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九章 五路讨伐
紫禁城
东暖阁
崇祯被禁在东暖阁已有一个月。这一月间,他的身份还是皇帝,但内阁的票拟再未送到过东暖阁。
崇祯偷偷摸了摸龙袍里藏着的玉玺,他使用的玉玺一共有两个。
一个玉玺留在司礼监,由司礼监代为朱批,盖龙印,自王承恩被驱逐后,司礼监也由之前的东厂都督王之心任掌印太监。这个王之心是个典型的墙头草,早就转投到太子朱慈烺那方。
如今大明的朝政,就是由外廷的内阁票拟,然后交到内廷的司礼监,由朱慈烺、王之心二人朱批,盖印,与崇祯再无任何的干系。
还有一个玉玺,则是崇祯藏在怀里的这个,也是在方原处留有印模的玉玺。
如今还守在崇祯身边的,就只有被赶出司礼监的方正化。自朱慈烺掌控了司礼监后,方正化这个方原名义上的义父,自是第一个被清洗的对象。方正化花尽了家财,才买通了关系较好的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没有被当场处决,而是赶到了基本已成了冷宫的东暖阁,继续侍奉崇祯。
东暖阁的门开了,朱慈烺并没有令东暖阁的太监通报,就龙行虎步的入了,短短两个月,他早已尝到了皇权的甜头,走路的姿势、气派也是不可同日而语。
朱慈烺见了崇祯既不跪也不拜,只是朗声说道,“儿臣来给父皇请安了。”
这一个月来,朱慈烺也就来了两次,崇祯知道他是无事不登三宝殿,默然看了看这个全无半点人臣之礼的太子,苦笑了一下,又转头去继续看书。
朱慈烺又说道,“父皇,今次儿臣前来,是有两件要紧军务,须父皇亲自定夺。”
崇祯抬头看了他一眼,缓缓说道,“太子,如今军务还用告知朕?你自行拿主意就是。”
朱慈烺淡淡的一笑说,“这两件事事关重大,儿臣根本无法做主,必须要父皇来钦定。”
他先递上了一本内阁的票拟到了崇祯的龙案上,“父皇,这是内阁票拟,请父皇御览。若无异议,便请父皇盖上龙印。”
崇祯取来内阁的票拟,逐一阅过,神色也越发的凝重。原来朱慈烺递上的是册封李自成为平西伯,兼河南总督;张献忠为镇南伯,兼湖广总督的内阁票拟。
崇祯这才回过神来,太子朱慈烺哪里是无法做主?分明是册封流寇李自成、张献忠二人会引起朝野震动,朱慈烺爱护羽毛,不愿背这个黑锅,便直接将黑锅扔给了内阁首辅魏藻德,次辅陈演,还有崇祯这个傀儡皇帝。
崇祯看穿了太子的心思,是怒极而笑,“太子,册封李自成,张献忠,简直是荒唐!你是要将大明搞得天下大乱,各地军阀割据,重蹈唐朝灭亡的覆辙?”
朱慈烺当了一个月的监国太子,心气早就高上了天,眼下对这个父皇是极为不屑,冷冷的讥讽说,“父皇即位之初,大明哪来的流寇?满清也被遏制在辽东一隅。而父皇即位十七年,眼下是流寇肆虐,满清也六次入关劫掠,大明已是奄奄一息。将天下搞得大乱的是父皇,儿臣只是在替父皇善后啊!”
崇祯被他冷冷的讥讽,气得是浑身发颤,奏折也落在龙案上,他偷偷以匕首在袖里的玉玺印面再划了三道划痕,冷冷的说,“太子,这奏折我绝不应允,你若强行要通过朱批,就先弑父弑君吧!”
朱慈烺未想到崇祯被软禁了还如此刚烈不屈,冷然说道,“父皇,是你不顾父子情面在先,就莫怪儿臣了!来人,去将玉玺抢了!”
三个锦衣卫为了表功,如狼似虎的冲上前,就去抓扯崇祯龙袍,要抢夺玉玺。
方正化见众人对崇祯逼之太甚,又气又恼,忙挡在崇祯身前,厉声呵斥,“太子,陛下既是你的君,也是你的父,你竟敢逼君逼父,简直大逆不道啊!”
朱慈烺冷冷的瞪了方正化一眼,冷笑说,“你这个老阉奴,教出了一个祸国殃民的方原,本该凌迟处死,本宫念你老迈,给你一条生路,你还蹬鼻子上眼来了?来人!将老阉奴拖下去杖毙了!”
朱慈烺身后的锦衣卫上前捉拿方正化,崇祯也只能眼睁睁的瞧着,却是无可奈何,只能连连咒骂,“逆子!逆子!”
“住手!”
一个冷冰冰的声儿喝止了锦衣卫,是周皇后!
朱慈烺吓得忙冲她下跪行礼,“儿臣拜见母后!”
周皇后厉声呵斥说,“太子,你简直胆大妄为,将奏折放下,回东宫闭门思过三日!”
“之前哪些锦衣卫要抢夺陛下玉玺的,立刻拖去午门外杖毙!”
朱慈烺根本不敢和一手扶持他上位的母后顶撞,只能带着锦衣卫唯唯诺诺的撤走了。之前强抢崇祯玉玺的三个锦衣卫,被直接拖了出去,求饶惨叫声远远的传来。
崇祯漠然看着处治太子、锦衣卫的周皇后,冷笑着说,“皇后,你这是演的哪一出戏啊?!”
