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黎潋一只手轻拍阿赏的后背,帮着她顺气,以免她哭岔气了,空出来的一只手连忙把院门关上。
虽说黎潋这院子比较偏远,但是正逢寅时,是街邻四坊晨起为一天忙活的时候,往来吆喝的小贩也多。被人瞧见了,难免会被碎嘴的人说上一番。
黎潋引着阿赏到院子的小桌前的长凳上坐着,给她沏了杯茶。见她接过喝下后,哭声渐歇,只是一双眸子仍然框满了眼泪,泪水一颗颗往下掉的趋势也没有个要停的征兆。
美人哭泣,更惹垂怜。黎潋握住阿赏的手,见她双手发凉,心中轻叹后,试探问她。
“阿赏,愿意跟我说说发生了什么吗?”
阿赏抬眼,伴随着她这动作,又有两颗泪水从她脸颊滑落。
“我昨晚给他送了封信,问他愿不愿意带我走。如果愿意,相约在镇郊石桥相见。
为了不让别人瞧见,我今天天不亮,就出门了。一路上都在害怕他不来,又在矛盾地期待着若他来了,我们以后一起过日子的琐事。”
看着阿赏说到这里时,停顿了一下,随后面上露出来的笑容,羞赫下带着沉重的苦涩,黎潋猜想,阿赏相约的人,应该是来了的。
“到石桥时,发现他早早就在那里候着了,我当时真的高兴坏了,拉着他的手,跟他说,要快点出发,不然等人多了就不好走了。可他没有走,他拉住了我。他劝我冷静,劝我三思,他说父母家人养活我们一场,我们不能一时冲动一走了之。
他说完这番话后,我倒是宁愿他今天没来”
阿赏话还没有说完,就又传来了敲门声。阿赏低下头,拿袖子擦干脸上挂着的泪痕。因为不施粉黛,把眼泪擦净后,除了眼睛和鼻子通红,倒也不见狼狈,反而添了几分脆弱的素净。
“阿艳姐姐,你去应门吧,我没事。”
黎潋点头,对着院门大声问道:“是谁呀。”
“我是阿棱。”
知道是阿棱在敲门后,黎潋又转过来看着阿赏,阿棱定然是过来找阿赏的,但阿赏现在一直在低头看着杯中的茶水,即便知道阿棱过来找她,神色也没有波动。
“那我去开门了。”
黎潋试探问了一声,阿赏呼吸似有一顿,考量一下后,点了下头。
得到阿赏点头,黎潋终于可以放心去开门。
只是院门打开后,除了阿棱,还有一个满头银丝的妇人。妇人原本是站在阿棱身后的,见门开后,直接伸手把门推得更开一点,越过黎潋走了进去。
猜测到那妇人应该是阿赏的婆婆后,黎潋刚想福身问候。可妇人一下子从眼前走到身后,让黎潋一下没反应过来。
之前从来没有见过阿赏的婆婆,也从来不见她出门。就连在大杂院中生活了许多年的文婶他们一家,也说甚少见过。所以黎潋一直以为,阿赏的婆婆身体不佳,甚至猜测她可能不利于行。
没想到,她虽然满头白发,面色苍白,但是相貌艳丽,脸上不细看,甚至看不出来有什么皱纹,而且精神非常好,从她一下就能从黎潋身旁越过,也能够知道身体是康健的。
在长凳上坐着的阿赏也是看见了来人,着急地站起,然后唤了声“婆婆”后,僵着身子直立。把院门关上后的黎潋看见阿赏这样,心中不解。
阿赏这是怕她的婆婆吗?
黎潋没从中想出个所以然来,又被接下来的画面惊住了。
妇人走到阿赏跟前后,挥手打了阿赏一下耳光。
手掌与脸颊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力道大到阿赏跌到地上。
黎潋急忙去扶,但阿棱快了几步,到阿赏身边要把她搀扶起来。阿赏正想借力站起,妇人低头,对着跌在地上的阿赏说了一句,“你疯了吗。”
妇人这话一出口,地上的阿赏停下了要站起来的动作,头仍然低着,看着地面,一言不发,身子却是微微发抖。
本就不大的院子里氛围变得凝重,远处蝉鸣嘶裂,日头也越升越高。阳光带来的温度把滞留在院子的凉风烤走,不大的空间越发沉闷了。
阿棱还想把阿赏扶起来,却被阿赏一把推开了。
“哈。”
一声嗤笑,打破了院子的平静。
“哈哈哈”
阿赏笑着,一边笑,一边站起来。
“我疯了?疯的是你吧,这么多年来你就没有正常过。每天疑神疑鬼、草木皆兵。这也怕,那也怕。你自己这样也就罢了,为什么要拉着我一起,为什么要拉着我和阿棱一起。什么狗屁巫族,我”
“啪!”
妇人又打了阿赏一个耳光。“放肆,你的敬畏呢?”
