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他永远不会娶你!
“昨日老奴夜起,听着下头有人说,夭姐儿昨日瞧过大爷了,该是无碍的。”钱嬷嬷还是回答了。
若是皇帝想要处置顾大伯,完全没有必要拐这么大的弯。
毕竟,顾大伯犯了错那是真正的,就是说破天也没人敢反对皇帝的处置。
且,若顾大伯想不开做了傻事,也不应该是素来与他不对付的顾夭夭去。
顾大伯到底是顾明辰与顾明慧的亲生父亲,纵然心里再怨恨,真要出事他们不可能不管。
无论因为什么原因,顾夭夭能去刑部,都是叶卓华帮忙看着的结果。
想来,也出不得什么大事。
对于钱嬷嬷的推测,顾老太太却不置一词,“让下头的人都激灵点。”
顾父这一走,靖王那边也不知道会闹什么乱子,让人看着莫要寻出错处来,老太太自要想法子,保护俩姑娘的周全。
只是,大儿子关进了大牢,二儿子上了战场,虽说下头的人寻了一堆理由,解释顾父为何这次走的这般急,可老太太总是不信的。
那些理由,都太过于牵强。
只是,却没有说破,孩子们不愿意让她知道,那便是担心她,她要做的就是让孩子们省心。
多少次,午夜梦回睡不着的时候,起身念上几句佛号,就当是为孩子修福气。
今日皇帝亲自上城门,送众将士离开。
顾夭夭站在人后,远远的望着坐在高头大马上的顾父。
总觉得与记忆中的不同,记忆中的父亲脊背永远是直挺的,穿上盔甲那高大的身躯,像是能撑起一整片的天。
可此刻,顾父的脊背好似弯了,眼里也没有记忆中的清明。
旁边的顾明辰,换了轮车,他是书生自不用穿着盔甲,选择了一套肃穆的黑色,低低沉沉的,好似能将所有的魑魅魍魉压的住。
三碗践行酒饮尽,皇帝的碗落地,顾父高喊一声,“出发。”
众将士便齐齐行动,头也不曾回一下。
坚定的,没有一丝犹豫。
顾夭夭将手臂高高的举起,纵然知晓顾父不会回头瞧一眼,可却还是忍不住,挥动。
眼看着众人越走越远,顾夭夭将手臂缓缓的垂下,却瞧着顾父突然回头。
阳光照耀下,眼眶里的泪珠闪着了一丝光亮。
可不过是瞬间,便将头收了回去。
“爹,我一定会好好的,等你回来。”顾夭夭在心里默念。
远处,只能看到,马车带动烟土的时候,皇帝终于动了,缓缓的转身,身后的朝臣立马低头,退立在两侧。
皇帝走了两步却突然一顿,视线放在了顾夭夭的身上,抬手指了指,跟前的宦官便明白了。
拂尘一摆,弯腰走到顾夭夭跟前,“顾姑娘,圣上请您过去。”
顾夭夭低头,按着规矩到皇帝跟前见了礼。
“抬起头来。”皇帝轻声说了句,让人听不出喜怒来。
待顾夭夭抬起头,看着皇帝的时候,却听着皇帝唇间微微叹了一口气,“像你母亲多些,朕还记得你出生后,你父亲托人送来了你的一帧小像,眉眼间可是什么都瞧不出来。”
许是因为想起了从前的往事,皇帝的语气温和,面上也带着点点笑容。
顾夭夭只跪着却不说话,帝王的心有一时的温和便也罢了,若是当真,那便是万劫不复。
上辈子,她原本可以不那么急着嫁人,若不是眼前的皇帝,也许也不会有轮到顾皓辰娶自己的机会。
果不其然,皇帝的温和也只在一瞬间,便沉下了脸,视线放在了离着顾夭夭站立并不远的叶卓华身上。
“叶卿的身子这是好了?”这两日,叶卓华虽然还办着刑部的案子,可在朝堂上是告了假的,是这两日都没有上早朝。
被皇帝点名,叶卓华自然赶紧过来,与顾夭夭跪在一处,“启禀身上,臣身子还未大好,只是刑部的案子不空,臣,总放不下心来。”
这话,到底是有些夸赞他自己的意思。
听的皇帝冷笑一声,“叶卿这般努力,倒让朕欣慰,既如此那便说一说,冯卿的案子可有进展了?”
