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一道闪电撕裂夜幕,漆黑的院落瞬间被映如白昼。
阿金躺在床上,一只胳膊枕在脑后,静静注视着头顶的房梁。
他是个孤儿,像乡间最低贱的杂草,艰难而倔强地生长。他原本是有一个姐姐的,却被黑心的拐子骗走,从此下落不明。
阿金没有一天放弃过寻找阿姐。
他托村里外出打工的人打听,得到的回复都是无人见过他的阿姐。于是,当攒够靠卖废品挣到的车费,他离开了村子,辗转来到县城。
或许是他运气好,当他在县城一无所获流浪街头时,竟然碰上了那个拐走阿姐的人。
州哥。
他曾听阿姐提到过这个名字,提起的时候,阿姐脸庞上浮着羞涩的红晕。
可是对方却连真名都没告诉过她。
阿姐失踪的前一晚,做了他爱吃的面疙瘩汤,带着憧憬与幸福的笑容告诉他,或许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离开村子。
然而,那是阿金最后一次见到阿姐。
村里人都说他阿姐是被人骗到城里卖了,但没人见过那个骗子,因为对方很小心,从来都是避开人与阿姐见面。
直到他流落街头与地痞打架被对方遇到,听对方身边的人称呼其为“州哥”。
州哥,州哥!
阿姐说,州哥长得很好看,左眉上有一颗黑色的小痣,与她右眉痣的位置恰好对称。
她以为这是老天给的缘分,却不知是恶魔的引诱。
盯着对方左眉上的黑痣,那一刻,他恨不得冲上去一拳打断其鼻梁,揍到其说出姐姐的下落为止——
轰隆隆!
骤然一声惊雷,打断了阿金的思绪。
紧接着,噼里啪啦的雨点倾泻而下,打在屋瓦上咚咚作响。
阿金坐起身,扭头盯着窗外电闪雷鸣,眸色沉沉。
眼前浮现一张白皙清丽的脸庞。
那是一看就知道是城里那种没有吃过苦的女孩,一身书卷气,说起话来轻声细语。明明对自身处境害怕得要命,却偏偏又在绝境中强撑出镇定与勇气。
她提到过几次她的弟弟,听在阿金耳里,总会让他忍不住去想当初阿姐面临着同样处境时,是否也是一遍遍呼唤着自己?
轰隆隆——轰隆隆——
又是一阵巨雷,震得大地似乎都在颤抖。
大雨倾盆。
四合院内两个负责看守的手下一边抱怨这鬼天气,一边互相推诿让对方去巡夜。
州哥对手下向来冷血狠厉,他定下的规矩没人敢有胆子违抗,但在这样狂风大雨的晚上出去溜达一圈,谁都不乐意。
正当他二人僵持不下时,房门却忽然被敲响。
来人竟是如今州哥身边那个风头正盛的小子。
只见他手里提着两瓶酒,言明最近给他俩添了些麻烦,瞧着这会儿天气不好,自愿替他们去巡逻。
看守二人知道这是说的上次卢二那件事。
当时他俩没敢拦着卢二,又对阿金的出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不是最近风声紧人手少,州哥因为条子的追查而焦头烂额没精力多理会,估计他俩不能囫囵活着。
可即便这样也差点被州哥打个半死。
眼下这小子竟主动来试好,他们倒也乐得轻松。
约莫过了十来分钟,阿金裹挟着一身雨回来,告之没什么事。他竟还从雨衣下拿出一盘花生米,说是带给他们下酒。
两名看守见他这么上道,顿时心情大好,也有些得意,于是你一杯我一杯豪饮起来。
阿金无声退出屋关上门。
他在门口站了片刻,听着里面的开怀畅饮,漆黑的眼眸里掠过微光。
温曦换上阿金的衣服。
土布花衫被她套在枕头上塞进了被子,露出一个小角,不仔细看去,就像一个人蜷缩在被窝里。
她握紧阿金悄悄从门缝塞进来的匕首,抬手抚过一头及肩的黑发,数度深呼吸,脸上犹豫之色明明灭灭,最后心一横,毅然决然举起匕首。
锋利的刀刃划出一道冷光,乌黑发丝纷纷洒洒落地。
黑暗中,温曦摸索着一刀刀割断自己的长发,闪电不时撕开夜幕的深黑,映亮她浮动着水光的眼眸。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夜越来越深。
