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裴渊让人翻过围栏，将瓦片上的绿植挖出来，装进花盆里送给沈怡然。

        “裴公子，这怎么好意思呢？”沈怡然笑得有些羞赧，心里却是乐开了花。小公子不仅人长得帅，还十分心善，又是借书又是送花的，叫她短时间内不知如何偿还恩情。

        对方不求回报，沈怡然却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她想了想，隐晦地给裴渊些提示：“公子读圣贤书，恐怕还要闻些窗外事才好呢，如今连怡然都听说裴家高价大举囤粮之事，恐怕其他知道的人也不少。”

        她委婉地表达了一下自己对此事的看法，以及对裴家未来的担忧，如若裴家的行为最终真的导致了什么大案的发生，京中追查下来，裴渊的科举之路必然再也走不通了。

        “当然，这也仅是我的一家之言，裴公子若觉得我说的不对，请不要往心里去，是我多管闲事了。”

        裴渊静静看着沈怡然，目光凝了凝，不一会儿又笑得春风和煦：“怎会，沈姑娘好心提点，裴某感谢还来不及，又怎敢觉得姑娘多管闲事？”

        他说自己会对此事多加注意，又请沈怡然对此事保密，千万不要再对更多的人提起：“包括姑娘的这番见地，虽为真知灼见，但若叫别有用心的人听了去，恐怕会对姑娘不利。”

        沈怡然重重点头：“我自会守口如瓶。”

        眼见红日高悬，沈怡然想起家中还有等自己吃饭的父母，便向裴渊辞行。裴渊说自己还有些事未处理完，只叫了两个小厮并两名婢女护送沈怡然回林圩村。

        从未享受过仆人随行待遇的沈怡然一时间有些不适，连忙摆手：“不需要这么多人，这也有些太隆重了。”

        裴渊含着笑说：“沈姑娘独自回村，我不能伴行，叫他们陪着我方能放心些。”他说这几个人都是练过武的一把好手，路上遇到什么不长眼的恶霸登徒子，随手撂倒不在话下。

        沈怡然一听“恶霸”二字便想起王老六，忽然觉得带再多的人在自己身边都不为过，于是从善如流地接受了裴渊的好意。

        玉貌雪肤的少女离去后，裴渊收回目光，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从归家便跟在自己身旁的小厮：“沈姑娘方才说的话，你还记得多少？”

        小厮一路随行，皆是低着头不敢直视主家，直到裴渊发问，这才大着胆子看了裴渊一眼。他方接触到那浅色瞳仁的目光，就立刻低下头去，举着右手并指发誓道：“回世……回公子的话，小的方才走神了，一句话都没听进去，更别说记得几分了。”

        裴渊点点头：“你向来伶俐。”他的笑容比方才真诚了些，看来是心情转好。

        小厮舒了一口气，正要再说几句讨好的话卖个巧，却听他家主子又用疑惑的语气喃喃自语道：“这是怎么回事，夏日才过去了一半，连秋收的时节都还未到，为何现在就有了裴家的流言蜚语？”

        “……”小厮内心十分无语，心想这算什么流言蜚语，林海村裴家高价囤粮的事，您不是一直心知肚明吗。

        但他知道裴渊问话的重点是“现在”二字，于是尽职尽责地扮演一个为主子分忧的角色：“想必是公子的哪位兄弟迫不及待了，属下这就派人去查是谁捣的鬼。”

        “不急，”裴渊纯良地弯着唇，神情就像沈怡然面前那般澄澈无辜，他眼里分明含着最是和煦的笑意，说出来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让他们继续拱火，早些将我的罪状呈上去，我倒想看看，他们的手段等玩到那一步。”

        他警告小厮：“秦期，“裴老爷”所做之事，你们继续装作一概不知，不得让他察觉到半点不对。”

        秦期利落受命：“是，公子。”

        裴渊说完，又拧了拧眉，踱步坐到主屋紫檀椅上，肃声道：“那些粮食的去向，你们也要多派些人盯着，如若灾情先一步到来，便叫人抢回粮食，用以赈灾。”

        秦期急急道：“可若抢回粮食，咱们装了这么久的不知情，岂不是功亏一篑？”

        “粮荒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对比起来，我那些不成器的兄弟们可是一点也不重要。”裴渊随意端起身旁方桌上的茶盏，轻轻拨了拨茶盖，淡声说，“况且真闹出什么灾荒来，天子一怒，你以为我们逃得脱？”

        “秦期，我们也并非什么手段干净之人。”他抬起眼，琥珀色的眼里眸光流转。

        沈怡然捧着青瓷制成的花盆，在四名裴家仆从的陪伴下往林圩村赶。

        仆人们本提议四人抬轿，让沈怡然坐在轿子上，清闲又省力。这个想法很快被沈怡然否决了，只因她骨子里终究还是个现代人，干不出这种压榨仆从之事。

        “裴家可有马车？乘马车的话你们也比较省力，大家都方便。”沈怡然说。

        四人中气质最为老成的小厮摇摇头，他长得一副中等体型，面容比任何一位都平平无奇，一开口语气也是平淡无波：“从林海村直接去往林圩村的路并不平坦，不适宜用马车，沈姑娘若急着回家，只能走这条路。”

        “那咱们一起用腿赶路吧。”沈怡然说，“恰好我也当锻炼身体了。”

        四名仆从闻言纷纷面露疑惑，却很快将这份不解压下，尽职尽责地站在沈怡然周围保护她回程。

        两名侍女还贴心地为沈怡然撑伞打扇，说是沈姑娘冰肌玉骨，她们怕她在太阳下晒化了。

        沈怡然红着脸行在伞下，感到十分不好意思：“姐姐们有心了，到我家后，不如喝些水歇息一会儿再走。下次再见，怡然一定奉上薄礼。”

        “姑娘哪里的话。”侍女们比小厮要灵动活泼许多，一听沈怡然竟要赠礼，立刻嬉笑了起来。

        撑伞的那人说：“能服侍您这般美丽的小姐，是婢子们的福气，哪还敢要谢礼，您多来裴家看我们两眼就好了。”

        打扇的那人也笑道：“没想到在这乡下还能见到您这样的人物，真是明珠蒙尘……不过婢子敢保证，沈姑娘总有在世人眼前发光的那一天。”

        饶是沈怡然对自己认知还算清醒，听了这番话，也忍不住飘飘然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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