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插曲：铁匠沃尔的故事5
大概是因为白天闹的那一场，让人心绪不宁，伊登有些睡不着，叹息着坐在床边，月光通过窗户倾撒在他身上，迟疑了很久，伊登才自言自语道：“如果我救下那个女孩，是不是，就不会有今天这么糟糕的结局？”
其实他心里明白的，就是救下一次又怎么样？只要那些糟糕的家伙一直在，他就不可能干干净净的救下“苏珊”。
不是这个苏珊也会有另外一个苏珊，一样的事情，这个世界，每一个小角落里面都会有着这样一个叫作苏珊的姑娘。
除非改变这个世界，否则，“苏珊”永远不会获得拯救。
孤身一人，既是知道这个世界的肮脏与可怕又怎么样？伊登什么都做不了。
看来，这一夜，他注定无眠了。
这个时候，耳边突然传来轰鸣的声音，就像洪涛冲击大地的声音……
怎么可能？下意识地，伊登打开窗户，探出身子向远处看去……
是水，是裹杂着各种砖石木块碎片的洪水，沉睡中的人们甚至来不及睁开眼，就被水淹没了。
这个小镇挨着一条河，河的上游有一个水坝，最近几天也确实下了几场雨，但是，谁能想到，水坝会溃堤，明明不是多么大的雨啊，明明也不是危险的雨季，为什么，这个水坝就决堤了？
奔涌而下的河水掩埋了整个小镇，还不曾停歇的向更加远处冲去，伊登在的这个小镇是距离河水最近的小镇，所以也是最惨的地方，他们直面了最初炸裂开的水坝，一个小镇，被整个从地图上冲走了。
接近凌晨的时间，正是三四点的时候，几乎所有的人都睡熟了，既是被轰鸣的声音惊醒，也来不及有什么动作，水已经从头顶夹击着房顶的碎片狠狠砸下。
距离还远的地方，还能在听到声音后有一点动作，洪水的威势也会减轻，到达第二个小镇的时候，仅仅冲毁了三分之二的房屋，但是中间被袭击的村落，无法计量……
因为那个河流是横跨赛尔郡和摩西郡两个紫沂大郡的河，那个水坝，既是不是这条河流上最大的水坝也是能排在前列的。
洪水退去，侥幸存活的伊登茫然的爬上一处高地，水来的匆匆去的也匆匆，曾经热闹的小镇已经只能看见看满地的房屋遗骸了。
安静的小镇，连人类挣扎痛苦的呼叫似乎都没有？
难道都不在了吗？
不可能的。
怎么可能没有人活下来？
有没有人还活着？
“还有没有谁在！”
伊登不顾自己被压折的右腿，就好像没看见还在流动鲜血的伤口一样，挣扎着在没过脚面几公分的泥水中奔走，左边的胳膊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划伤了，深可见骨的伤口，让伊登眼前模糊，可是，哪怕还有一个人活着呢？
天开始亮起来，太阳的红光让这个土地上的残局清晰起来……
伊登彻底绝望了，没有任何一个生灵回应他，这片土地上好像就他一个活人，这一刻，他无比的孤独，那么清醒的孤独着。
就这么躺下吧，闭上眼，然后再不要醒来……
他受够了这个世界了。
在伊登闭上眼的那一刹那，一个属于孩子的稚嫩的咳嗽声响起，清晰可闻，伊登一个机灵，清醒起来，下意识寻找着这个声音。
终于，他在木板的夹缝里，看见了一双眼睛，明亮的金色的眼睛，好像上等的琥珀一样，纯净剔透，伸出还算完整的右胳膊，他伸进那个木板下面，帮助那个孩子爬出来。
泥水覆盖了孩子的皮肤上，看起来才七八岁大的一个小男孩，他无比茫然地扫视了一下四周，在风中瑟瑟发抖，双手裹着泥浆，还试图擦干净自己的脸。
这个孩子身无寸缕，清晨的风格外的冷，弱小的孩子本能的放弃了擦脸，直接抱住伊登，试图从伊登身上汲取温度。
失血过多的伊登其实觉得自己也没有什么热度了，但是，看到这么小的孩子依赖的靠在自己怀里，他咬破了舌头保持清醒，至少，至少他要将孩子带到安全的地方，所以，他还不能倒下。
伊登抱起男孩，努力在泥水中跋涉，神志已经模糊，他连那些泥水中的建筑残骸都看不清边框了，过度的失血，身体温度的流失，让他濒临死亡，但是，靠着自己仅剩的意志力，他在看不得边际的泥水中，一步一步，沉重的朝一个方向走去。
无论如何，至少给怀里的孩子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至少，他能救下这个孩子……
金色双眸的孩子安静的任由伊登抱着，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的眼睛背着初生的太阳，依旧闪烁着光辉，伊灯那深可见骨的伤口，肉眼可见的在停止流血，也在慢慢愈合。
只可惜，精神已经到极限的伊灯现在根本不清醒，他身体的感知到了几乎没有任何知觉的地步，除了冷，他什么也感觉不到，所以根本不知道，自己的伤口在愈合。
