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纳征(二更)
恍然间怀疑自己的耳朵,直到叶卓华的声音清晰的穿在耳朵里。
顾夭夭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她明明记得,叶卓华是写了退亲书的啊,上辈子她亲眼瞧的。
视线猛地放在叶卓华的脸上,难道这辈子他没打算退亲?
这算是,自己不穷追猛打了,他开始上杆子了?
都被顾家赶出门,还愿意结这门亲事,除了报复顾夭夭都想不出其他合适的理由。
可若是因为报复,顾父是不会同意的。
“自然,我也不是在询问姑娘,只是通知一声,毕竟你我之间是早有约定,虽说没有立下字据,可我相信顾姑娘的人品。”叶卓华缓缓的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撑的发麻的腿,“我明日便带人下聘,待到顾将军凯旋归来,你我便择吉日成亲。”
既然有话快说,叶卓华自然说的干脆。
倒像是真的,只让顾夭夭单纯的履约便可以,说完了,抬脚便往外走。
待人都没了影子,顾夭夭端着茶杯都没反应过来。
她,竟要嫁给叶卓华了?这不对啊,可却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了。
顾夭夭端着茶杯,坐在椅子上,一直思量,一直思量,可怎么也想不出,为何叶卓华又愿意娶自己了。
难道,是觉得,顾府可以依靠?
他一个权臣,这么快把持了刑部,若不是掌握了一些官员的命门,怎么可能这般顺遂。
怎么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另一边,叶卓华一出来,大家惊的瞪大了眼睛。
只觉得看样子,顾父与叶卓华真是起了一场恶战,而且,还是叶卓华输了,不然额头上的伤怎那般明显。
凭着叶卓华新晋侍郎的性子,想来也不会罢休。
一个个都下起了赌来,赌明日叶卓华一定会再次上门。
更赌,顾家姑娘,能撑多久便求到叶卓华门上。
至于叶卓华,明面上是随着刑部来办差,可从顾家一出来,叶卓华便将下头的人甩开了,他们回刑部,他回自个的院子。
到了叶府,还没登上台阶,叶卓华便交代周生,“去盘盘库房里头,有多少银钱,全都拿出来。”
周生撇了撇嘴,“日后,有的是花银钱的地方。”
全都拿出来,莫不是日后府内不开销了。还是,成亲不办礼了?一个个都是大数目。
“你懂得什么,我自会掂量着办。”叶卓华哼了一声,总算是等到这一日了,虽说有些仓促,怕是会委屈顾夭夭。
可是该走的礼数,他总不会落下的。
想着明日叶卓华好似来了精神,连步子都不自觉的迈的大些了。
等着入了屋子,叶卓华这才反应过来,直喊着疼,让府医过来瞧,“你且将能用的药都放在我身上,最好能,药到病除!”
听了叶卓华的话,府医只觉得头大,还有人这般,不在意自个的身子,是药三分毒,若是都放在叶卓华的身上,不定会出什么样的反应。
不定,还会严重。
看府医迟迟不动,叶卓华有些着急了,“总不能,让我明日都出不得门吧?”
府医瞧着叶卓华确实是着急,只能将药配的重一些。
且一向不顾及形象的叶卓华,特意嘱咐了,额头上的肿一定得消了。
待上完药,府医忙活的一头的汗。
出门的时候正好碰着忙完回来的周生,周生同情的拍了拍府医的肩膀,“咱家主子魔怔了,只盼得夫人早点进门,治一治主子这毛病。”
原本,周生还觉得,顾夭夭不是良配,此刻,只想着早点结束折磨,也许待叶卓华顺利成亲后,他们便能轻快些。
不会突然,接着这些烫手的差事。
虽说前些日子叶卓华便已经着手准备了,可到底这事情繁多,不说其他的,光是册子整理起来也得到半夜,还得寻妥帖靠谱的人上门,再有披红,一桩桩一件件事,周生想想便觉得头大。
便是这个时候,愈发的想着,顾夭夭赶紧嫁过来,这般便尘埃落定,不必下头的人忙来忙去的,没个头一般。
叶家上下,今日注定无眠。
这暂且不表,顾夭夭这边,便是半日都没有寻思明白,叶卓华怎么突然想娶她了?
