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第三层
时间一点点过去,艺术馆门外的小广场上,始终波澜不惊。
虽然用手推车围成了掩体,虽然谨慎的架好了武器和防御工事,而且也预留了好几条通往身后艺术馆顶楼主基地的退路,但已经三个多小时过去了,广场上依然风平浪静。
别说变异体了,连游荡的诡物都没发现几只。
远处的血色雾气里,倒是偶尔有几只奇形怪状的诡物出没,但这么远的距离,远远无法感应到人类身上的生机,以至于那些诡物只是漫无目的的游荡,很快就消失在浓郁的雾气里,而广场上始终空空荡荡的,找不到一点活动的东西。
一个守卫张大了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揉着眼睛咕哝着发出意义不明的抱怨,无聊的昏昏欲睡,旁边一個同伴咬开水壶,悄悄抿了一口,随即把水壶偷偷摸摸塞到昏昏欲睡的兄弟口中。迷迷糊糊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护卫眉开眼笑的猛灌几口,在同伴龇牙咧嘴的怒视中归还了水壶,吐出一口带着酒香的气息,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感激的话,身后就突然出来一阵剧烈的玻璃碎裂声。
安静的环境里,突如其来的破碎声就像平地响起了一阵惊雷,广场上五个守卫吓得原地蹦了起来,慌慌张张的抽出武器回身抬头,就看到一大团黑影突然撞破了五楼的窗户,带着满天的玻璃碎片,从艺术馆黑乎乎的内部冲了出来,凌空飞跃,犹如神兵天降。
“啊~~~”
破窗而出的这团黑影,当然就是带着个昏迷护卫的旅人们,不知为何,巴布身在空中,居然顺势发出了一声鹰唳,声音清亮,带着极强的穿透力,真的就像是鹰啸九天一样,以至于下面的几个护卫,恍惚间好像真的看到空中的黑影上方,有苍鹰的影子一闪而过。
随着鹰唳,破窗而出的黑影头下脚上,艺术馆每个楼层都很高,五层的楼已经接近三十米的高度了,从高空一跃而下,感受着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感受着地面在眼前迅速拉进,在巴布的鹰啸声里,莫妮卡双手像大鸟的翅膀一样张开,同时发出了一声兴奋的欢呼。
“呀吼~~~”
声音从远到近,越来越大,下面几个护卫吓得纷纷倒退了几步,唯恐被高空坠物砸中,谁也不敢上去接一下,只能眼看着一团人速度越来越快,重重砸向坚硬的地面。
“呜哇~~~”
莫妮卡兴奋的叫喊声中,连接的钩锁突然越绷越紧,带着弹性的攀缘绳迅速拉伸到极致,让极速下落的一团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慢,等到钩锁的弹性拉伸到极限,和地面只剩下几米的距离时,以巴布为中心,几个人同时连续空翻,同时钩锁脱开缩回,随后又钩中了三层的窗户。
这时候的速度就慢了很多了,随着钩锁摩擦腰带的嗖嗖声,四人先后砸在了地上,巴布手里还举着捡来的皮盾护住大家,在地上一路翻滚,最终停在了几个护卫面前。护卫们眼看着一坨人一路滚过来,已经不知道用什么表情欢迎这群访客了,只能勉强的露出尴尬的微笑。
然而,对方根本就没有彻底停止。
在这团黑影停止滚动,在护卫们面前停下的同时,莫妮卡兴奋的欢呼声也戛然而止,护卫面眼看着她一挥长鞭,把卷着的一名同伴扔了出来,径直砸向围观的几人。
