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chapter10
“妈！克雷登斯又做那事了！”
被好几个看热闹的小孩簇拥着，玛丽·露·拜尔本板着脸走了过来。
房间角落里，克雷登斯小小的身体缩成一团，手心紧紧揪着一个金色的玩具小球。那是圣诞前夜，他被罚在路边发传单的时候，路过的圣诞老人送给他的。
他还记得那白胡子的圣诞老人伸出他的大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口中是慈悲的话语：“可怜的孩子。现在世道不太好。”
白胡子老爷爷从口袋里摸出了这个小球。
这是克雷登斯第一次拥有一样独属于自己的东西。
但是这并没有持续太久。
在孤儿院所有的孩子中，玛丽妈妈独独特别讨厌他。她对克雷登斯的态度影响了别的孩子，几乎所有其他孩子都不把克雷登斯放在眼里——在这样的环境里，想要保住一颗颜色鲜艳的金色小球，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小球很快就被人抢走了。
不过上帝似乎没有抛弃克雷登斯——小球自己回来了！小球像是有意识一般，从房间的另一头飞到了克雷登斯的手中！
克雷登斯握着小球，既兴奋又害怕。目睹一切的其他孩子脸上满是惊恐的表情，年龄稍大的那个孩子则勾起嘴角，露出一个看好戏的笑容来。他伸着脖子朝外头大声嚷嚷：
“妈，克雷登斯又做那事了！”
“又”做那事，说明这可能不是克雷登斯第一次这么干了。实际上，克雷登斯对于小球自己回到他身边这件事也毫无头绪，他对上帝发誓他什么都没干。
可是玛丽妈妈不会相信他的誓言。
“魔鬼！”玛丽厉声说，“决不允许你再玩这种魔鬼的把戏！”
竹条狠狠地抽打在他身上，克雷登斯几乎被打得昏过去。最后，他觉得自己都有些神志不清了——他倒在破旧的地板上，嘴里满是血腥的铁锈味——他看见玛丽妈妈一脚踩扁了那颗金色的小球。
那是他的金色小球。
他彻底昏了过去。
再后来……
禁闭，毒打，似乎贯穿了克雷登斯的幼年。再后来，克雷登斯再也不会让什么东西飞起来了……他也再没有拥有过什么只属于自己的东西。
克雷登斯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这些。
事实上，在今天之前，在英格丽德提到魔法能让喜欢的东西重新回到手中之前，克雷登斯确实已经忘记了这些。
因为这些是被明令禁止的。在玛丽·露·拜尔本的虐待下，他的身体已经产生了条件反射：他明白“奇怪的事情”等于残酷的禁闭和毒打。
原来他曾经拥有过魔力，原来他曾经可以像英格丽德一样，曾经有机会抬头挺胸地站在英格丽德身边……
可是现在，他什么都没有了。没有魔力，不再是巫师，还会无法自控地变成一团黑色的怪物。
克雷登斯浑身颤抖，泪流满面。
“嘿，”英格丽德从沙发上起身，跪在他面前，眉头微微皱着；那双蓝宝石般的眼睛忧伤而怜悯地看着他。
“克雷登斯，没事的，克雷登斯。”
这是英格丽德第一次对他露出怜悯的表情。在他是个路边无人问津的发传单的孤儿的时候，她没有用这种眼神看过他；在他受到玛丽毒打，一身伤痕出现在小巷里的时候，她也没有用这种眼神看过他；可是现在，英格丽德对他露出了这样的表情。
她知道了吗？她明白他再也不是一个巫师，他……再一次，被魔法抛弃了吗？
克雷登斯绝望地闭上了眼。
“你知道……你知道我身上发生了什么，是不是？”
“我……我知道。”英格丽德伸手揽过他的脑袋，和他抱在一起。她不断抚摸着他的身体，似乎想要安慰他：“但是这并不罕见……有些小巫师……他们在幼年时的魔力暴动没有得到正确的处理，就会……就会这样……”
“就会怎么样？”
“……就会，变成哑炮。”
哑炮。原来这就是对他这种人的称呼。
“这没什么的，克雷登斯。”英格丽德又捧住了他的脸，认真地说：“魔力并不是一个人的全部。麻瓜们没有魔力，可是他们依旧生活得很好。而且，你本来就已经很特别了，克雷登斯。”
他有什么特别的呢？他想要的不是这样的。他不想像其他“麻瓜”或者“哑炮”一样生活，他想待在英格丽德身边，而英格丽德拥有魔力，是个女巫。
一个哑炮能和一个女巫生活在一起吗？她会接受吗？
“别哭啦。”英格丽德伸手擦掉了他脸上的泪。
她还在触摸自己。英格丽德是如此温柔，这样的温柔让克雷登斯突然涌出了一股勇气。
“你……你会嫌弃我吗？”克雷登斯抓住了她的手，“我能一直和你在一起吗？”
英格丽德睁大了眼睛，似乎没想到他会问出这种问题。
克雷登斯心如擂鼓。他紧张地看着她，不愿错过她每一个表情。他害怕她说出来的是他无法接受的回答；与此同时，他又为自己头脑发热问出的问题感到后悔。
如果刚刚没问就好了。要是英格丽德拒绝了呢？
英格丽德忽然笑起来。她凑过来亲了亲他的额头。
“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找到你的路。”她说。
不，没有别的路了。克雷登斯紧紧地抱着她。他只有一条路了，而英格丽德就是他的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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