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清晨相依
清晨的日光柔和的洒下来,落在沈宁眼睫上,被分割成形状不一的金色斑块,带着一点点些微的温暖,随着时辰的流逝从她面上浅浅划过。
“啾啾。”
璀璨光球逐渐向上移动,一步一步攀爬到长庚峰的正上方,普照万物。世间所有生命都开始苏醒,生机盎然无比鲜活。花草树木舒展身躯,无数轻微窸窣的声音闯进她的耳朵,将她唤醒,
昨日那只被屏障吓走的文须雀,正立在沈宁面前那块破碎的木枝上跳动。
又是一声“啾啾。”
少女长睫轻颤,睁开双眼同它四目相对。小雀也和沈宁一样,微微侧着小脑袋注视着她,骨碌碌的眼下两撇浓墨似的黑色羽毛在清风摇曳下稍稍扬起,可爱的紧。它观察瘫倒在地上的这个人,少顷觉得无甚趣味,便展开双翅,扑棱棱的从断枝上飞起,回到原先那颗柏树上,依偎在同伴身侧。
文须雀肥嘟嘟的小身体一离开,长庚峰的景色便失去遮挡,被她尽收眼底。昨夜的雷云骤雨过后,峰顶上到处都是零落成泥的残花落叶,但苍穹就像水洗过一样清澈干净。浮云不过两三朵悠悠飘荡,远处各峰仙雾缭绕,空中划过几道浅浅的剑痕。
她伸出手指,看阳光穿过指缝,在掌心流连缱绻。
成功晋升元婴境后,体内磅礴汹涌的灵力终于有了安居之所,不再像之前那样从内丹之中溢出,在周身各处游走不歇。甚至在她昨夜昏睡的时候,都已经自觉修复了她身体各处被雷劫损伤的地方。
又是新的一天开始了。
沈宁体内气血充盈,面上都浮现了一层薄薄的红晕,但她双眸失神,仍是呆愣楞的看着前方。
就像是昨夜那场大雨
雨停了,天就放晴了。
一切痛苦一切妄念,都已经是过去式了。
无论如何,她仍是青玄宗弟子,是启明峰剑修一脉的小师妹。
她勉力从粗糙石面上起身,刚一坐起来,就觉得背后衣衫出现了一个破口。正是昨夜被最后一道天雷劈开皮肉的那处,伤处在灵力流淌下已经痊愈,但绸衫的断裂却无法还原。
此时她脊背挺直,绸衫背部按照昨日皮肉破损的形状,垂落了一片布料,露出仿若秋水凝塑的肌骨,滑腻莹润,感受到微风的拂动。
沈宁心中一丝情绪也无,她只是用左手绕到身后,将绸缎按回至它该在的位置,而后转身回到石洞之内。身上泥水干涸,在她行进之间化作粉末,落了一地,在裙衫上留下了明晰的肮脏污迹。她毫无所觉,只是背靠在思过室的石壁上,怔怔望着对面空荡之处。
昨天
是昨天吗?
她入昆仑镜观前尘七载,也不知道自己上一次坐在这个位置凝望对面,等待那人来的时候,是不是昨天。
同样的位置,心境已经截然不同。
但她毕竟是幸运的,这一次她才刚坐下来,远侧天际就有剑光急速划过,一男一女先后落下云头,踏上了这座嶙峋山峰。
男的高大俊秀,是上回来过的薛无异。
女的身姿曼妙,却是许久不见的林若华。
他们二人在前方空地上停驻交谈,薛无异匆匆抬头往石洞处瞥了一眼,见屏障确实如师尊所料,已在昨夜支离破碎。沈宁却仍安然端坐思过室内,他眉头微微一蹙,但眼前同林师叔的交谈已经结束,他便向林若华微一躬身,御剑离开了。
白衣女修急急朝这边行来,沈宁再也坐不住,按着背后绸衫裂纹,站了起来。
“阿宁!”
