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一个小世界（21）
荀妩在接到余林的电话时还奇怪，余家的人不是都避着不跟她联系嘛。
可再听到余瑾和余老爷子的死讯后，她第一反应是：“小胖子怎么样？”
那个总爱哭唧唧的脆弱小胖子，遭遇这么大的打击，心里该多难过啊。
“小少爷...他不太好，荀小姐，你能不能过来看看他。”
“可......”她想说余瑾不让她靠近余淮，可余瑾已经不在了，那他的要求还有必要遵从吗？
“荀小姐，少爷的亲人都不在了，你是他最亲近的人，如果连你也不在乎他，那他......”一声重重的叹息砸在她心头，余林悲伤的情绪透过手机传到她耳中。
当真是世事无常，不过几年不见，小胖子家中竟然遭遇如此大变故。那么可爱的小胖子，就这么变成了孤儿。
“我只是他的朋友。”哪里有那么重要呢。
余林顿了顿，叹道：“荀小姐，这些年小少爷其实一直都惦记着你，他嘴里不说，面上也若无其事，可你的不告而别让他一直很自责，他以为是自己错了，才让你离开得那么彻底。”
“他这几年成长得很快，不管少爷和老爷子交给他什么事都能做得面面俱到。他或许是一个合格的继承人，可他不开心。”
他不开心，或者说从荀妩离开的那天就没有真正开心过。
荀妩第一次对自己的行为产生质疑，她不在意的离开，以为是为了小胖子好。可对他而言，他又何尝愿意这样的好。
荀妩心里很不是滋味：“我会去的。”她想，回去看看吧，就算只是为了吊唁也好。
东林市，余家。
不过六年的光阴，再回到这里却恍如隔世。
“荀小姐你终于来了，小少爷已经好两天不吃饭了，你快劝劝他吧。”
“不吃饭怎么能行。”她皱眉，脚小的步伐不自觉迈得更大。
到了余淮的房门口，余林停了脚：“小少爷就在里面，荀小姐你进去吧。”
房内，埋在被子里的余淮早早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他将自己的身体蜷缩成一团，紧张得发抖。
他听到房门被推开的声音，然后是她的脚步声，一步一步慢慢靠近，最后停在床边。
荀妩走到床边，看着床上隆起的小包，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是在睡觉吗？要不等他睡醒再说？
她四处张望，看到身后的座椅，想拉过来坐下。
余淮紧张的等啊等，却没想到等来她离开的脚步声，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再让她离开。
“你不能走！”少年猛然掀开床被，跌跌撞撞扑过去，抱住了床边背身的人影：“你不要走，不要再丢下我好不好。”
荀妩愣在原地，少年从背后将她紧紧环住，埋首于她颈间，带着祈求絮絮轻语。
“姐姐，你不要走好不好，不要再留我一个人。他们都不在了，我现在只有你了。”温热的液体滴落在颈间，烫得荀妩心尖发软。
唉~这么久不见，还是那个爱哭鼻子的小孩。
荀妩拍拍他的手，无奈道：“我没有要走，只是想去拿凳子坐一会儿。”
背后的少年轻颤一下，试探着抬头看过去，荀妩的手离凳子扶手只差半截手臂的距离。原来不是要走啊~
啊~丢脸了！
余淮羞红了耳尖，搂着她的手臂收得更紧，头也死死埋在她颈间。
在外一直表现出冷静、成熟、小大人模样的余家小少爷，此时在荀妩面前好像又变回了那个爱撒娇的小男孩。
“好了好了，快放开我吧，我不走。”她笑着哄他，跟以前一样，哄小孩的语气。
余淮没动，只是在她脖子那里蹭了蹭，声音软绵绵的：“姐姐，我好想你。”
荀妩去拉扯她的手顿了顿，最后覆在他手背上。
“恩，我也想你的。”会想，只是大概没他那么想。荀妩莫名有点心虚，但转念一想当初也不是她主动要走的，不怪她吧。
长久的思念和不满足在她这句想念中被轻而易举抹平，余淮深吸一口，鼻尖萦绕的都是她的味道。
她回来了，真好。
“那你还会再走吗？姐姐~”
毛茸茸的脑袋在脖子蹭来噌去，撒娇的少年音酥酥痒痒，听得荀妩耳膜发颤。
这个小孩，真的太会撒娇了。
咳咳，她定了定心神，安抚道：“只要没人再让我离开，我就不走。”
余淮眼底黑雾翻滚，现在的余家都听他的：“不会，没有人会让你离开了。”
荀妩笑着应是，好说歹说才终于让他放开手。
在她记忆中余淮还是那个带着胎记白乎乎软糯糯的小胖子，她想过他会长大，可没想过治好胎记长大了的余淮会是这么个翩翩少年郎。