明明两个人,该是互相试探,互相猜测的,左右,顾夭夭是这般想的,至少现在连个最起码的信任是没有的。
夏柳就在旁边瞧着,顾夭夭一个下午都没动的,叶卓华求娶顾夭夭的事,已经在府里传遍了。
原本俩人从小就定下的亲事,顾夭夭从江南来京城便是为了与叶卓华完婚,若不是中间出得这么些个事情,这一步早就该走到的。
可偏偏,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总之在大家的心里,这亲事早就该是黄了的。
就是连老太太那般从容的人,也不知道叶卓华心里想的什么。
如今,顾父都点头了,那便是做数了。
今日,户部拨了粮草,顾父要在旁边盯着,一直忙到天黑才回来。
也没顾的上吃饭,一回来便朝顾夭夭院子里走去。
“夭夭。”一进院子迫不及待的唤了一声,这个时候,总是有一种,好像是喊一声便少一声的感觉。
顾夭夭原本在发呆,听着顾父的声音,恍然间回神,赶紧迎了出来。
“爹,怎么过来这么着急?”顾夭夭下意识的问了句,瞧着顾父身上都落了些许的尘土。
顾父摆了摆手,让人端点稀饭过来,简单的吃两口便是。
“明日,叶家便要过来,下聘。”顾父突然不想说下去了,原本顾家与叶家已经过了文定,只差纳征,问期,成亲了。
可是,如今顾父对这个女婿,不满意的很,尤其又是形势所逼,心里不情愿的情绪便就更浓了。
顾父长长的叹气,“爹,只希望你好好的。”拍了拍顾夭夭的肩膀,“你看中的,爹都同意。”
今日下午在军营的时候,叶卓华许是怕顾父反悔,着人送来了个檀木箱子,里头放的都是顾夭夭所赠之物。
顾父这才命人去打探,发现顾夭夭去寻老太太的时候,跟叶卓华住了一夜,那日大雨又在叶家一夜,虽说叶卓华说俩人什么事都没有,可顾父的心里很别扭。
若是真的两情相悦,怎么早些不直接表现出来,藏头藏脚的行事,便就是装模作样。
顾父后日要离京,顾夭夭怎么也得让他安心,虽说没头没脑的说的什么顾夭夭看中的,可顾夭夭这个时候也并没有多解释,顾父说着她听着便是。
絮絮叨叨,不过才是下聘,倒显得成了出嫁一般,让人感伤。
顾父一直念叨了一个时辰才离开,瞧着天色不早了,顾父这两日睡的都晚,顾夭夭只怕他再累着催促着早些回去歇息。
待人离开,顾夭夭揉了揉眉心,交代夏柳,“找个机灵点的去父亲院子里套套话,打听打听今日叶卓华与父亲说什么了?”
夏柳办事自是快的,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回来了。
顾父与叶卓华说话,旁人自听不真切,可顾父离开的时候,叶卓华正趴在地上捡一副画的画面,却是不少人都瞧见了。
“画?”顾夭夭微微挑眉,突然想到了什么,头一次将手中的茶盏恼的扔在了地上,“好一个,卑鄙小人!”
她便说,叶卓华怎么费心的让她作画,说是身败名裂,可是法子有很多。
自己作画,叶卓华身子受伤,定趴着也不得劲,何至于费这么大周章,感情是在这里等着自己?
“姑娘莫气坏了身子。”夏柳不知道顾夭夭为叶卓华作画的事,只瞧着顾夭夭气成这般模样,该是叶卓华做了什么过分的事。
顾夭夭轻揉了眉心,好半响才缓过来,“明日前头必忙,你安排一下,着同我出府。”
她要亲自会会这权臣,敲开他的脑子,看看里头装的什么浆糊!