妇人声尖色茬,黎潋怕她又突然要给阿赏一个巴掌,上前拉住阿赏,往后退了几步。
正要跟她说理,黎潋对上妇人目光后,看见妇人神色忽变。妇人往前走了几步,黎潋心里莫名有几分惧意,下意识往后退几步,再次把距离拉开。
妇人也是看出来黎潋有些怕自己,所以不再走动,而是站在原地,盯着黎潋的眼睛,问她。
“你左上臂内侧是否有一个莲花形状的红印。”
终于有清风吹过,院子角落那丛野茉莉的叶子被吹得沙沙作响,听起来是令人发懒的惬意,平日里黎潋最喜欢听这声音,可是现在,黎潋却是半点心情都分不出来欣赏叶子互相摩挲的声音。
虽然黎潋现在的目光只留在妇人一人的身上,但是黎潋能感觉到,阿赏和阿棱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他们也在等待黎潋的答案。
原主身子左上臂内侧,的确有一个莲花形状的红印。红印不大,又在手臂内侧,黎潋也是一次沐浴时偶然发现的。黎潋发现的时候,还想着这胎记长得别致,像一朵要开未开的红莲。若是长在眉心,说是画出来的花钿,也不会有人怀疑。
他们认识原主?和原主是什么关系?
自己这段时间以来和他们的相处,与他们认识的原主可有什么很大的区别,他们会不会察觉出什么?
一时之间,黎潋脑海里浮现千万思绪。
最终,都归为一句。到底,要不要承认。
当黎潋再次看向妇人,眼前人目光如炬,鬼使神差的,黎潋把头点了下去。
看到黎潋承认后,妇人瞳孔稍移,看向被黎潋护在身后的阿赏。
“没想到,你的新朋友就是我们找了十年的人,大抵就是天意吧。把东西拿回来,再好好告个别。”
又转头对阿棱说:“我们先回去吧。”
说完后,就带着阿棱离开了。在其后的阿棱跨过门槛后,转身把院门关上。
二人走后,黎潋觉得,这院子似乎也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逼仄了。
“阿艳姐姐。”
这声姐姐,黎潋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应。
到底他们认不认识原主,如果认识,那阿赏必定也是知道自己这名字,是个假的。
黎潋尴尬一笑,“太阳晒得我都口渴了。”
然后也不敢回头看阿赏,直愣愣地走到小桌旁坐着,倒了杯茶,茶是温的,可一口茶喝下去,却让黎潋后背冒汗。
阿赏跟了过来,坐在黎潋身边。
“阿艳姐姐,你是金夏昭宁长公主黎潋,对吗。”
黎潋双手脱力,使得茶杯从手中滑落,跌在地上,发出闷响,幸好杯子结实,并没有被摔碎。阿赏弯腰把杯子捡起来,放在桌子上。
“阿艳姐姐,你不要害怕。”
她知道自己是托生在别人身体的游魂,没有害怕,甚至并不惊讶,反而安慰自己,让自己不要害怕,黎潋看着眼前这个鼻尖通红,刚刚哭过的女子,不由得怀疑自己,这世界怎么变得让人无法理解了呢。
“阿艳姐姐知道巫族吗?”
前朝末年,昏君当道、民不聊生。有义士揭竿而起,自立为王,一路征兵买马,向前朝都城攻去,因为朝廷不得民心,所以义军队伍越来越壮大,延续了三百多年的前朝,不过一年光景,轰然坍陷。
但百足之虫,死也难僵。前朝大将军,本是皇室的旁远末枝,战乱一起,自知此战必败,负隅顽抗不过徒劳,于是退守西南,自称正统,以天堑神仙沟为界,建立云真。
有天堑做盾,云真高祖又是用兵鬼才,几次征战使得义军元气大伤后,终于放弃。但就在新朝建立初期,义军内战,新朝割裂,一在北建朝,号金夏,另一往东部迁移,建立东越。
这百年来,三个国家表面和平,但其中暗涌波动,谁都想复前朝当年盛世。
传说,前朝的开国皇帝,一路征战,所向披靡,从无败绩得益于当时的国师。但前朝国师在前朝开国皇帝薨逝后,就离开朝廷,往东海东侧而去,此后,在无人得见其踪。
后来有人传言,东海东侧有一族人,能推会算,善巫蛊,上知天言,下晓冥语。世人称其为巫族,是前朝国师后人。
黎潋当时在书上看到这段文字时,正一颗颗往自己嘴里喂葡萄,吩咐宫人把自己刚画好的千里江河图拿去东宫,让太子品鉴。
一边纠结着宫人把画送去时,林秀为在不在大哥身边,一边想着巫族肯定不会是前朝国师的后人,毕竟国师在朝时不曾婚配,也没有儿女,不可能到了古稀之年,隐居东海后突然就有后人了。
不过无论传言真假,三国皇室,的确都在暗寻巫族,试图让巫族为已所用,好一统河山。
没想到,传言中的巫族人,会站在自己的面前。黎潋感叹世事无常,而后点头,对阿赏示意自己知道巫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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