她看着和记忆中的人截然不同的余淮，一下子愣住不知该说什么。
“姐姐不认识我了吗？”少年低头，委屈巴巴看着她。
一米七五的大高个，比荀妩还高出一截的少年，就这么委屈巴巴看着自己，要不是那熟悉的眼神，她真的以为面前是另一个人。
“不认识了。”熟悉的眼神消弭了她瞬间的陌生感，荀妩含笑掐了把少年已经不再肉嘟嘟的脸颊：“都变样了啊~长高了还瘦了，都没以前那么可爱了呢。”
他坐在床边，乖巧地贴着她的手蹭，像个讨主人喜欢的小猫。
正在他考虑要不要多吃点增肥时，又听荀妩说：“小胖子也长成了翩翩少年郎，帅气阳光，走在外面肯定特别招女孩子喜欢。”
荀妩高中时候一直在自己身上放着弱化障眼法，没人会多关注她，可她却丝毫不忘关注周边的世界。在学校，那些长得好看的少年少女可是非常受人追捧的。
“可我只喜欢姐姐啊~”他乖巧的，脸贴着她手心，如是说。
荀妩对上他带着喜欢的双眼，视线一寸寸逡巡，扫过那如玉的脸颊，高挺的鼻梁，嫣红带着水光的双唇。
滴答！心尖落下一滴热油，烫得心头热气翻腾。
她猛然收回手，慌忙转身作势去拉凳子：“那...那什么，我刚才听余林说你不吃饭。”她拉过凳子坐下，快速整理好情绪。
余淮眼神闪过瞬间的暗沉，躲开了啊。
“不想吃。”少年垂着头，情绪很down。为什么要躲开呢。
“不吃饭怎么可以。”荀妩板着脸瞪他：“你父亲和爷爷在天之灵也不想看到你这么糟蹋自己，今天你必须吃饭，养好身体。”
一点也不想吃，没有力气，不想动，什么也不想做。余淮往后倒去，身体陷入柔软的床垫中，好像又要缩回自己的小空间里。
荀妩无奈，人是长大了，却还是小孩脾气。
“今天我赶了好久的路，都没有吃饭，现在好饿呀~有没有人能陪我吃饭呢？”
床上的人动了动，翻身把脸埋在被子里，过了好半天，被子里传来闷闷的声音。
“我陪你吃。”
荀妩微微一笑，露出得逞的表情。小孩虽然任性，但还是一如既往的心软呢。
听到小少爷要吃饭，余林高高兴兴安排下去，厨房的人动作迅速做了一大桌子菜。有荀妩爱吃的肉，也有给余淮养胃的菜点。
“先喝点汤暖暖胃。”荀妩亲自给他盛汤，摆好汤匙，就差喂进嘴里了。
余淮深吸一口气，忍住心底的疲倦拿起汤匙，小口小口喝下了温热的鲜汤。
荀妩见他乖乖吃饭，满意得很，也放心地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饭桌上很安静，只有筷子汤匙时不时和碗壁碰到的叮当声。等荀妩吃饱喝足时，余淮已经放下碗筷靠在座椅上昏昏入睡。
余林适时出现，引着两个人扶起余淮。
“自从少爷和老爷子去了，小少爷已经很久没好好睡觉了，荀小姐，谢谢你。”
荀妩怔楞，这才注意到余淮眼底的青黑，他生得白，那片青黑在他闭眼后尤为显眼。
“姐姐~”被搬动的少年不安的抬手乱抓，皱着眉快要醒来。
荀妩不假思索握住他的手，说来也怪，抓着荀妩后他就乖乖安静下来，任由别人把他搬动。就是抓着荀妩的手怎么也不肯松开。
“荀小姐，要不你陪陪小少爷。”余林无奈，只能转而劝荀妩。
荀妩也无法，强行挣脱又怕他醒来不肯睡，只好陪他回了房。
把余淮扶到床上后那两人就离开了，顺手带上了房门，荀妩对着他的睡颜看了又看，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就靠着床边睡了过去。
很久没有好好睡一觉了，余淮的身体早就达到了极限，或许是伴着喜欢的气味入睡，他这一觉也睡得格外香甜，等醒来时，身体难得的轻松。
嗯？他好像抱着什么。
睁开眼，荀妩的睡颜映入眼帘，她闭着眼靠在他胸口，身体并不是温热的，胸口也不见起伏，好像漂亮的活死人。
可余淮知道，姐姐只是睡着了而已。她不会死，就像她永远也不会变老一样。他静静看着怀里的荀妩，六年过去了，她的样貌却丝毫未变。
或者说，她永远都会是这个样子。现在的他看起来比姐姐年轻，可随着他长大，他会慢慢和她一般年纪，然后慢慢变老，可她却永远年轻。
那又怎样呢，这样不是很好吗？只要他活着一天，他就能看到她一天，她永远不会在世界上消失。
看着她安静的脸庞，余淮眼底浮出笑意，这么乖乖的姐姐，软乎乎的样子真是可爱啊~
他就这么僵着手臂一动不动，闻着鼻尖熟悉的香味又慢慢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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