既然送走了一个武将,也算是惦记着,便问了一句。
冯将军醉酒伤人的事,看着是个小案子,可却不好查。
一来,人证不好确认,毕竟看见的也顶多只是扫一眼,不与那些仔细秘谋一般可以确定,既都是模糊的,便说不清楚。
二来,是物证,时间过的久了,根本没有取证的机会。
这,注定了只能是个无头公案。
若非是叶卓华参了冯将军一本,换做刑部任何人,都不会再提起,免得砸了自己的脚。
顾家与叶卓华的大定了,顾父在外头赈灾,按道理自不该对叶卓华下手,可皇帝也瞧不上他这般得意,所以,便想着给上叶卓华两句。
最好,再寻个借口,将人打上一顿,也敲打敲打那些又不老实的文臣。
“回圣上的话,臣已然调查清楚,人证物证皆以齐全,可证明此事乃是副将所为,冯将军只是救人,并未动手。”偏生,叶卓华突然对上了,而后抬头,“圣上,可随时听审。”
皇帝的眼猛的一眯,他昨日刚宣了刑部尚书问话,说没有眉目,今日一早这就查清楚了?
皇帝没有理会叶卓华,而是看向刑部尚书,心里已然清明。
唇间勾起一丝冷意,“好的很。”
而后抬脚往前走,宦官瞧见了说了一句,“起驾。”
百官自然相送。
上了撵,皇帝让人停下来,交代下去,“既有可能是冤枉,着令三司会审,必要查个水落石出。”
不过是个小案子,皇帝亲自审问,自有种大题小怪的感觉,更显得别有深意。
因为冯将军的位置在那放着,三司会审自显得慎重,这便足够。
“皇上圣明。”这般公允,朝臣们自然拜下了下去,高呼万岁。
皇帝笑了笑,“着令礼部拟选秀事宜。”
皇帝突然提了这么一句,百官皆都愣住了,这些年冯妃得宠,皇帝对后宫并不热络,十几年了都没有大肆选秀,顶多到了日子,礼部拟了折子,随便挑几个罢了。
既特意说出来,怕是要正儿八经的选了。
不过是片刻,下头的人便反应过来,再次高呼圣明。
毕竟皇帝子嗣算是单薄,除了太子靖王,还有去了封地的恭王,再来便是两位未成年的皇子。
比起先帝来,相差太多。
而且这些娘娘是因着不是正儿八经的选秀上来的,母家位置不高,自个也不得宠,生下的儿子自然难堪重任。
这次若是选上几个厉害的,分一分冯妃的宠,再多生几位皇子,选择的多了,皇帝自然也不能将目光只放在靖王的身上了。
这,在众人眼里,自然是利国利民的大事了。
新上任的礼部尚书,片刻都不耽搁,生怕转头皇帝再后悔了。
瞧着皇帝走了,叶卓华起身将顾夭夭扶起来,“且放心,一切都安排妥当。”
知道顾父这一出去,顾夭夭心里肯定是不痛快,叶卓华也知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只在旁边安慰了句。
“待三司会审结束,告诉我一声,我去瞧瞧知微。”顾夭夭拍了拍身上的腿,与叶卓华一同下城门。
叶卓华点头,皇帝既然都当着大家的面说了,肯定不会拦着冯将军出来了。
京城里,有个武将压阵,大家心里也才能有底。
“估摸有两三日的功夫,便能妥当。”叶卓华已经将证据都准备好了,皇帝既然下令了,无论靖王与冯家闹的什么,冯将军的官位毕竟在那,下头的人自然不敢惹。
赶紧将案子结了,上头的人爱怎么斗便怎么斗,总不能让冯将军误会,他们谁要与冯将军为敌。
再则说了,这案子本就是叶卓华杜撰出来了,想要证明清白,也都是他一句话的事。
如此,便也是好事。
只是,顾夭夭侧头看着叶卓华,“你这般的日子,并不好好过了。”
毕竟,卡的这个点太过刻意了,想不让人怀疑都难。
叶卓华轻笑一声,“上次与靖王起了争执,怕是旁人都已经开始起疑了,只可惜现在,就算察觉也已经晚了。”
从叶卓华上任后,日日操劳,每日里说的什么刑部有逃犯,刑部那是什么地方,要是能让人轻易的逃出来,整个大佑都得混乱不堪。
不过都是叶卓华寻的由头,好方便处理他的事。
自然,若没有靖王这一出,叶卓华办事更方便。
可是,叶卓华并不后悔,他突然下聘没有让顾夭夭有足够的时间准备,已然觉得心里有愧了,绝不可能让旁人打扰。
顾夭夭没有接话,凡事,他心里有数便好。
下了城门,却瞧着前头的林子,好像有一队人,顾夭夭便让人过去瞧瞧。
而林子里头,胡氏靠着竹子站着。
她的身份自然没有资格,站在城楼上送顾明辰,只远远的听着,想象着他威风凛凛的样子,便足够了。
原本她是不该来的,可此去将会有多少艰难险阻,谁也不知道,她便,不管不顾的来了。
“我便知道你这贱人,对他旧情难忘。”只是想的忘神的时候,薛方良却让人抬着过来。
他的四肢废了,想要出行只能全靠下头的抬。
他侧着脸,阴恻恻的冲着胡氏笑,好像是高兴抓到了胡氏的把柄。
胡氏用帕子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泪,让自己淡漠的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我不知道相公在说什么。”
薛方良冷笑一声,“你装的什么,在我爹面前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怎么,我爹就喜欢你这种调调?”