等到伊登醒来，他已经身处一个教堂临时的医疗帐篷里面了，最终伊登还是晕过去了，倒下的时候，伊登唯一能做到的只有将孩子的身体努力抱进自己怀里，侧着身子倒下去，只有这样，孩子才不会受伤。
其实一般这样的灾难，没人会组织营救，但是，谁让这次不一样呢，负责迎接新王权之剑的队伍就在小镇上，先不说王权之剑了，这个队伍里面可是有好几个贵族子弟的，怎么可能不去寻找呢？
就是人没了也的找到尸体给他们背后的家族一个交代，所以，晕过去的伊登虽然没有被认出来，但是还是被搜救的部队顺手救下了。毕竟他和小孩都是浑身的泥浆，根本就看不清样子。
小孩被清洗干净了，大概是两个人在一起被救下，被人以为是一家人，所以孩子被安置在伊登昏迷的帐篷，小男孩睁着一双大眼睛直勾勾的在伊登的一边看着他，也不说话，眼神中透漏着一丝绝望，悲戚无比，伊登的身体还很虚弱，他沙哑着嗓音开口说道：“我们都还活着吗？”
不等男孩回答，他就继续说着：“原来，我还活着……”
然后继续陷入昏睡不醒的状态。
总有一种自己不该救人的感觉，眼前这个男人，真的需要活着吗？忧虑的孩子轻轻地用手指点着伊登的头，小声地，无比委屈地埋怨道：“为什么我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救人？我的认知传承里面，不是这样的？你不要睡了，能不能告诉我怎么办？呜呜……”
新生的王权之剑，还没有自己名字的紫沂的新王权之剑，小声呜咽着爬上伊登的身侧，委委屈屈地躺进眼前这个男人的怀里，只有简单的一点对这个世界基本认知的小孩，心性还是符合他自己身体大小的，没有任何生活的常识，本能的依靠自己第一个见到的人。
至少，眼前这个人，干干净净，没有任何让他厌恶的气息味道，可是外面的人，没有一个人在他的感知里面和伊登一样干净。不是散发着难言的血腥的恶臭的味道就是死水一样毫无生机的压抑无比的绝望气息，刚刚降临在这个世界的王权之剑被自己见到的人吓住了，他只能紧紧依偎着虽然陷入昏迷但是比现如今他见到的任何一个人都干干净净的伊登身边。
等到伊登身体好转的时候，搜救工作基本也接近尾声了。
这场灾难的根由也被查出来了。
直播间，伊灯缓缓的开口，尽力让自己语气平静：“沃尔，在被关进一间空屋子之后，自己逃了出来，他打伤了看守他的昔日的玩伴。然后，在夜色中奔走了几个小时，来到了水坝上流。”
“他砍了很多树，又将那些树推进河里，让树顺流而下，一个个砸到水坝上，直到把水坝砸开，然后溃坝。”
“我不知道那时候他是抱着怎样绝望的心情，也不清楚他是多么大的恨意，才丝毫不顾那个小镇，他长大的地方，他的亲朋好友，事实上，最后，那些伤害苏珊的人仅仅只有一人侥幸活了下来。”
“既是还活着，那个人也残了双腿，因为丢失的王权之剑，他被追究了责任，失去一切，流放出境，后来，连伊登也懒得知道他落了什么下场。”
“然而沃尔，那个疯狂的铁匠，也面临着自己的惩罚。不要辩解他是为了报仇了，是，我知道，伊登更加知道，这个年轻人是为了自己心爱的女孩复仇。但是，改变不了一个事实啊，因为他的复仇，无数无辜的人失去了亲人和家园。这是他的罪，同情也好，可怜也罢，那个男人犯下的罪也是事实。”
“他被判了火刑，燃烧的大火吞噬了他被摧残的不成人影的身子，那个在被抓捕之后就遭受了无数折磨的年轻人，既是被拔掉了一半舌头，也依旧在火焰中嘶吼着一个声音，虽然听不清是什么，但是伊登能猜得出来。”
“他在喊着自己心爱的女孩的名字……”
“后来，人们遗忘了他的名字，也忘记了他和苏珊的故事，只是曾经在那个河边一度流传了一个称号，暗夜中击碎少女头盖骨的持斧恶魔。”
“时间的流逝早就模糊了真相，更何况有人刻意去掩盖，关于事实，早就在流言蜚语中变得让曾经经历过那个事件的人听到之后都只能报以一声嗤笑。”
“其实这样也好，至少，没有人谈起他们，也不会有人去打扰他们。”
伊灯长长地叹出一口气，声音在安静的直播间清晰无比，他最终总结道：“无论你们这么看沃尔的故事，其实对于那时候的伊登而言，那是他一生的转折点。因为沃尔，他才知道，原来，这个世界也有人敢于反抗，也有人试图攻击这个腐朽的社会，既是他失败了，既是他害死了无辜之人，但是那样鲜明的仇恨，如同炽热的火焰一样，在伊登心中埋下了一点东西。这也是，我考虑之后将这个故事讲给你们的原因。”
“那么，最后的最后，晚安，无论是谁，晚安吧，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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