这一夜,将顾夭夭好气,到了第二天,眼底一片淤青。
顾明慧过来瞧见,都心疼的问了句,“你可是不愿意,若是难处,姐便是拼了性命也要护你周全。”
说这话的时候顾明慧都想好了,大家落的这般地步,大多因为她的婚事,若是真的要牺牲掉顾夭夭的幸福,她情愿不要这亲事。
“我如何不愿意,我愿意的很。”顾夭夭咬着牙,怎么瞧着,要是恨更多些。
不待顾明慧做反应,顾夭夭招呼夏柳赶紧上装,她一会儿亲自去前头瞧瞧,叶家能拿出多少东西?
如此,顾明慧只笑着摇头。
只希望,叶尚书能早日回来,两府重修旧好,叶卓华待夭夭妹妹真心,一切便得圆满。
今日到底是喜日子,顾夭夭穿的鲜亮,顾明慧陪着她坐着,顾明辰在院子里候着,等着说着祝福顾夭夭的话。
冯知微那边禁着足,可却也听说顾夭夭的事,只在冯府高高的放起了纸鸢,只祝愿顾夭夭美满和睦。
正说着,外头响起了炮仗声,便知道是叶家的礼到了。
停下之后,便是要唱礼。
那着那一声接着一声,顾夭夭只觉得心疼,这些东西里头可是有她那,四百两的银子。
叶卓华常说着自己手头缺银钱,可是拿出来的聘礼便也是京城的头一份,便是尚公主有这些,也是够了。
越是这般,顾夭夭越觉着自己被算计了,心里头的那个火,烧的很旺。
可面上顾夭夭不在顾明慧跟前显露半分,“一会儿个便要开席了,祖母那怕是忙不过来。”
顾夭夭催促了顾明慧两句,老太太身子不爽利,这样的日子不出面也不像话,顾明慧到帮着过去招待女眷,也能分担一二。
今日到底顾夭夭的喜日子,若是她出去,定会被那些个熟或不熟悉的贵女调笑两句,倒不如不出面。
男席那边,顾大伯不在,顾父是武将也不擅长招待,也得让顾明辰过去瞧着。
不过片刻,院子里头便冷清了下来。
听着外面热闹的很,顾夭夭一把拽下了头上赤红的珠花,“走。”
换了衣裳,便带人出门。
“姑娘,您三思。”夏柳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这么大的日子,若是被人发现。
想着又摇了摇头,左右大定礼也成了,就差最后成亲,旁人又能说的什么?
看着顾夭夭坚持,便也只能硬着头皮跟着去了。
外头院子,顾父接人进来,却是没想到,文候竟然也来了。
他,并未给文候下帖子,不过到底官位在那,顾父深吸了一口气,端上得体的笑容,迎了上去,“侯爷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
“顾将军莫要打趣我了。”文候摆摆手,随口便道。
顾明辰瞧着文候上门,想来也是有话说的,便走到前头,替顾父接待宾客。
两人聊着,便到了顾父的院子,待到周边没人,顾父立马将笑容收起,“今日是小女的好日子,若是侯爷有心祝福,我在此谢过,只是多您一个不多少您一个不少,也大可不必,若是并非诚意而来,我顾府并不欢迎。”
昨日,从顾家出去后,顾父总觉得心里不踏实,便想着豁出去老脸了,他去向文候打探消息,看看是否真的到了,需要将女儿托付给旁人的局势,可是文候却避而不见。
文候看着顾父发脾气,只无奈的摇头,“你的性子,还是这么着急。”
他不见顾父,自然有不见顾父的道理。
只是,看着顾父将自个的闺女托付给旁人,知道他自做了最坏的打算,心里不忍,才又出来一趟。
文候轻轻的拍在顾父的肩膀上,“其实太子殿下能不能回来并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便是,皇上的心意属谁?”
