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沈怡然见秦期半晌没有回应，垂眸说：“我会出束脩的。”
想了想，又觉得自己此举着实有些唐突，便笑道：“若裴公子与两位姑娘不愿，又或是秦小哥感到为难，那边当我没说过这些话。我可以去找别的师父。”
只是终究有些遗憾，她对松松和小竹颇有好感，更想向与自己亲近之人习武。不过这二人是别人家的婢女，沈怡然也不好强求什么。
秦期回过神，连忙说：“不为难不为难，我家公子必然会答应的。”
“秦小哥如此肯定？”沈怡然微弯双眼，露出一个莞尔的笑来。
秦期笃定地点点头：“这是自然。”
他抬手捂在嘴边，差点想把自己揣摩主子心思的心得抖露出去，抬眼却发现那王家主仆、驿站车夫，种种闲人皆立在一旁。
一番话又吞回肚子里。
秦期咳了咳，丛容道：“毕竟我家公子是个大好人嘛。”
沈怡然心下稍定，又探出半个身子，找到还未离去的王九：“我的安全保障有着落了，你快些去找你哥罢，别真让这位小哥被你爹扒掉一层皮。”
年轻的圆脸小厮感激地朝沈怡然道谢，王九却不愿就这样离开，因为她对裴家无甚好感。
毕竟王老爷对裴家高价收粮之事的有过判断，告诫王家上下不许与裴家扯上关系。况且沈怡然那讨人嫌的二叔似乎正在裴家做活。
想到这里，王九不由质疑道：“裴家人可靠得住？我怕你是才出虎穴又入狼窝。”
秦期的眼神顿时冰冷：“王姑娘慎言，我家公子霁月光风，你家六少爷却是出了名的恶霸。谁家是狼窝，姑娘心里应该清楚。”
这位裴家书童一张娃娃脸，在沈怡然面前言行亲切，对上王九却有了富家恶仆的气势。
王九毫不畏惧，双眼一瞪，一副谁怕谁的样子。沈怡然心知自己是无法在这马车中安安稳稳地坐着了，索性跳下车来，站在秦期与王九中间，隔开气势汹汹的两人。
“好了，大家别争了，谁家都不是狼窝虎穴，”她头痛地揉揉额角，“这其间应是有些误会。”
裴渊当初已解释清购粮实为家中兄弟陷害，他也做了万全的对策，只是如今那些兄弟未出手，裴渊便静心以待，不轻易打草惊蛇。
沈怡然怕自己打乱裴渊的计划，便未在此刻讲清其中缘由，仅是说：“大家各退一步，日后也好相见。”
王九对沈怡然十分信任，见她如此态度，扭扭嘴道：“那我走了，你多加小心，路上还是得警惕着些，莫让登徒子占了便宜。”
“知道了，我的九姑娘，”沈怡然朝她挥挥手，皱眉笑道，“裴家公子真的是好人，你就放心吧。”
告别王九，又等了一段时间，裴渊的身影终于出现在县里。
小公子今日穿的不是常见那身儒生装，一袭深蓝直裾袍，缎面光华流转，隐约能看出祥云暗纹。仍是那副清贵的气质，琥珀眼半睁不睁，漫不经心地看过来。
却看到了沈怡然。
裴渊顿时换了副乖巧的神情，行至沈怡然跟前：“沈姑娘，好巧，你也在县里。”
沈怡然歪着头抿出一抹笑：“裴公子，好巧，今日又要麻烦你们了。”
裴渊闻言怔了怔，一个眼风扫向秦期。
秦期连忙解释：“小人等候公子时，恰巧听说沈姑娘也在县里。又见有几个不干净的家伙鬼鬼祟祟盯着沈姑娘，怕她一人出行不安全，这才出言相留，请姑娘与我们一道回去。”
小公子方一听说有人暗地跟踪沈怡然，不高兴地皱起眉，又闻得自家书童邀沈姑娘一同返乡，不由舒展了眉眼，赞同道：“秦期，你做得很对。”
他对沈怡然说：“沈姑娘今日又与我客气，举手之劳，有什么麻烦的。”
珀色瞳孔里惠风温和。
沈怡然又朝他笑了笑：“你若这样说，那我可要得寸进尺了。实不相瞒，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何事？”
