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幡然醒悟
“师尊！”
许泱泱嘶声呼喊起来，她胸口血液喷涌而出，点点洒在她粉色的衣襟上，干涸成狰狞的褐色印迹，很快又被新鲜的血液淹没。她纤细的右手在空中不住挥舞，妄图重新握住谢泽温暖的手指，却连他青碧色的袖角都摸不到。
殿中众人面色哗变。
原来是谢泽方才撇开许泱泱的桎梏，抽出身旁携带的清寒剑，在千钧一发之间架住了掌教师兄刺向沈宁的末宵剑。
许久不曾响起的声音，在他心湖之上幽幽叹了一声，声音曲折跌宕，叹他终于下定了决心，叹他无情道毁于一旦。
他整个人却松了一口气，对着沈宁露出了往日最熟悉不过的温润笑颜。清寒剑身上灵力如水般欢快流淌，在剑尖上激起点点璀璨星光，剑身震颤嗡鸣，牢牢阻住了末宵剑的前进。
两剑相交处激起庞大的灵力光晕，映的整个正阳殿内亮如白昼，殿外围绕的小弟子们都不由自主伸手捂住了双眼，瞳孔良久方能适应光线的强度。
“阿泽，你这是做什么？”莫何好像也并没有很惊讶，他只是略微挑高了一侧的眉头，探究的看向师弟。
“师兄，我信阿宁，同这魔尊毫无干系。”
他们两人皆是现今青玄宗的顶梁支柱，一人半边撑起了这座屹立千百年的门派。莫何入门较早，得耀渊倾囊相授，接他衣钵传承升任掌教之位，按理来说应该是青玄宗目前的最强者了。
但谢泽天资卓越，自幼又选择无情道一途，修行一日千里，年纪轻轻已经登顶剑尊之位。坊间早就有所传言，他已经胜过莫何不知几多，只不过碍于师兄弟的顺序，才谦让掌教尊座于大师兄。
这二人当堂打起来，真的是不知道谁的胜算高些。
“阿泽这样说，那就是你认为阿宁方才说的都是对的，这一切都是你那弟子许泱泱无中生有，栽赃嫁祸了？”
“那按青玄宗戒律，这许泱泱”莫何抓住谢泽话语间的漏洞，嘴角噙着一丝笑意，微微侧首问他。
“师尊！弟子”许泱泱闻言急急欲为自己辩驳，她胸口剧痛难当，还没来得及说上几个字，尖细的声线就徒然降低，留下了几声艰难的喘息。
谢泽的眉头皱起，在他光滑的额间挤出了一道深深的沟壑：“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那是什么意思？阿泽你要明白，今日错的如果不是阿宁，就是许泱泱。她们两个之中必须要有一个人接受惩罚。”
“我刚刚判定是阿宁错了，你现在反驳，我也洗耳恭听。但你若是要替她们两个人脱罪，那我可就不允了。”
莫何剑上逐渐施加压力，袍袖在灵力激荡下不住翻飞，他面上神色仍是淡淡，看起来就像是同谢泽闲话家常：“沈宁错了，还是许泱泱错了，师兄现在愿意倾听你心里的想法，但你可要想好，只可以选择一个呀。”
谢泽好不容易下定了决心，此时被莫何这样一问，心中猛然一滞。脑海之中的声音也闻言笑开，笑他的怯懦，笑他的犹豫，笑他的无能。
“我”
他张口欲言，莫何却正趁他这一片刻的失神，末宵剑突然后撤，让清寒剑上的灵力扑了个空，直直打在了上首的紫檀木桌上，木屑翻飞，殿中烟尘四起。
莫何就趁这个空档，飞身绕过谢泽，再向殿门处刺去。
沈宁方才为了阻挡莫何的剑影，不单单只是右手腕受了伤，整个人都因为被刚刚剑影上附着的庞大灵力撞击，体内灵力犹自翻滚不息，无法平复。前方银色剑气再次袭来，她也只能仓皇的后退一步。
她与两位师兄根本不是同一个阶层的修为，如何能够相抗。
青色剑影又从旁侧出现，谢泽及时反应过来，再次阻住了末宵剑的进攻。
“阿宁，还不快走！”林若华的声音从后头响起。
沈宁再也不顾面前两位师兄的争斗，也来不及想谢泽为何会突然出手相助，她只能匆匆略过仍在布阵控制屠离的狄言和骆修诚，终于一脚踏出了殿门。
“沈宁！”张晨岚急忙离开许泱泱身侧，手持圆钵追击沈宁而去。
殿中两道磅礴灵力仍在互相抗衡，各自都不曾退让，但是显然莫何和谢泽两人都还未出全力。
“阿泽，我已定沈宁罪名，你今次出手阻我就算做是违抗掌教召令。”眼见沈宁退出了正阳殿，莫何眉目之间终于露出了些许不耐：“你若再不收手，休怪我不念师兄弟情谊。”
