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沉船坞
普朗克坐在酒屋里，两眼直直地看着窗外的雨幕，心里极度悲愤。
大法师突然离去，虽然在他的意料之中，可他心里仍五味杂陈，翻江倒海。这件事到底该怨谁，是怨十字会无能，还是怨大法师固执，还是怨那个该死的小混蛋萨格？
见惯了生离死别，手上沾过血，身上背了几十条人命，普朗克一度觉得他早已冷酷无比，流血死亡在他那儿跟喝水一样平常。他甚至能够眼不眨心不跳地将剑扎进敌人的心脏，然后抽着雪茄谈笑风生，满心欢喜地等着血从敌人的胸腔汇成小河。有时候，他甚至怀疑他已经完全丧失了人类所谓的情感，他心中满载的都是仇恨。就连他看得比命还重的妹妹，那个他怀抱里的小婴孩，如今长成窈窕淑女的苏洛，也对无奈地对他说，“你就要变成你最痛恨的刽子手了！”
可那又如何，苏洛怎么知道他心里的苦，那些残忍的画面折腾地他整宿失眠，闭上眼便是血流成河的惨象，耳旁尽是来自地狱的呼喊。从死人堆里侥幸逃出来的人，怎么会有安全感，一旦手中握住了武器，又怎么会轻易放下。而这种人的结局往往只有一个，那就是要么杀死别人，要么被别人杀死。而毫无疑问，他选择前者。
可他还是高估了自己，如今离去的大法师，是一手将他从地狱中拉出的人啊！
奎因将战火烧到魔灵大陆时，他还是一个十几岁大的孩子。作为小地主的儿子，他从小就背负着继承家业的重担。而且他的老爹一个白手起家的小个子，从来都不认为读几本破书就能赚大钱，但是为了自己的脸面着想，他还是把普朗克送到了贵族学校，不过他很明确的告诉普朗克，差不多就行了，千万别累出毛病，普朗克家族一直都是独苗呢。有了老爹的承诺，普朗克自然不把老师放在眼里。除了杀人放火，吃喝嫖赌该干的事他都干了。反正人生原本就是用来挥霍的嘛。不过，他也干过好事，那就是帮老爹拉扯妹妹。
因为家族血脉不旺，老普朗克一心想再生个儿子。在一番艰苦奋斗之后，他终于如愿以偿。夫人日隆起的肚子叫他合不拢口，他逢人便讲家族人丁不旺的历史马上就要改写了。可是好事一多，坏事跟着就来了。夫人分娩那一天，杰拉德王子的大军刚刚杀到这个边境小城。老普朗克拼尽全力也没能找到产婆，更别说阻挡奎因的铁骑了。最终，普朗克的小妹侥幸活下来，可是大人却失血过多死去。但这并不是结局，厄运一旦来了，又怎么会轻易就摆脱呢。
奎因一如传言所说，占领小城的第一件事便是屠城。普朗克亲眼瞧见他们穿着沉重的盔甲，手握巨斧。将街道上的屋子一间间砸开，疯狂地冲进去，将瑟瑟发抖的居民抓出来。然后扬起大刀，砍下一个个头颅。他们就像是地狱来的使者，一个个面目狰狞，嗜血成性。老普朗克本以为他们不过是想得到点财富，经商半辈子的他这点眼力还是有的。他将积攒了半辈子的财富，几大箱子的金币统统拿出来，妄想换取一家人的安全。
可当他笑眯眯地走向那群屠夫时，他发现他做了人生中一次最失败的买卖。为此，他立即付出了代价。那个强壮的士兵，抓起金币塞进了他的嘴里，然后掐住他的脖子，抬离了地面。普朗克躲在暗处，抱着襁褓里的苏洛，盯着老爹那小眼睛一点点充血，然后失去光彩。
奎因的士兵很快将昔日安详的小镇变成了一座死城，普朗克侥幸地躺在死人堆里，希望漆黑的夜色能挽救他和妹妹的生命，不过天一黑，奎因竟然将火把扔进了死人堆里，然后笑嘻嘻地站在一旁，期待一场盛大的烟火。
要么被砍死，要么被烧死，进退维谷，普朗克第一次觉得人生如此艰难。他无助地躺在死人堆里，这一刻他一无所有，瞬间失去了自己的父母和财富，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呀，索性陪他们一起走吧。不，不！怀里蠕动的小婴孩打断了他的思绪，他轻轻地掀开被子，瞅着那个闭着眼睛，一脸幸福的婴儿，这个刚来世上不久的生命是他最亲的亲人啊！