这话,皇帝与顾父提起过,他绝不让太子登基。
顾父一下子甩开了文候的手,“还记得当年入仕之言吗,圣人掩耳,我们便是圣人的耳,圣人闭眼,我们便要做圣人的眼,靖王无道,绝非明君。”
顾父始终坚持自己的立场。
文候轻轻的叹息,“终有一日你会明白,我没有错。”
当初,文候也曾阻止孟相,孟相不听,后来阻止百官为孟相闹事,百官觉得他是奸佞之臣。
可是,这天道哪有那么容易说的清楚的。
世人总说靖王残暴,可太子哪里又是什么好人?
“话不投机半句多,侯爷请。”顾父冷着脸,伸手请文候离开。
文候无奈,只得离去。
看着文候的背影,顾父在后头嘀咕了句,“怪不得,华夫人要闹着同他和离。”
听说,文候接旨要教导靖王的时候,华夫人发了好大的脾气。
昨日听到,顾父还当是笑话,毕竟侯府的事情,怎可会传到市井,人尽皆知,如今瞧来,怕也不是,空穴来风。
“爷,姑娘出府了。”送走文候没一会儿,小厮低头跑到顾父跟前,小声的嘀咕了两句。
知晓顾夭夭私下与叶卓华接触甚多后,顾父便让人盯着顾夭夭的院子,今日大订没想到顾夭夭都还会带人出去,这是片刻都不分离吗?
顾父只觉得一阵阵心烦,恨不得将叶卓华那小子,狠狠的揍一顿。
可此刻,却又什么也做不得,只让人小心的跟在顾夭夭的后头保护她,而后再让人盯着顾夭夭的院子,莫让外人靠近,发现她不在府中。
叶府内,叶卓华早早的起了,也不知道是因为,人逢喜事精神爽,还是因为昨日的药太狠了,起了劲,只觉得这身上比之前畅快许多。
让周生前两日才做好的袍子取出来,周生有些无奈的看着叶卓华,那大红的颜色,他以为叶卓华是做的喜服,却不想,竟是这样的日子穿。
“主子,您也不用去顾家,穿成这般,给谁看?”周生忍不住嘟囔了句。
叶卓华不知道从哪里寻了把扇子,敲在了周生的头上,“你懂得什么?”
每次,都是这么回答。
每次周生都觉得叶卓华的做的事情不妥当,可是没想到最后都能成功。
这么快速度便下了聘礼了。
在外人眼里,这便是铁板钉钉的小两口。
梳洗妥当后,叶卓华便领着人出门。
因为天气早,路上的行人很少,叶卓华走在路上还打着哈切,到了闹市的时候,突然喊停了,“在这,等着。”
这里热闹的快,太阳升起小贩们叫喊声此起彼伏,天也慢慢的有了些躁意。
叶卓华坐在马车里,打着哈切。
因为没睡好,一打哈切,眼里凝着水雾。
“主子,来了。”正在无趣的时候,下头突然来人禀报。
叶卓华撑着轿子起身,“便随我,见人。”
手伸出来,由着周生将他扶下马车。
“王府马车,闲人让道。”刚站定,便听得不远处有声音出来。
抬头望去,瞧着对面浩浩荡荡的一众人,靖王坐在高头大马上,好生的威风。
旁人,都朝两边散去,生怕冲撞了王府的马。
只叶卓华,领着人站在路中央。
待马车靠近,他抱拳与靖王见礼,“刑部侍郎叶卓华,请靖王殿下安。”
叶卓华这一身红太过于的醒目,靖王老远便瞧见了,知识他不愿意看罢了。
同样是求娶顾家女,顾大伯宁死不同意,怎么叶卓华一点风声都没透露,便开始大订了?
手紧握着缰绳,若不是碍着这在大街上,他此刻定然将让人将叶卓华这一身碍眼的红给剥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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