沈怡然便将自己想向松松、小竹习武之事说了。语毕，她亦上前两步，拉近与裴渊的距离。脸颊有热意传来，她假装感受不到，睁着一双美丽而多情的桃花眼，可怜兮兮地说：“裴公子，你可能答应我？”
此举让裴渊双耳通红，他不由后退一步，低下眼皮轻声道了句：“嗯。”
看到裴渊如此反应，沈怡然心情大好，认定自己与这小公子的相处模式还如像刚认识时那般，是她占了上风。
裴府那次莫名其妙的幽怨、压迫，不过是一场错觉。
“沈姑娘，奴婢与小竹定会好好教你的。”
当初送沈怡然回林圩村的四名裴家仆人都在，松松笑起来，露出尖下巴：“不知您可选好了习武场地？”
沈大家那黄泥屋太小，勉强住下三人，再不可能有更多场地供人施展拳脚，而屋外又太晒，怕是还未练上一刻钟，人就要中暑了。
裴渊说：“不若去林海村，裴府地方大，有专门的习武之地。”
沈怡然明知裴渊提出的建议再好不过，却不知为何生出一股炫耀心理，不想让裴渊觉得自己还住在那个破烂黄泥屋。
她鼓起脸颊道：“我如今已在镇上买了房子呢，三间屋子带小院，用来习武也足够了。”
心中却在说：不够不够，小院是我专用来放多肉的。
裴渊似是被沈怡然的举动可爱到了，偏头轻笑两声，又转过眼来看她：“天色不早了，此事我们稍后再议，先赶路回村才是正事。”
民车驿里旁观了全程的车夫也说：“是啊沈姑娘，小人已经等了大半天，何时出行，还请您给个准话。”
“现在就启程。”沈怡然当机立断。
车夫搓搓手，喜滋滋地站到马车前，就要请客人上车。
驿站外，又传来一个嘶哑的少年声：“姐！是你么？”
都说事不过三，如今她已接连被人打断三次。饶是心情颇佳的沈怡然也忍不住捏了捏拳头：“沈枫，你为何也在县里？有事便快说。”
来人正是她那个瘦得像竹竿的堂弟。
沈枫嬉笑道：“姐你前些日子不是给我发了工钱，我便来到县上找三两好友聚一番，如今工钱用完了，我也该回去了。”
沈怡然：“我给你的全用完了？一文也不剩下？”
“全用完了，如今连租车的钱也没有了，差点儿就要走路回去。还好遇上了堂姐你！”
沈枫看了看车夫，又看了看与沈怡然站得很近的裴渊：“你们可是要回村？顺便载我一程。”
自从与堂姐混熟后，沈枫说话的语气便随意了许多，连带着沈怡然对他的态度也不那么客气。
然而这番场景看在其他人眼里，又是另一番解释。
裴渊默默地听着沈家姐弟的对话，面上虽无波澜，却垂了垂眸，心道：又一个王老六。
裴府的家仆也对沈怡然流露出同情的表情。
沈姑娘真是太惨了，不仅要亲自栽培植物挣钱养家，还要花心思应付叔父一家的极品亲戚。自家公子才不是什么好人，居然还没把这浑不吝的堂弟他爹赶出去，夺了他的差事。
众人鄙夷的眼神看向裴渊，裴渊冷冷一瞥，这些人又低眉敛目，仿佛无事发生。
最终众人商定好，沈怡然乘裴家马车，由松松与小竹在车中陪伴她。而裴渊、秦期坐上了王九为沈怡然定好的马车，盯着同行的浑不堂弟沈枫。
裴渊与秦期相顾无言，一时间车内的气氛有些低沉。
沈枫倒是个自来熟，打量裴渊两眼，认出这是个有钱人物：“你就是我娘说的裴家公子？听我娘说她曾想把怡然堂姐介绍给你。”
一口一个怡然堂姐，叫的倒是亲近。
裴渊很想将这和王老六一个德行的少年扔出车去，不给其一个眼神，然而出于礼仪，他仍是点了点头。
得到回应的沈枫嘿地笑了声：“我娘还说，你被堂姐拒绝了，如今她正为我堂姐物色其他好归宿。”
沈枫此言其实是在逗这小公子好玩，毕竟沈李氏的话他如今只当耳边风。他娘有什么打算，与他沈枫真心追随堂姐何干。
而裴渊不知内情，顿时神色肃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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