周皇后令宫女端上一碗浓郁飘香的参汤,放在了龙案上,“陛下这些日子越发的憔悴了,在东暖阁也足不出户,妾特地熬了一碗参汤。喝过之后,妾陪着陛下去宫后苑转一转,总不能成日关在东暖阁。”
崇祯嘿嘿一笑说,“这不是拜皇后、太子所赐?!”
他瞧着周皇后端上的参汤,散发了浓浓的香味儿,却也藏着浓浓的杀机,冷冷的说道,“皇后,这参汤下了砒霜,还是鸩药,你们是等不及想弑君篡位了?”
周皇后花容微微一沉,神色黯然的坐到了龙案前,端来参汤,先亲自尝了一口,又舀了一勺,喂到崇祯嘴边,“陛下,我们十七年的夫妻,你竟会怀疑我要下毒害你?”
崇祯见她亲尝了一口,也就一口吃了,黯然说道,“朕也不信十七年的夫妻,皇后竟会逼朕到悬崖边上。”
周皇后一口一口的喂着他参汤,口中继续说道,“陛下,你殚精竭虑的劳累了十七年,没过几日舒心的日子,不如将皇位禅让给太子,安心的在宫里当太上皇不好么?”
崇祯听了周皇后要他禅位,是雷霆大怒,怒而起身说,“要朕禅位,绝不可能!朕绝不会禅位,你们母子想篡位,就杀了朕!”
周皇后拉着他的手儿坐回了龙案,一下下的轻轻拍着,安抚着他的怒火,柔声说,“陛下若不愿禅位,那就不禅位,就交出玉玺,令太子监国便是,何必发这么大的火气?”
崇祯眼下本就是被软禁,太子处置一切政务,所谓监不监国,根本就无须崇祯来认可,交不交玉玺也就是几个锦衣卫的事儿。
周皇后轻言细语的劝说,反倒令崇祯生出些些好奇,愕然瞧着她问,“皇后,朕如今是真的看不清你了。”
周皇后苦笑了一下说,“陛下十七年来不是忙于朝政,就是迷恋田妃那个狐狸精,何曾正眼瞧过臣妾?陛下不是看不清,是从来没用心看过。臣妾与陛下是十七年的夫妻,没有陛下,就没有臣妾,臣妾绝不会容许他人欺辱陛下。”
崇祯凝视着她的玉容,俨然还是十七年前出入信王府时的模样,双目涌出了感动的泪水,叹声说道,“皇后,你们这么乱搞下去,是想将大明置于万劫不复啊!”
周皇后正容说,“臣妾相信,无论是陛下,臣妾,太子,都想令大明永存不灭,绝不会巴望着大明灭亡。如今无非是陛下认为方原是栋梁之才,臣妾、太子认为方原是祸国殃民,双方的政见不同罢了。陛下十七年来刚愎自用,没听过臣妾一次,今次算是臣妾恳求陛下,能否放手一次,令太子去施展呢?”
崇祯将那本册封李自成、张献忠的奏折重重的扔在龙案上,又取过另一份奏折,上面竟然是传给南京的史可法、三府总督马士英、徽州副总兵黄得功、池州总兵刘良佐,还有福建郑芝龙的诏命。令郑芝龙率主力水师北上讨伐方原,其余四路也陈兵边境,策应郑氏的攻势,五路同伐方原。
崇祯缓缓的放了奏折,叹声说,“皇后,可知大明如今的大好局面,驸马是居功至伟。否则,满清早已入关,流寇也早已逼近京畿。皇后如今却要玩走狗烹,良弓藏那一套,唉!所谓行不义者必自毙,小心害人者反受其害!”
周皇后淡淡的一笑说,“陛下!臣妾也知方原为大明立下了大功。但身为臣子,立功再大,也是臣子,总不能恃功而骄,还凌驾在君权之上了吧!方原确实是难得的才俊,臣妾并不否认,但陛下对方原的宠信也确实过了头,早逾越了君臣的礼制。”
“俗话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方原若真是忠君的,就该束手就擒;若方原要顽抗到底,那就证明他本有反心,是他自取死路,不是么?臣妾可以应承陛下,若方原愿束手就擒,臣妾仍视他为坤兴的驸马,只会加恩,绝不加害。”
她一通滔滔不绝的道理,崇祯听了是反击乏力,两人十七年的恩爱夫妻,从未生过真正的嫌隙,如今唯一的分歧,也就是在对方原忠心与否的看法上。
如今周皇后在掌控全局,占尽上风的局面,仍是苦口婆心的劝说,充分尊重了崇祯的尊严和脸面,崇祯还能有什么话去呵斥她?
崇祯神色颓然的交出了怀中的玉玺,扔在了龙案上,长叹一声说,“去吧!去吧!终有一日,你们会后悔的。”
周皇后令随行的宫女、太监收了玉玺,又叫来了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还有司礼监太监王之心,沉声说道,“你二人听清楚了!从今日起,陛下的膳食比之前只能多,不能少。陛下可以任意出入紫禁城任何一个宫殿,绝不能阻拦,否则以大不敬罪论处!听明白了?!”
她的旨意再明白不过,崇祯除了不能离开紫禁城,可以随意活动,骆养性、王之心二人忙恭恭敬敬的领旨。
待骆养性、王之心二人离开了,周皇后盈盈的起身,又扶起了崇祯,柔声说道,“陛下,这些日子你也闷得很了,臣妾陪你去宫后苑转一转。今后臣妾也搬进乾清宫,日夜不离的陪着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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