根本来不及反应,双方当场滚做一团,而与此同时,巴布猛地翻身而起,不明所以的抱着莫妮卡的腰,带着她和安娜一起,在广场上连蹦带跳的跑了几步,停下来的时候,还不忘吹了声口哨,一脸卸下重担一身轻松的样子。
砰,几个人慌慌张张的扶住了滚动的同伴,与此同时,对面的莫妮卡朝他们露出灿烂的微笑,告别一样挥了挥手,又一次双手抱住了巴布的腰,下一刻,还连着上方的钩锁突然绷紧,三位旅人又一次飞上了半空,只有莫妮卡的一句命令,从半空中轻飘飘的传了下来。
“通知玛蒂尔达和蒙多,三四五层极度混乱,危险等级极高,没收到我们的通知,绝对不要进去。”
“啊?”几个护卫愣了愣,一抬头,就看到旅人们已经重新冲上半空,穿过一扇原本就已经破碎的窗户,消失在了艺术馆的大楼里,剩下几个护卫面面相觑,看看身边多出来的一个同伴,再看看头顶消失的旅人们,稍一犹豫,便派人急匆匆的爬上顶楼报信去了。
而巴布和莫妮卡,三人并没有急着返回第五层去救剩下的人。
的确,虽然六个护卫的实力都相当强悍,但是从刚才的表现来看,不断变幻的环境和神出鬼没的变异体,对他们的压力还是超出了他们的承受能力,短短十分钟内,就已经有一个人明确阵亡,至于剩下四人是死是活谁也不知道,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再救下几个来。
然而两人甚至没有商量,就把四层五层甩在身后,直接从建筑外部冲进了三层。
撞进第三层的窗户,两人搂在一起,把安娜也夹在中间,在地面上几个翻滚,化解了冲击的力量,顺势站了起来,出现在面前的,是又一个略显狭窄的空间,房间里到处都是翻倒的家具,地上还有几摊瓷器碎片,其中甚至有一些崭新的断茬,明显刚刚破碎了不久,上面还分布着新鲜的黏液和泡沫,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
但并没有变异体,周围没有任何活动的东西。
迅速打量四周确定安全,巴布的手指指向空中,皱着眉在空中绕了几圈之后,视线一凝,指向了房间外的一侧。
“阅览室在那边?”
“对。”巴布眯着眼睛,视线似乎已经失去了焦点,在他的脑海里,仿佛有一张的巨大的地图展开,彻底占据了全部的视野,地图被分成无数细碎的小块,一刻不停的穿插游走,而象征三人的标志,就停在地图边缘的一角,在巨大的地图上毫不起眼。
“走。”莫妮卡已经完全不记得任何一层的地图了,但一看巴布目光迷离的样子,她就已经明白了他的状态,干脆挽住巴布的胳膊,带着他朝前迈出了一步。
理所当然的,环境出现了变化,空间变得稍稍宽敞了一些,但光线也变得更加阴暗。外面的光线一点透不进来,而即便莫妮卡打开了探照灯,但在高耸的房间里,能见度还是很差,光柱照亮的范围之外,就只能看到黑暗中影影绰绰的,仿佛有无数阴影在蠕动。
不仅是光影,还有浓郁的气味。
挥之不去的腐臭,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腐臭味不仅浓郁,而且飘忽不定,时而在前,时而在后,在旅人们身旁萦绕不散。
下一刻,背后再次升起奇怪的能量波动,变异体特有的污浊臭味骤然变得更加浓郁,空气开始不正常的流动。莫妮卡感到后背汗毛直竖,一拽巴布的腰,连续向前跳出了三步,让出了原本的位置。同时啪啪几声,地面碎石飞溅,不知名的肢体似乎在黑暗中重重拍打在两人刚刚所站之处,激起的石砾迸射四周,砸在旅人们身上砸的皮肤生痛。
等等,不对?为什么能赶到石头打在身上的痛?
