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李严回到村里，天已经将将黑下来了。
屋子里昏暗一片，想点个火照明才发现他还忘了件重要的事，他忘了买油灯了。
厨房灶是冷的，屋子里也没柴火烧，李严劈了两块烂木板，当火烧，勉强煮了碗疙瘩面汤。
屋子虽然破，胜在安静，李严也不挑剔，倒是睡得极好，一觉睡到院子外传来说话声才起。
外面天气不是很好，李严怕有雨下，了了弄了碗青菜疙瘩汤垫吧了一下，掩上门打算到上山砍担柴火。
……
李严砍了一大捆柴火，又去竹林转了一圈，索性又挖了一背篓笋子。
李严扛着柴火回来，人还没进去，就被田婶在门口喊住。
“严小子，你分家这事是咋回事啊？”
“怎么了？”李严不知田婶问这事干嘛？
“别怪婶子多嘴，你是不知道，现在村里都传遍了，说你闹得家里鸡犬不宁，先是拿到要杀小钱氏，后又顶撞你奶，把你奶气得病得连床都起不了，还把李老四的胳膊给打断了？”
“李老四的胳膊确实是我打断的，不过他手脚不干净。至于我奶，气病这事纯属无稽之谈，她一顿能吃三碗饭。”
“而我那大伯母婶儿你还不清楚她是啥人吗，我真要拿刀她早撒泼打滚闹得人尽皆知了。”
“我就说嘛……准是小钱氏那碎嘴子在外面给你造谣呢。”田婶气愤填膺，“……这是想败坏严小子你名声。”
“你放心，你婶子在村子里的人缘都不错，我去给大家说道说道，这村里人也知道钱氏两婆媳啥样的人心里都有数呢，不会听信一面之词。”
“麻烦婶子了。”
李严转过身，嘴角扬起的弧度有一瞬冷凝，他虽然不怎么在意村里人怎么说他，但也不喜欢被人泼一身脏水。
收拾李家一家老小不急，当务之急是把烟笋做出来。
李严小时候曾跟着乡下的爷爷住过几年，他爷爷屋后有一大片竹林，每年到了挖竹笋的季节，老爷子便会挖不少笋子弄成烟笋去集市上买。
李严虽然没做过，但耳濡目染之下大致的步骤也是知道的。
做烟笋比笋干要讲究。
做烟笋，要选用较嫩的竹笋。
剥了壳的笋得在两个小时内用清水煮一遍，不然口感会差很多。
李严起锅烧火，把拨好的笋子在滚烫的开水里面过了一遍，才捞出来，切成片状。
笋子煮好切好后，要把多余的水分给压出来，才能减少竹笋的一半的涩味。
李严在河边找了块二十来斤的青石板压在笋子上面。
压好的笋片要放进烤房熏烟烤干，李严没这条件，便用竹篾将笋子穿好，取了根长竹竿横着往灶台上一放，像熏烤腊肉一样把竹笋悬挂在上面。
灶台烧着火，几个小时笋片便熏制成黑褐色的笋干。
当天晚上，李严便取出两个木桶把熏制好的笋干直接放入清水泡发。
这期间还要换几道水，把烟灰搓洗出来，这烟笋才会脆嫩爽口。
李严是第一次动手做，没敢剥太多，没想到一背篓弄出来也就半个簸箕不到。
现下，趁着笋还嫩着，还得多挖些回来尽快弄成烟笋干。
……
翌日。
李家。
小钱氏这两日走路带风。
小瘪犊子这名声是坏了。接到自家旭儿早几日的来信，说是这两日就要休沐回家一趟。
一大早，换了件新做的衣服站在村口张望。
小钱氏一直以李旭这个儿子为荣，尤其是跟那小瘪犊子一对比，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年轻时，小钱氏相中的并不是李家老大，而是聪明能干的李家老三，可这老三宁愿瞧上不知拿冒出来的肮脏货，也不愿意多看她一眼。
村口方向，一辆马车从远处驶来，看上去还挺气派。
马车停在路口，一白净俊秀的书生朗踩着马凳跳下来。
那赶车的车夫，恭敬道：“李公子，那小的就先行回去了。”
“麻烦了。”声音清朗有礼。
“旭儿。”小钱氏满心欢喜，瞧见那些村妇朝她投来羡慕的眼光，眉目间挂满了得意。
看，这就是她生的好儿子。
恰好，李严背着一筐子竹笋从路口走过来。
小钱氏脸上的笑容越大，也更加倨傲得意。
山鸡岂能跟凤凰相比。
小钱氏还没得意多久，一股粪臭从她旁边飘来，瞧见李旭眉头微微蹙起，小钱氏脸色当即不悦地冲挑着农家粪的汉子道：“瞧弄的这路上臭气冲天的样。”说完还一脸鄙弃的捂着鼻子。
农家汉子也就是王大虎。他最敬重读书人，挑着农家粪从旁边路过，特意避开了小钱氏，没想到还被人嫌恶的数落了一句，当即，不好意思地让到一边。
李严恰好瞧见这一幕，嘲讽道：“大伯母你这就强人所难了吧？这路是你李家的？你家大秀才就不是吃这粪水浇的菜长大的。”
“怎的，你又想动手？”路口有这么多人，小钱氏不屑地扫了眼李严。
“侄儿怎敢。”
小钱氏眼神得意地朝天看。
李严冷光从眸中划过，脚上碾着一粒不起眼的石子，往小钱氏腿上的穴位踢过去。
——扑腾。
小钱氏正好摔在汉子面前，那汉吓一跳，粪水挑的太满，竟然涌出不少，稀里哗啦浇了小钱氏满头。
李旭本欲上前的脚步顿了下，停在小钱氏相隔一米远的地方。