薛方良本也不是什么好人,如今伤了身子,心理已然扭曲。
这话,已经不是头一次说了。
原本,胡氏在薛父的跟前装作深情,薛父对她也不是多么信任,偏偏有薛方良这个没脑子的,成日里说胡氏与薛父有关系,他越说薛父越是恼他,连带着也讨厌起了薛母。
这般衬托,自显得薛父对胡氏更加的信任。
尤其是继母出事后,胡父也常过来,薛父对胡氏便更加的客气。
这,更是刺激薛方良的内心,说话也没个把门的。
胡氏早已然听惯了,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只冲着抬薛方良的小厮慢悠悠的说了句,“少爷不懂得事,难道你们也不懂得?”
如今,在他们这个小院子,胡氏都做的了主,小厮一个个都低着头,不敢看胡氏。
“贱人,如今都敢管到爷的头上了,怎得那个瘸子比我老子厉害?”薛方良如今动不得,女人对他来说都是不能碰的东西,已然没有美好,成了提醒他废物的标志。
更何况,他就不喜欢胡氏,这冷冰冰的性子。
胡氏不愿与薛方良纠缠,抬手让人将他抬回去便是。
只是,交代下去,让他们自个衡量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下头的人连连点头,胡氏在外头表现的,对薛方良上心的很,可关上院门却是冷淡嫌弃,如今出现在这林中,傻子也明白定然是惦念着,顾明辰。
这般秘辛,但凡有脑子的人也知道,不能传出去,不定为了保密倒霉的会是谁。
薛方良看着这架子被抬着走,着急却无能为力,气恼之下只冲着胡氏吆喝,“胡氏你喜欢那瘸子又能如何,如果不是南边受灾,他的官位早就丢了,有个不光彩的爹,再迎娶你个下堂妇,除非这瘸子是疯了!”
这些日子,自也有人议论,顾明辰有今日,全靠的是运气。
顾明辰瘸了一年多了,下头的人原本都不谈论了,此刻因为顾大伯的事,又拿出来说了起来。
说这人啊,福气都是注定的,你想要一个东西必将拿另一个东西换。
若是,若是顾明辰立功回来,要迎娶自己,不说薛家放不放手,就算放了,对于外人的议论也许一两日不在乎,可若是日子久了,终归不是事。
胡氏垂着眼,有些人,也许就真的注定,一辈子凄凉。
“贱人,他永远不会娶你,永远不会!”薛方良还在气恼的叫唤。
胡氏的脸冷了下来,“将他的嘴,给我堵上。”
就算心里明白,可也总不想听这般,难听的话。
“你敢。”敢字还在嘴边,薛方良的嘴便堵上了,发不出一点声音。
下头的人将听来的禀报给顾夭夭,顾夭夭估摸着胡氏快出来了,免得碰见了觉得尴尬,便领着叶卓华从旁边的道绕着走。
“你说,我兄长该坚持吗?”顾夭夭突然问了句。
薛方良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顾家出这样的事,外头的人肯定少不得看笑话,若真娶了胡氏,怕是顾明辰少不得要碰着很多的个白眼。
过日子总离不开与人大交道,这日复一日下来,能不能撑得住,谁又能知晓。
“若是心意如此,便与天为敌,又如何?”叶卓华如此回答。
顾夭夭有些诧异的看着叶卓华,他以为男子皆冷静,该是不支持顾明辰与胡氏的,却没想到他会如此回答。
顾夭夭脑子里,却闪着晚了两字。
若当初叶卓华能坚持,顾夭夭轻轻摇头,瞧她又想的多了。
“你说的没错,”拍了拍叶卓华的肩膀,丢下一句便朝前走去。
叶卓华说的没错,证据已经充足,办起来便也方便,不过是三日,冯家便解了足。
解足的头一日,顾夭夭还没过去,冯知微便来到顾家。
“我娘说,虽说禁足可却跟坐牢没区别,叫我莫要过来,怕给你们添晦气,我想着你们该不在意的。”冯知微坐在顾夭夭的院子里,倒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自然,顾夭夭与顾明慧也不在乎,他们需要冯家的时候,冯家义无反顾的站出来,此刻拘泥一些个本就没有道理的规矩,自显得迂腐。
只是,本以为禁足这些日子冯知微会沉闷些,却没想到与从前无异,若硬要说些变化,该是瞧着多少有些瘦了。
不过夏日里天热,多是胃口不好的,瘦也该是正常。
