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是梦，似梦

“你要喝水吗？你是不是饿了？……”

        小女孩没有得到回答，不停的问他问题。

        可他实在没有力气也没有心情去理会一个陌生人。

        心底失去父母的悲痛，似乎在那一天掩盖了这个世上所有的美好。

        他沉沉的闭上了眼睛。

        六月酷暑下的傍晚，大地余温还未尽数散去，可薛楠祁却感觉自己躺在地上很冷很冷。

        他听到小女孩跑开的声音，唇瓣几不可见的勾起一抹嘲弄。

        这个世界只有爸爸妈妈才会真心对他吧。

        其他的人，所谓善意，也不过一时冲动罢了。

        薛楠祁躺在地上感到越来越冷，他终于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睁开了眼睛。

        他见到了他的爸爸妈妈，他们在天上，正笑着向他招手。

        薛楠祁也笑了，他缓缓伸出自己的手，想要拉上爸爸妈妈的手。

        可是，就在他要拉上爸爸妈妈手的时候，小女孩的脸突然再次出现，阻断了一切。

        他恶狠狠地看着她，希望她原地消失。

        可小女孩却并不生气，依然笑着笨手笨脚将他扶起来，靠在了墙上。

        她小心翼翼从怀里掏出一个馒头，再像变魔法一样，刹那间手里多了一瓶牛奶。

        那个时候，对于他们，牛奶应该是很珍贵的吧。

        虽然很小很小一瓶，但薛楠祁却喝了很久才让瓶子见了底。

        是因为不舍得喝，还是因为喜欢看小女孩注视他喝牛奶咽口水的模样？他也不知道。

        反正薛楠祁喝了有多久，小女孩就咽了多久的口水，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一直盯着薛楠祁嘴角处溢出来的牛奶。

        薛楠祁问她：“你要喝吗？”

        “我不喜欢喝牛奶。”小女孩赶紧摇摇头，慌乱地低下头去看地上的蚂蚁搬家。

        在咀嚼馒头的时候，薛楠祁一直注视着她的眼睛。

        妈妈说，在外面不要随便吃人家给你的东西。

        可他，却吃得很心安。

        “谢谢。”薛楠祁吃完后，终于开了口。

        小女孩笑着拍手道：“太好了，原来你不是哑巴啊。”

        薛楠祁一听，差点再次晕倒。

        她笑着问他：“你怎么了？是不是找不到回家的路了？你放心，我们这里有很多小孩子，都找不到回家的路了，你可以和我们一起生活。我们可以做朋友。”

        朋友？

        这个词对薛楠祁来说，实在太过陌生。

        他的爸爸妈妈就是被所谓的朋友给害得倾家荡产，每天都有人围在他们的家门口要债。

        终于，有一天，他的爸爸实在抗不下去，选择了自杀。

        他的妈妈把他交给爷爷后，也跟着爸爸一同离开了这个世界。

        薛楠祁没有答应和小女孩做朋友，而是问她：“你刚才在哭什么？”

        “我，我没有。”小女孩收起了笑，有些尴尬道。

        大概是戳到痛处了，薛楠祁也就没再问，转过脸来静静看远处的夕阳。

        夕阳藏在杨槐树白净的花朵后面，很美、很美！

        大概它也很幸运吧，可以托付在一个轮回的轨迹里。

        待到明日，天破晓，它将再度冉起。

        而人，却不能。

        陨落就是彻底的离开。

        只会活在留下来的人的心里、梦里、痛苦里。

        薛楠祁醒来的时候，眼角有泪滑过。

        他轻轻抬手拭去，然后掏出手机，给林晚晚打电话。

        “楠祁哥哥，怎么了？”电话里林晚晚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甜美。

        薛楠祁怅然道：“晚晚，回家吧。”

        薛楠祁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在颜可莘走后，薛楠祁并没有提出让林晚晚来家里住。

        林晚晚也从不跟他提要求，一个人继续住在外面的公寓。

        可这一个梦，却让他改变了想法。

        电话里林晚晚有些担心道：“楠祁哥哥你没事吧？”

        “我没事，就是想你了。我在家等你。”薛楠祁说完挂断了电话。

        电话另一边，林晚晚比中了五百万彩票还要高兴。

        她一直以为薛楠祁不让她回家，是因为放不下颜可莘，以及那个儿子。

        所以，她才想要找到颜可莘的孩子，让他彻底消失。

        如此，她回到薛楠祁身边便指日可待。

        可她没想到，幸福来得这么突然，薛楠祁居然亲自打电话主动邀请她回家。

        薛楠祁挂断电话后，从怀里掏出颜可莘的照片凝视了很久。

        薛楠祁为了得到这张可以一直揣在怀里的照片，亲手站上楼梯从高墙上取下颜可莘那张大照片。

        他想将它取下来，然后复制出无数小张的，放满整个房间。

        这样，就好似可以骗过自己，颜可莘一直没有离开。

        那天，他在取下相片时，看到了相框后面的字：我和楠祁结婚了，这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事。

        不知怎的，看着看着，眼眶竟湿红一片。

        该是爱到怎样卑微的境地，才会把这么值得高兴的一句话藏在那么遥不可及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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