“是你，是不是你这个小畜生？”小钱氏瞧见李严眼里的嘲讽，宛若一只疯狗，逮着李严就朝他抓过来。
李严快速拉过一身白衣的李旭，把人往小钱氏面前一挡。
“大伯母可别胡乱冤枉人，侄儿这离了你几丈远，若有这神通本事，也不会让大伯母你张嘴乱说话是也不是。”
“大伯母一顶帽子扣下来，侄子怎担当得起。”
“就是你这小畜生，拿石头砸我的脚，要不然我怎么会摔倒。”
粪水从小钱头上滑落，满身的粪臭味扑鼻而来，李旭差点没当街呕出来，眼里闪过一丝嫌弃，“娘，别闹了，赶紧回去洗洗。”
“旭儿你……”小钱氏被李旭眼里闪过的嫌弃伤到。
回头瞪着李严恨不得上前去撕了他。都是这小瘪犊子。
来到时候有多骄傲威风，回去的时候就有多狼狈灰溜溜。
李旭移开目光，落在身旁的李严身上，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堂哥？”
这还是他那懦弱胆怯的堂哥吗？
男人气度不凡，腰背挺直，眉目间藏着一股戾气，倒是跟他见在县里见过的一个军爷有些相似。
李严跟李旭不熟，朝王大虎点了点头，背着筐竹笋就回去了。
村里有不少人见着这一幕。
张小沐也混在其中，他本来是来喊他爹田大根回去吃饭，没想到碰见如此精彩的一幕，当即，把喊他爹吃饭都给抛之脑后。
“小西，你猜谁回来了？”
陶西悠闲地靠在竹椅上，闻言，抬了下眼皮，扫了眼一脸故作神秘的张小沐，不太感兴趣道：“谁啊？”
张小沐一脸你怎么这都猜不出，“还能是谁啊？当然是你的旭哥哥了。”说完还一脸揶揄的推了推陶西。
“什么李秀才回来了？”杨柳惊喜的声音从身后冒出老。
陶西那句“李旭回来了”噎住，当下不高兴地怼回去：“人李旭回来了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一个黄花大双儿害臊不害臊，张口闭口就惦记人未婚夫君。”
“你……”杨柳嘴也不是好相与的，“你瞧瞧你这样，李秀才前途无量，将来说不定还能中状元，就你这好吃懒做没一点贤良淑德的样，就整一个泼夫，小心李秀才把你给休了。”
“他敢。”杨柳说的那些话，陶西根本就不在意，李旭这么些年，用了他不少银钱，他俩还有正儿八经的婚契为证，李旭若是高中，搞陈世美这一套，他就去学秦香莲闹得他个天翻地覆。
陶西从椅子上站起来，拽着张小沐就往外走。“李旭啥时候回来的？”
张小沐冷不防被带着跑，忙扯住陶西，“小西你干啥呢？”
“什么干啥？当然是去见李旭了，我都好久没见着他了，也不知道他学业上怎么样了？”
“我话还没说完呢！”张小沐忙拽住往前冲的陶西，“李秀才这时候可没空，你是不知道，李秀才她娘被粪水浇了个满头。”
“……我看是老天有眼。”陶西不喜欢小钱氏，每次一看到他，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脸上挂着明晃晃的看不上，觉得他配不上李旭。
听到李旭已经回家了，陶西止住脚步，他才不想上去热脸贴冷屁股呢！
……
“这狗娘养的。”小钱氏只要一张口，粪水就会顺着发丝流进嘴角，瞧见一屋子人都躲着他，气的想杀了那小瘪犊子的心都有了。
“娘，赶紧去屋里洗洗吧。”李旭闻了一路臭味，此时不用在外面端着了，实在没忍住吐了。
李旭休沐只有两天，实在不想听他娘在屋子里骂骂咧咧，打算约着陶西去小溪边走走。
李旭站在陶家敲了几下门，开门的是杨柳，见是朝思暮想的李秀才，眼睛惊喜地发出亮光，脸上泛着红晕，羞怯地抬眸：“李秀才。”
李旭长相不错，又是个秀才，爱慕他的人自然多，像杨柳这种心思浮现在脸上的双儿，自然是一看就心知肚明，但李旭还是温和有礼道：“原来是杨公子，不知能否叫一下小西。”
“哥哥还睡着呢，李秀才稍等。”杨柳学着戏文上有钱人家的小姐伏身行了个礼，背过身去脸上浮现一抹嫉妒。
李旭在门口站了有半柱香，腿都站得要打颤了，里面也没见着人出来，就在他有些端不住脸上温和的表情时，杨柳又走了出来。
“李秀才对不住啊，哥哥他……他不是故意把你晾着的。”
“都是柳儿没用，力气没哥哥大，叫不醒他。”
“李秀才要不还是先回去吧，等哥哥醒了，柳儿会转告哥哥的。”
“无事，小柳公子不必介怀，李某就先回去了，还劳烦小柳公子转告小西，午饭过后，我在村口的小溪边等他来。”
不悦在脸上一闪而过，很快又覆上温文儒雅的面具。
像陶西这种除了张脸一无是处的双儿，想当他正夫是万万不可能的，当个妾室放在家里赏玩还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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