不过几个钟头之后，一双大手将他从死人堆中拉起，那个白发白须的老头小声地告诉他，奎因被引开了，他们得快点离开。
·········
普朗克缓缓站起身，他已经做出决定，不会让害死大法师的任何一个人好过，而第一个就是那个小混蛋。一个绝情到底的人眼睁睁瞧着至亲死在面前尚且动心，何况那个小混蛋还是性情中人呢。而他要做的第一步就是，从苏洛手里讨回那个老混蛋。虽然知道那个倔强的妹子不会叫他轻易得手，可他顾不上许多，他只要让那个小混蛋生不如死。
佩戴好长剑，仰头喝光整杯酒，他推开门往沉船坞赶去。苏洛将老混蛋藏在那儿根本就瞒不过他。
沉船坞地处沃城的东北部，一个极其破旧的老地方。它就像一座坟墓，静静的将所有海盗船的残骸拥入怀抱，却毫无怨言。又像一个被忘却的历史档案馆，如今被埋在记忆深处，沾满灰尘。
躺在这儿的每一艘海盗船都已残缺破碎，可当初却都是称霸一方的恶魔。绕过一艘艘尸体，普朗克缓缓走到了最深处的小屋旁。
他站在小屋旁，听到了里面传来的欢声笑语。
当年他们初次来到这儿，他跟苏洛也是呆在这儿的吧！那会四周没有这么多废弃的船只，只有一片荒凉的沙滩。除了扑杀丛林里的动物，他们更多时候是从这片沙滩上获取食物。尤其落潮之后，他俩踩着松软的沙滩，将束手就擒的螃蟹小鱼收入笼子，然后在屋子里架起火堆。温暖的火堆烘烤着他们的食物，也烘烤着他们脸庞，直到食物成熟，脸庞也红彤彤。俩人互相谦让着将食物塞进肚中，一脸幸福..........
正当普朗克文艺地回忆着不遥远的过去，一阵浓烈熟悉的香气从屋子里飘来。
“哈哈，熟了，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好吃，要是在有杯朗姆酒就更好了。”
“老混蛋，过分！”普朗克透过木屋上细小的空隙，瞅着老混蛋接过苏洛手里的螃蟹，边啃边提过分要求，腹中怒气也越来越足。
“哥哥，这条鱼你吃吧。我一点都不饿·······”苏洛闪着大眼睛将那条小小的马林鱼递到他嘴边，浓重的香气叫他忍不住直咽口水，肚子也不争气地咕咕叫。要是以往，他一定满心欢喜地接过来，毫不犹豫地大口啃下去。可如今不行，近来他俩的运气差到了极点，先是雨季的到来已经切断了他们从林中获取食物的渠道，潮水送来的食物也少得可怜。
“哥哥，快吃，凉了就难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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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涌进脑海又潮水般退去，他始终记得那条喷香的马林鱼。在他绝望的时候，那条鱼总会出现，然后耳畔响起一个声音“哥哥，你吃·······”
虽然他很想将那个小混蛋剁成肉泥，让那个老混蛋生不如死或者让他俩调换一下。可是如今走到这儿，他却怎么都狠不下心。
“不，我是个心狠手辣的魔鬼，魔鬼就要干魔鬼该干的事。”
“砰”，他猛地抬起脚，破门而入。
“哥，你要干什么？”苏洛瞧见普朗格手握长剑，立即跳到前面，将布鲁斯挡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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