顾夭夭拿着团扇拍了一下冯知微,“谁说不在乎,我在乎的很。”
冯知微的头立马转到顾明慧那边,“嫂嫂,夭夭姐姐欺负我。”
顾明慧与小冯将军的婚事,莫说京城了,估摸着整个大佑都已经传开了。
叫一声嫂嫂,虽然有些早,但也是情有可原。
可却将顾明慧闹了个大红脸,“你这丫头,再胡说我不理你了。”
冯知微摇着团扇啧啧了两声,“你俩都快成亲了,日后便没人与我作伴了。”
闹的,顾夭夭与顾明慧同时白了冯知微一眼。
说起正事来,冯知微突然来了精神,“那个叶卓华,我只听我爹娘经常提起,却也没有与他正面打过交道,哪日倒可以会会。”
不过,冯将军与冯夫人如何提的叶卓华,她却没有说。
虽说他们同在京城,可是因为叶卓华从小与顾夭夭有婚约,与其他女子总是刻意的保持距离,所以他们至今为止,也其实只能停在认识罢了。
至于品性,并不了解。
“你这丫头还小,怎什么心思都有?”顾明慧忍不住念了一句。
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怎还能帮旁人相看上了。
冯知微撇了撇嘴,“不让人家唤嫂嫂,却是端上了嫂嫂的架子了。”
闹的,顾明慧又一个大红脸。
三个人正闹腾的时候,下头的人说,宫里头送了懿旨。
赶紧去接,说是过几日便是大暑了,皇后娘娘要在宫里赐艾,邀得两位姑娘都去。
这大暑来到,便是最热的时候来了,一般府里都会熏艾,护中阳,敛虚火,祛湿气,得长生。
一般这个时候,各府的人都不爱走动,宫里有心便会挑的有功之臣赐艾,也都是着宫人送来便是。
从未有过,请姑娘进宫的。
尤其是现在,皇帝大选在即,礼部已经在拟适合婚嫁的女子。
外头来的,地位低,自入不得皇后的眼,目前最关注的应该是,京城的各家姑娘。
只是,顾夭夭与顾明慧都是有主的,就算是相看也轮不到她们。
冯知微心思一动,便让人回府瞧瞧,等着过一会儿,下头的人回来,说是皇后的懿旨也给冯家送去了,说是只请了冯知微一个前去。
这下,总的有点说头了。
冯知微听的下头的人回话,面色冷的厉害,“我倒要好奇的,他们要逼我们到如何地步?”
自己的兄长在外头给皇家卖命,自己的父亲征战这么多年,战功无数。
因为他们夺嫡,已经将冯将军禁足了这么些日子,难不成这还不够,还要再继续算计?
顾夭夭拍了拍冯知微的肩膀,“你且放心便是,那日咱们三个,一同去,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看看能闹出什么幺蛾子。”
原本,冯知微自由是好事,偏生被宫里的人搅了局,只让人觉得晦气。
进宫这日,老太太也起的很早,穿上了诰命服,只等着,若是宫里情形不对,她便亲自敲那喊冤鼓,瞧瞧这天家陛下,是不是昏聩到一点道理都不讲。
冯知微来的早,便在顾家门口等着,此次进宫赴宴,那是要讲规矩的,虽说三人通行,可两府的马车都是各自准备。
到了宫门外,她们没有品级的不能让马车进去,只能在门口便下去,走到皇后宫里。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马车的里的冰块已经融的差不多,一脚踩在地上,都觉得地上的有一股热气,穿过绣鞋,直接入了心肺。
“这天气。”冯知微忍不住抱怨了句。
今日她特意挑了一套白色的衣服,上头绣了一点点梅花装饰,饶是如此可也还是,照的难受。
下意识的,便拿着团扇挡着。
顾夭夭与顾明慧在后头下来。
她们姊妹俩也选了浅色的衣裙,顾明慧穿着一套,藕色绣着翠绿的竹叶的衣裙,整个人显得端庄得体,自配得上未来冯家少夫人的名头。
而顾夭夭已然大订,便没梳素日里爱的灵蛇鬓,换上了惊鹄鬓,额间有一点翠色的流苏点缀,灵动却不失大气。
听的冯知微抱怨,俩人同时笑了一声。
“请各位贵人让路。”原想着过去与冯知微走到一处,却听得后头有声音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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