我知道！你如今是有男朋友的人了，不能随随便便带男生回家！鹿绵绵，你不在我跟前秀一下，你是不是会死？”
“当然！”鹿绵绵眉毛微挑，“不过，不是我死，而是我要酸死你！”
“滚滚滚！赶紧滚！没看司机师傅都皱眉了吗？”
鹿绵绵不好意思地对师傅笑笑，打开车门就要下车。
谁知，脚刚落地，鹿绵绵突然吊着嗓子“卧槽”了一声。下一秒，郭展和宋轲良便看到向来淡定如老僧般的鹿绵绵直接现场表演川剧变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白一会儿黑一会儿红，简直是个七色盘，让人看的眼花缭乱。
郭展纳闷，伸长脖子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咋啦？外面有鬼啊？”
鹿绵绵声音低哑，艰涩地说道：“不是鬼，是神！而且是能要我命的神！”
话音刚落下，坐在车里的郭展和宋轲良便透过车窗看到外面一个身形高挺，五官俊美如神祗的男生朝他们这辆车越走越近，直至走到鹿绵绵跟前才停下脚步。然后，他们听到男生声音温润清泠，似是四月的春风，又如山涧的清泉，连他们两个大男人听了都要感觉耳朵怀孕了。
“绵绵？！”
鹿绵绵傻愣愣地看着面前的人，抬头茫然道：“谢君羿，你怎么会在这儿？”
谢君羿不动声色地扫了眼车内的人，当看到后座与副驾驶座的两个男生时，他微不可察地挑了挑眉，而后温和地望着鹿绵绵道：“我来接你。之前给你发了消息告诉你了，你没有看到吗？”
鹿绵绵赶紧从包里掏出手机查看，这一看差点灵魂出窍！
特喵得手机没电了！
鹿绵绵尴尬地拿着手机，看向谢君羿，目光莹润，有些委屈巴巴地道：“没电了。”
谢君羿轻笑出声，直接忽略车内另外两个男人好奇的目光，伸手揉了揉鹿绵绵的脑袋，柔声道：“你这个粗心小猫崽儿！幸好我来接你了！”
闻言，鹿绵绵双目放光，笑容是车内的郭展和宋轲良难得一见的明艳，就像那盛夏的太阳，耀眼得让人睁不开眼。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郭展无比的好奇。他似见鬼一样看着鹿绵绵，问道：“绵绵，这谁啊？不跟我们介绍介绍！”
鹿绵绵回过神，推开车门站在外面，转身觑了郭展一眼，而后以一种郭展从未听过的甜软嗓音说道：“给你们正式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男朋友，谢君羿。”
然后她转向身旁的谢君羿：“谢君羿，车里这两位是我的朋友郭展和宋轲良。”
郭展一听“男朋友”，幽沉的目光陡然变得亮晶晶的，十足的像一只看到好肉的癞皮狗。他目光在鹿绵绵和谢君羿之间来回转动，须臾，只见他嘴角勾起一抹坏笑，耷拉着眼皮懒洋洋地看了鹿绵绵一眼后，对谢君羿道：“你好啊，兄弟，我是郭展，是绵绵的好、朋、友！”
谢君羿自动忽略郭展话里的意味深长，依旧温和有礼、简短有力地说道：“你好！谢君羿，绵绵的男朋友。”
一直在状况外的宋轲良感受到两人之间的交锋，瞬时回过神，目光隐晦地看了眼神色乖巧的鹿绵绵，淡淡地说道：“你好，我是宋轲良，鹿绵绵的朋友。”
谢君羿看向他，四目相对间，他忽然绽放出一个完美的笑容，“你好。”
诡异的气氛突然间在四个人之间流转，鹿绵绵淡定如老僧，秉持着“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的理念，猛地关上车门，对着车内的两人笑得一脸僵硬地挥手道：“两位朋、友，再见！一路顺风哦！”然后不等人回应，便拉起谢君羿的手迅速逃离诡异的现场。
只是，两人刚走没多远，就听到郭展那只狗扯着嗓子对鹿绵绵喊道：“绵绵，回去不要忘了给肩膀上药！下午被那些混蛋的钢管蹭了一下可不轻的，说不准都肿了！”
这一刻，鹿绵绵心沉海底，左手紧握成拳差点握的“咯吱咯吱”作响，恨不得下一秒一拳把乱喊的郭展揍到外太空。她暗暗吸了一口气，脸上挂着快要崩掉的笑容看了一眼神色疑惑的谢君羿后，望向车内一脸坏笑的郭展，尽可能地柔声道：“朋友，不要胡说八道！什么混蛋？什么钢管？无脑小说看多了吗？”
郭展趴在窗户上，老神在在地道：“啧啧啧，绵绵啊，你可真不实诚！你咋就不听我话呢？”
“郭、展！”鹿绵绵开始有些咬牙切齿。
一旁的谢君羿听着两人的对话一时云里雾里。他感觉到鹿绵绵有些绷紧的身体，而后看向车里的郭展，温和的笑容无懈可击，“你们在说什么？”
鹿绵绵刚想开口说没什么，谁知郭展那只狗立马一副纯良的样子，无辜地说道：“我就是在抱怨绵绵她不听我话！你说，她都受伤了，说不定还有些严重，不上药能行吗？留下毛病可咋整？谢君羿，我跟你说啊，那钢管杀伤力挺大，当时一棍抡在我后脑上时，我差点直接厥过去。要不是绵绵及时抱住我，我恐怕就摔得鼻青脸肿了。所以，我觉得绵绵左肩上被那钢管蹭了一下，伤也不会轻。因为我们打完架后，绵绵活动胳膊时，我都听到她极惨地一阵抽气声了，所以”
话没说完，鹿绵绵再也装不下去，冷声对郭展吼道：“郭展你这只狗，你特么给我闭嘴！”
郭展看着鹿绵绵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看到她再也装不下去，眼里掠过一抹精光。
谢君羿被鹿绵绵的喊声惊到了。可震惊也就那么一会儿，他在意的是郭展说的话，“你说，打架？谁打架？”
郭展懒洋洋地道：“我们啊！我和绵绵！有几个不识相的龟孙子找我茬，我跟人约了架。后来，绵绵担心我，便跑到我们约架的地点帮架来了。”
谢君羿只觉得不可思议。他笑出声，声音依旧温润，可鹿绵绵却在这温润里听出了几分的凉，“呵呵呵，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郭展竖起三根手指，一本正经：“我郭展这人平时虽不干啥好事儿，但是我这人唯一的优点就是实诚，从不跟人开玩笑。我当时被人偷袭，后脑挨了一棍，是绵绵冲过来救了我一把。然后，鹿绵绵这女人就跟母老虎似的，三下五除二，哐哐哐，就把对方一群浑身腱子肉、一米八几的大老爷们撂倒在地，直哭爹喊娘。对了，因这事儿，我们下午还被拉到局子里喝了许久的茶呢！你要是不信可以问宋轲良，我跟鹿绵绵俩人还是他保出来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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