近了之后,林若华才看清沈宁明丽衣衫上遍是尘土,发鬓上一丝饰物也无,小半乌发都垂落下来,披散在她颈后,少女神色恹恹,哪里还有往昔的娇俏可人。
林若华心中一时又是难过,一时又是怜惜。
她眼瞳中的泪意再也抵挡不住,顺着秀美面庞滴落:“我的好阿宁,你受苦了”
“都怪师姐,没去瀛洲岛同你一块,不然你兴许也不会在许泱泱手底下吃亏,也不会没人给你撑腰。”
“师姐”沈宁的音色略带沙哑,但仍如她记忆中一般柔和婉约:“我没在她剑下吃亏,只不过她的心确实太狠,那一剑”
“我知道。”林若华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件菖蒲色的衣衫展开,袖口裙摆处都绣了几朵精致娉婷的桔梗花,并蒂而开,煞是姝丽。沈宁一见即知是倚云的刺绣手法,不知道师姐是不是特意从拂光殿中取的。
林若华帮她把旧衣换下:“阿宁自小最是守规矩了,说点到即止,就一定安稳收剑,怎么可能把她捅了个对穿。只可惜我那时看人还不是太准,竟然不知道这许泱泱如此胆大妄为,对自己也这么狠心。”
“只不过谢师兄今晨特意去了一趟戒律院,说许泱泱言明那一剑只是失误,你不是故意违背门规,是她自己技艺不佳躲不开受了伤。莫何师兄这才松口,允许我来看你,下午便要请你们两人对证,由白师叔判罚了。”
“若是这样的话,我看你顶多判几个月禁闭,届时我就搬去拂光殿陪着你。”
许泱泱竟然改口了?
沈宁有些不明所以,她双手展开,顺着林若华举起的裙衫角度,把手臂套进新衣里,低下头去系衣带。
林若华将旧衣收起,却见绸衫背面破开了一个大口,好不容易歇住的泪意又汹涌而出:“阿宁,衣衫怎么破了难不成这几日,你一直就这样露着背么”
“不是,师姐。”沈宁手忙脚乱,匆匆系好了衣带,也来不及去想许泱泱的异常,只好先安慰林若华。
“昨日我不是渡劫么,被最后一道雷电劈坏的,真的,你是第一个看见的人。”
林若华这才放下了心,她弯下腰替沈宁整理裙衫上的褶皱:“这就好,这下换上了新衣裳,又晋升了元婴境,待了结了许泱泱一事,你也可回天慧峰上好好休息一阵了。”
她又取出一张竹凳,让沈宁面朝峰顶坐下来,手中象牙梳子从发顶一路滑下来,为师妹重新梳一个发髻。
“师姐,思过室的屏障没了,掌教师兄不问吗?”沈宁感受着久违的一点点快乐,轻声问她。
“这有什么。昨日雷云浩大,紫金雷电声势逼人,你能安然渡劫已经是不易了,劈碎个把屏障有什么稀奇。”
林若华手法娴熟,发髻不多时就梳好了,她取了两支红玉珊瑚簪子点缀,回身端详沈宁面容,只觉少女气质冷淡娴静,容色虽然还如往昔一般美貌绝伦,但是整个人好像寒潭幽莲一般沉寂。
不过月余未见,师妹怎么瀛洲岛一事,打击竟然这么大么?
沈宁对师姐莞尔一笑,伸手轻轻抚上鬓间簪子:“师姐来时有没有在地上看见”
“什么?”
“没什么。”少女轻轻摇了摇头,几缕额发垂落在她颊侧:“我原先那支流苏,也许昨夜被雷雨打碎了。”
“要替你寻一寻么?”林若华欲往石洞外走,沈宁连忙抓住她的衣袖。
“不必了,师姐。旧的那支不如师姐现在赠我的这两支美。”
“那咱们,这便往启明峰去么?”林若华将她从竹凳上搀起,两人一道从石洞中步出,沐浴在耀眼的阳光下。
沈宁就如年幼时候一样,将整个身体重量压在林若华身上,侧首靠在她的肩头:“不是去戒律院么,怎么要先去启明峰拜见掌教师兄么?”
林若华只觉师妹周身终于泛起了生机,仍如一株海棠灼灼,她笑着点了点少女光滑的额头:“你呀你,都这么大了,师姐可撑不住你了。”
话虽如此,她依旧放纵沈宁倚靠着她:“莫何师兄说兹事体大,白师叔决定如何处置时他需得在侧旁听才行,所以就定为在正阳殿内当堂判罚。”
“你放心,这回在宗内的师兄弟们大多都会去,我也站在一旁,谅那许泱泱也不敢再信口雌黄。”
话题又带回来了,沈宁想过自己起码还要在思过室待上四五日,却想不到许泱泱已经托谢泽去戒律院定下今日作证。她也本打算据理力争,绝不承认,甚至要求白师叔取许泱泱的落星剑当做证物。但许泱泱又言明不是被她蓄意所伤
许泱泱的表现与瀛洲岛那天大相径庭,这到底是为什么
她的所作所为如果说都是为了谢泽的话,那谢泽在这短短几日内做了什么改变了她原本的谋划?
沈宁尚在思绪,二人已经行至峰顶前,她的两柄宝剑皆被收缴,此时只好站在林若华的身后,抱着师姐纤细柔软的腰肢,将脸靠在她单薄的脊背上,抵抗御剑时的风势。
长剑划破绚烂日色,直奔前侧的启明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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