明明已经迈出去几步了,环境却没有变化,莫妮卡根本来不及多想,鞭子猛地向探照灯光柱尽头卷了过去,缠住对面一根柱子,随后和巴布的身形骤然加速,以几倍的速度离再次离开原地,而一瞬之后,黑影晃动,一大片阴影从天而降,淹没了两人留下的脚印。
借着鞭子加速摆脱了来自背后的追击,莫妮卡发现自己还是身处这块略显宽敞的环境里,就连周围腐臭的气息都没有太大变化。黑暗中,窸窸窣窣的声音越发明显,咕叽咕叽的触手蠕动声,也从四面八方靠的越来越近。
猛地敲开几颗萤石球,莫妮卡手腕一抖,朝几个方向扔了出气,随着叮叮咚咚的碰撞声,萤石球在地面上弹跳着滚了出去,清冷的荧光,短时间照亮了周围的一切。
莫妮卡觉得头皮都要炸开了,因为借着一瞬间的荧光,她发现这个黑暗的房间里,似乎隐藏了数十只大小不一的变异体,而且这些变异体正从房间的各个角落里向他们快速移动,恐怕几秒之后,几人就要被围在当中。
“上。”
耳畔响起了巴布熟悉的声音,莫妮卡连反应的时间都没用,听到的同时马上动了起来。刚刚借着鞭子的力量,她已经带着巴布和安娜落到了一根柱子旁边,此时她的高跟鞋上一股能量波动一闪而过,只见她一脚踢在柱子上,随后就像粘在了柱子上一样,顺着柱子一路向上,如履平地般跑向了屋顶的方向。
砰,脚下传来轻微的震动,那是柱子被一堆不知道什么东西碰撞而发出的动静,虽然不断有灰尘和建材碎片从柱子上落下,但莫妮卡还是一路上行,把黑暗中的怪物甩在了身后。而就在她尽情践踏物理学定律的时候,黑暗中,突然响起“哗啦”一声,那是玻璃被砸碎的声音,跟着就是火光冲天,瞬间照亮了黑暗的室内。
那是一个颇为眼熟的瓶子,从过年巴布手里飞了出去,直接在黑影最多的位置摔的粉碎。瓶子里添加的材料一遇到空气,立刻燃气了绿色的火焰,随即第一时间点燃了瓶子里飞溅的粘稠液体。于是,一瞬间,一大团火焰在瓶子的落点炸开,粘稠的液体死死附着在周围的黑影们体表,高温无情的炙烤着黑影的肌肉,发出让人头皮发麻的吱吱声。
借着腾起的火光,莫妮卡和巴布终于看清了,这里似乎是个关着门的小礼堂,礼堂很空旷,除了几根柱子之外,几乎没有任何遮蔽物,而至少三四十只变异体,满满当当的填充了半个礼堂,密密麻麻的聚集在旅人们下方,挥舞的肢体和触手,不时散发出致命的威胁,却暂时碰触不到站在柱子上的旅人们。
变异体应该是没什么感觉的,即使身体被火焰灼烧,它们除了肌肉被烧焦所产生的自然抽搐之外,也没有什么异常变化,一群变异体还是本能的拥挤在一起,在旅人们下方徘徊不去。
然而没过几秒,火势就随着变异体的蠕动而迅速向四周扩散,燃烧的液体很快就随着肢体的移动黏住四周,一时间,石柱上,石地板上,到处都是燃烧的火焰,烤的石板咔嚓咔嚓的出现了不少裂痕。
巴布扔出珍藏的鸡尾酒,而莫妮卡沿着柱子奔行的脚步并未停下,而是继续向上攀升,然而下一刻,两人眼前一花,发现角度已经恢复了直立,人也离开了牢笼一样的小礼堂,又出现在走廊上。而原本堵在走廊里的几十只变异体,至少有一多半不知为何留在了原地,只有十来只执着的追了上来。
“不行,已经不是全凭随机了,它插手了。”一恢复空间位移脱离了小礼堂,巴布就收起了其他的鸡尾酒,皱着眉说道,“不知道它能不能主动控制咱们传送的位置,如果能的话,那可能一辈子也传送不到阅览室。”
“所以?”莫妮卡迅速扫视一圈周围,迅速喘了几口气,从下了五楼之后,时间虽然不长,但一直维持高强度的运动,体力正在迅速消耗,尤其是冲进三楼之后,一直由她主导三人的移动,身体的负担更重,汗水已经不知不觉间沾湿了她的脖颈,让白皙的脖子闪着晶莹的微光。
“我大概能判断现在的位置。”巴布把视线从莫妮卡脖子上的汗水上移开,轻声道,“距离目的地至少还有四百米,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冲过去,虽然有走错路的可能,但比碰运气可可靠多了,唯一的问题,就是我的精力主要要集中在分辨方向上,一路脚不沾地的飞跃过去全靠你的力气,你……”
“啪”,熟悉的触感从头顶传来,莫妮卡一巴掌拍在巴布后脑,顺手揪住巴布耳朵拽了几下,没好气的说道:“死小孩,轮得到你替我担心嘛?别忘了我才是拾荒队的队长,再敢胡乱担心,小心我扣你的薪水。”
“啧,那可不行,扣薪水我是会消极怠工的。”巴布沉默了一瞬,随后露出笑容,声音也变得轻快起来,“好,那就让它们见识见识咱们索尔镇拾荒队的本事,走。”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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