“师兄。”谢泽音色温润，出言却很坚定：“我之前都选错了”
他这话云里雾里，听得莫何皱起眉头，谢泽面上笑意渐盛，他在静静说给自己听：“这次我若再不选她，只怕今日过后，会后悔终生的。”
“我已经失去过一次，失而复得，自然要珍之重之。”
许泱泱呼吸停滞，面色煞白，她也不再呼痛了，只是出神的看着殿顶精致的浮雕，不知道在想什么。
躯体的痛觉好像已经离她远去，眼前只剩下一片黑暗。
她唇瓣上下张合，却一点子声音都没发出来，只有她心里明白自己想说什么。
张晨岚杀了她！
让她完全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挫骨扬灰，一点痕迹都不能留存！
尹文轩诧异的看了这个小师侄，不知道她是不是因为太痛而暂时失去了意识。他手上动作不停，继续低头为她止血。
“你怎么突然这么不听话！”莫何怒喝，面上露出了肖似耀渊的威严：“你身为青玄宗的清寒剑尊，怎么可以致宗门戒律于无物！阿宁犯了错误，你我身为师兄更要按律处置，怎么可以徇私！”
末宵剑身上剑气暴涨，银光飞溅，切开丝丝缕缕的灯火微光，逐步将清寒剑向前推拒开。
他们两人自幼年岁略有差距，从未对招过，想不到第一次拔剑相对，就是在这正阳殿上。
谢泽脚下微动，已经将自己整个人的身躯挡在了莫何面前，恰好阻住了殿门的方向，他长剑上抬，转守为攻，剑影纷纷剑气凛冽，维护沈宁的立场已经非常明显。
“师兄，剑尊之位对我来说不过都是身外之物。今日我终于想通了，无情道，我也已经不愿再修了。”
“你胡说什么！”白长老急急出言：“阿泽你怎么能”
“你是耀渊师兄最大的希望，你怎么能退出无情道！”他暴跳如雷，被今晚正阳殿中的变故气的不行，身为现在青玄宗一辈中仅存的一位师叔，战力及不上谢泽他们，只能尝试用言语劝他回心转意。
沈宁犯错当诛也就罢了，双手剑剑修固然珍贵，但青玄宗今后还会涌现更多优秀的下一代。谢泽和莫何却绝不能产生矛盾，若是青玄宗损失了他们两人中的一个，其余各派定然会爬到青玄宗头上来！
你是耀渊师兄最大的希望
谢泽还没有什么表示，莫何就已经被这句话深深刺痛了。
“那师兄我就不客气了”末宵剑被他高高举起，灵力喷涌浩淼如海，莫何黝黑的瞳孔被绚丽的银光照亮：“今日就让我见识见识你这无情道剑尊的厉害”
谢泽丝毫不敢懈怠，清寒剑上灵力凝实，像是在青色剑身上覆盖上了一层华美的玉带，顺着末宵剑的攻势向上一格。
这一剑阻的很有技巧，他向上格挡之时，末宵顺势被抬起，清寒剑身上不过只承受住了莫何一半的灵力，剩余的那一半都越过谢泽身影，冲向了他身后的殿门处。
好在狄言和骆修诚站的稍远些，不曾被波及。殿门右侧被灵力击中，雕花门辕裂开了一道道狰狞的伤痕，都还来不及汇聚成蛛网般的密集形状，就已经轰然倒塌下来，露出了外面苍茫的夜色。
裂痕逐渐向上攀爬蔓延，顶上横梁悉悉索索掉下来无数粉尘，整座正阳殿都有坍塌的风险，白长老只好匆匆凝聚灵力上行，暂时先尽力维持住正阳殿的稳定。
灵力冲破殿门后化为滔天风势，吹倒了殿外数名弟子，幸而沈宁已经退开稍远，到她身侧时不过吹的她裙摆微扬。
她险险避开身侧数柄长剑和其余各种法器的攻势，失去了冼心琏和如意嵌珠流苏的护佑，她突围艰难很多。这些小弟子虽然修为及不上她，但胜在人多势众，青玄剑法组成的剑阵也不容小觑，她匆忙躲避之间，衣衫上的桔梗花也不知道被划破了几朵，夜色之中道道血线看不分明。
张晨岚紧追而至，沈宁在半空之中拧身，双足踢向两名弟子握剑的手腕。他们两人吃痛松手，长剑受力飞起，张晨岚只见面前两点银光闪烁，两柄锋利的剑尖已经直逼他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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