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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我名耳令,你且放耳听


北苏应下了花帝灵的请求。虽说这份请求不明不白,处处透露着古怪,但北苏不是不讲义气的人,既然素铃可能有难,她没有理由不帮。

        不过北苏却觉得有些难办。

        足足有九重界面,先不说其他的,光是伯楚说素铃最后出现在仙神界的那个仙神界就奇大无比,她思来想去也没想出能在偌大的九界找人的方法。

        九界各自相依,自仙神界起始,紧邻风、水、星、花、火五灵界,然后是魔界,最后冥界,凡间被其他八界围在中央。

        每一个界面都是一个独立的空间,各界相互隔绝,没有互通之途。因此精通空间法则的仙人便开辟了传送灵阵,只是灵阵具有极大的限制,对于环境十分苛刻,且每一界只能开辟两处通往另外的界面,所以若是两界不互通,便要通过其他界面中转。

        不过若是本身精通空间法则,则可以自己穿梭空间,到达其他界面。

        北苏能够触摸到各个法则的边界,但也只能是边界而已,她无心修炼,修为都不高,自然无从运用法则之力。

        只能老老实实从花灵界穿到水灵界,再从水灵界穿越到冥界,然后才能到达去仙神界的传送阵。

        由于北苏仙力低微,飞倒是能飞,但是支撑不起如此漫长路程的飞行,只能一脚一脚地走。

        虽说路途有些艰辛,但时间一长,正好给了北苏慢慢琢磨的余地,想出一个可行的办法来。

        要说九界中哪一界最精通渗透之术,自然还是水灵界;要说水灵界将渗透之术运用到极致的,自然还是耳令灵君。

        水能够渗透,运用水灵气的人便能够将渗透发挥到极致。寻常人的耳力不过周身而已,但若是修炼渗透之术,将耳力附着在每一丝水汽上,便能听见万事万物。

        如耳令灵君这一类的商人能够打探到寻常人不知道的消息,再将消息卖给想要的人,同时他们也有着自己的原则。

        不问是非,不入因果,不涉天道,不探隐私。不问是非,即是无论寻求消息之人目的是否正义,都与探查者无关,只要付出足够的代价,便是一场交易;不入因果,即是寻求消息的人得到消息之后,得到什么样的果,都不涉及探查者的因;不涉天道,即是探查者不探查违反天道规则的信息;不探隐私,则是探查者绝不探查每个人背后的隐私。

        无论如何,渗透之术不过是用来交易的工具,既不能胡作非为随意探查,也牵涉不上买家的个人恩怨。

        北苏之所以会想起耳令灵君,不仅仅是因为他的渗透之法最为高深,更是因为她付不起其他商人给出的代价。

        北苏鲜少有用到灵石的时候,反倒是喜欢买凡间的玩意,因此身上的灵石并不多,也无其他有价值的东西,无法支付昂贵的消息。

        贫穷的北苏只好选择碰碰运气,虽说耳令灵君是出了名的坑客人,但还是有那么一丝可能,她就是传闻中的“有缘人”,能够不付出任何代价得到耳令神君的消息,或者说,付出一种名为气运的代价。

        北苏已经站在了凌波阁——耳令灵君最常出现的地方。

        凌波这个名字听起来颇为轻盈,叫人一下想到水上透亮的波纹,或是洁白好看的水仙,事实上这座叫做凌波的阁楼只是一座沉闷的石楼。

        石楼的大门敞开,门上挂着的铜铃发出沉闷的响声,似乎在欢迎客人的到来。

        看来耳令已经“听”到了她即将到来的消息,敞开门等候她。

        既然如此……

        北苏运足中气,喊道:“小仙北苏前来拜见耳令灵君!”

        铜铃响得更欢快了,夹在铃声中的一道男子的声音悠悠出来,“仙子请进。”

        北苏踏入门中,落脚之处阵纹闪了一瞬,随即像水波一般蔓延开来,亮起一条道路,示意北苏往这边走。

        北苏的面前突然聚起了许多水珠,水珠上倒映的皆是她的脸,上面的倒影却不曾看得见石楼,除去北苏的脸,便只有微微发白的水色。

        踏上小道,水中的水仙便纷纷绽开来,一朵接着一朵,很快就铺满整块水面。

        一股潮湿的泥土气味突然铺面而来,风度翩翩的耳令灵君突然出现,脚踏水仙,凌空而立,微笑道:“北苏仙子,有失远迎。”

        北苏一见到他便知道他便是耳令灵君,因为他的衣上正绣着他的名号。

        衣服上绣名号的人不多,北苏看见过的也就眼前这一个。

        北苏暗想,真是个自负的仙君呐。

        耳令灵君微笑着轻轻拂了拂袖子,道:“仙子莫要见怪,在下方才在种植水仙花,身上难免沾了些泥土的气息。敢问仙子来有何贵干?”

        修长白皙的玉指一点,北苏脚旁的一株水仙突然变大,垂下一片花瓣,看起来像是一个座位一般。

        “请坐。”

        北苏道:“小仙前来,乃是来咨朋友的行踪。”

        “敢问仙子的那位友人是何特征,有何身份,以及……”

        说到这里,耳令灵君微笑不语,一双桃花眼带着笑意看着北苏。

        北苏略微思考一番,明白了,该付钱了。

        想到空空如也的荷包,北苏有些尴尬。

        问题不大,气势不能输。

        北苏正色道:“说来不怕灵君笑话,小仙身无分文,只是来试一试这有缘人的气运。”

        很好,保持住了气度,这话说的,和身上带足了钱没什么两样。

        耳令灵君突然垂眸,叹了一口气,很是失望道:“可惜了。”

        还没等北苏想明白是什么意思,耳令话音刚落,她就已经站在了传送阵边上。

        呆了一瞬,北苏懂了耳令的话外音:不是有缘人,又交不起钱,滚蛋。还贴心地将她直接送到了传送阵旁。

        可恨。

        北苏长叹一口气,今天又是为贫穷落泪的一天。算了,先到仙神界打探打探消息吧。

        这时传讯玉符突然振动起来,北苏只有一个玉符,就是苍情给她的那个。

        北苏拿出玉符,注入灵力,对面却没有说话。

        迟疑片刻,北苏先开了口:“小白,有什么事吗?”