滂沱的雨势不减,沉闷砸落的声响掩盖住一切细微的动静。
门锁被悄无声息打开。
一直悄悄守在旁的温曦身体倏地一震,双眸死死盯着那扇门。当少年瘦削的身形出现在门缝外时,她僵硬的脊背才陡然一松。
她轻手轻脚出了屋。
那一头参差不齐、短至耳上的头发落入阿金眼中。
温曦有些羞赧地用手指捋了捋额前的碎发。
每一个女孩儿都极其爱惜自己的头发,她虽瞧不见自己现在的模样,但也知道,肯定特别丑。
阿金的目光在她微红的眼眶上停了一瞬。
时间紧迫,他压低声说“跟紧我”。
温曦双手握拳,严肃点头。
重新将屋门锁回原状,两人小心翼翼地、蹑手蹑脚地朝院门而去。
两条狼狗的窝就在去院门的必经之处,还未接近,它们已警觉地一窜而出。
阿金在它们吠叫出声的瞬间,飞快低叱制止。
辨认出是他的狼狗立即收起攻击架势,狂摇尾巴围着他打转。
温曦身上穿着阿金的衣服,它们凑过去绕着她嗅了又嗅,吓得温曦两腿颤颤,躲在阿金身后紧闭双眼一动不敢动。
阿金从裤袋里掏出两块骨头扔出去。
眼见两只狼狗扑过去抢食,他飞快拽着温曦朝院门跑去。
院墙上安了电网,爬是爬不上去的。
温曦瞠大眼看着阿金用一根细铁丝捅开了铁锁。先前她以为阿金是偷了钥匙才能打开屋门,却没想到他竟然有这一手。
院门被轻轻推开一人宽的缝,两人不敢耽搁,立即闪身钻出,在雨夜中狂奔而去。
这场雨整整下了一夜,雨水冲刷着天地间的一切,抹去了所有痕迹。
外面警察已经展开地毯式搜索,他们的好几条线已有人被抓,州哥知道事态严重,匆匆销毁一些可能会暴露自己的东西后,着急忙慌赶回最后的老巢。
然而,微敞的院门却让他脸色大变。
当看到院子里两条狼狗瘫在地上仿佛睡死般时,他的脸彻底阴沉到黑。
此时不过凌晨五点左右,院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息。
州哥快步来到关人的黑屋外,却见门锁完好。他眉头紧拧,立即朝另一间屋子走去。
推开门,一股臭烘烘的酒气扑面而来,两个身影歪歪斜斜趴在桌上呼噜震天。
州哥上前一人狠踹一脚。
两个看守被从凳子上踹翻在地,哼唧两声动了动,又如一滩烂泥般继续呼呼昏睡。
州哥眼底翻腾着戾气,猛然一脚踹翻桌子。
咣当声响中,酒瓶、盘子乒哩乓啷碎了一地。
他怒火冲冲从一人身上掏出钥匙,疾步回到关着温曦的那间屋子,开锁而入。
只见被窝里拱起一团,隐约露出衣衫一角。
州哥快步上前一把掀开被子——
盯着空无一人的床铺眼里翻腾着滔天杀意,他额角青筋暴起。
狠狠扯下枕头摔在地上,州哥嚯地转身朝外走去,一只脚在跨出门槛时却忽然停住。
他盯着地上的东西,脸色阴沉的缓缓弯腰捡起。
此时,巨大的动静已经惊醒了许多人。
孩子们都躲在门后胆战心惊地朝这边偷觑。
阿婆披着一件外衫站在屋门前,与看过来的州哥对上视线。
那双平日里看似浑浊的老眼在雨雾蒙蒙的青灰晨色里,泛着森森寒光。
只见她摆了摆手,州哥立即会意,恭谨点头。
随后,他垂眼盯着手中小小的、用红布缝成的一枚护身符。
红布早已褪色,可以看出佩戴多年,原本连接挂绳的地方线头断掉,于是才落在这里。
虽然这种护身符在这地界很常见,几乎家中有孩子的都会去求来保平安,但在这个四合院里,在那些被控制的孩子中,是不被允许拥有的。
而它唯一可能的主人——
州哥阴沉狠厉的目光如淬了毒的冰刃一样射向阿金住的屋子。
那枚护身符在他掌心被狠狠挤压变形,直至揉成一团破布丢弃在肮脏的水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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