        对面过了一会儿才传来苍情低沉的嗓音:“无事。”

        随即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玉符中像是传来一声轻微的叹息。

        北苏满头问号,不由得低头看了这鸡腿一眼,实在是猜不出对面的用意。

        细细思考了一番,才觉得苍情大概是遇见什么难题了,但是没有人可以分担痛苦,于是只好给她发传讯。

        北苏顿时就有了些许安慰,毕竟还有人比贫穷的她更惨。

        这么一想,苍情可怜兮兮的形象顿时在北苏心里建立起来,北苏慈爱道:“苍情,你似乎碰上了难题,有难处尽管和我说便是,不必羞于启齿。”

        北苏的脑海中浮现出苍情温和的笑容和淡定的气质,他仿佛什么也不惧,令人感觉就算是到了绝望的境地,他也永远不会绝望。这种形象像是在她心中扎根许久了,带着一种莫名的熟悉与亲切。

        恍惚间一道声音响起:“他向来坚韧。”

        北苏回过神来,旋即为这句话感到莫名其妙。

        北苏认识苍情的时间不长,要认真说起来不过只见了一面,何来向来一说?她们甚至算不上十分熟悉,只能算萍水相逢。北苏想了想,最终认为定是他那处变不惊的气质令她有了这种感觉。简单来说,就是他这张脸实在长得很好看。

        果然,表象太具迷惑性了。

        这么忧愁的仙君,外表还要强装坚强,实在太惨了些。

        玉符里响起了北苏的声音,“以后若是内心寂寞了,可以和我诉说,不必憋在心里。”顿了顿,北苏又说道:“我们是朋友。”

        作为苍情也许是为数不多可以倾诉的朋友,北苏觉得,自己有责任多关照关照可怜的苍情,让他感觉到人情还是温暖的。尽管二人只是萍水相逢,但说不得还有那么一些相见恨晚。

        嗨,她真是一个善良的仙子。

        “好。”苍情的回答很简短,却带了一丝笑音。

        “我也想着带容千去观赏灵瀑奇景,也让她开心一些,说不得我们可以同行。”

        北苏明白了,原来是为了这件事。这算什么大事,值得犹豫这么久还顺带叹气么?

        这回轮到北苏叹气了,“怕是不行。”

        “为何?”

        北苏犹豫片刻,然后说道:“我接下来要去仙神界。”

        算了,因为没钱只能自己一个人去打听消息的事太丢人了,她实在没脸说出口。

        北苏又叹了口气,心里有了决定,“应故人之邀。”

        那边关切的声音传来,“一切小心。”

        两边的玉符中断了。

        ……

        容千冷眼看着犯病的苍情清醒了过来,嘲讽道:“真该让世人看看,君白神君,私下里是多么狼狈!”

        苍情擦去脸上的泪痕,盯着玉符半晌无言。

        低头仔细地将玉符收起,正巧看见容千的表情满是嘲讽。苍情没有停顿,继续做着刚才的事,直到将玉符放在盒子里收好了,才看向容千。

        “君白,你无论怎么赎罪,也抹不掉曾经害死阿娘的事实。”

        苍情平静地伸出手,示意牵住容千,“我知道。走吧,还要去找你哥哥。”

        他没有打算赎罪,做过的事已经造成了伤害,是无法挽回的。他能做的,只有继续走下去。

        容千转过身,有些不甘心。她没有去牵父亲伸来的手,走在了前面,嘴上依然在嘲讽:“人活到你这份上属实失败!伴侣被自己害死了,和儿女离心,还不被世人理解,你说说你坚持还有什么意义?”

        这是他的女儿,苍情默念。不论是他的女儿还是儿子,伤害已经造成,无法弥补了,他能做的,只有护送她们一路成长,待到能够独立于这世间,便放手让他们自己去闯。

        他早已经在悔恨的痛苦中彻悟,不再奢望得到已经被伤得千疮百孔的亲情。

        苍情看了容千一眼,淡淡地说道:“我活着,还有很多人看着不爽,那不是挺好?比如你。”

        容千稍稍放松了一些,斜眼看他,“所以你活着,就是为了气人?”

        苍情似笑非笑,“行啊,我现在就去死。就怕你一个人活不下来,到时候生生给人拐了,你是觉得墨云那个家伙能救得到你?”

        容千道:“我已经成年了!”

        “成年?”苍情乐了,“不知道是谁装得像个三岁小孩,一口一个姐姐好漂亮!”

        容千噎了一下,旋即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过了一会儿,幼小的身体却像大人一样瘫手,显得滑稽又可爱,“你这样又有什么用呢?你什么也改变不了。”

        苍情嗤笑,这回轮到他嘲讽了,“难道靠仙神界那群高高在上的废物?我也得能指望得上。”

        容千摊手,放弃了和自家父君的争辩。

        容千不愿被牵着走,苍情一把揽起女儿,干脆单手抱着走了。

        相处这么多年,父女间总还有一些温情,夹杂在仇恨中,苍情和容千都深深地明白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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