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狠下心肠
嚯。
众人瞠目结舌。
弟子们两两相顾,在对方面上所见,皆是一派难以置信的神色。
石台底下的海面传来一阵轻微的入水声,想来是裴子初下坠时稳住了身形,这才没有像之前那些战败者一样,发出明晰的噗通声。
随着裴子初的落水,先前他施展的水系术法也要崩溃消散了,石台上的巨龙再也维持不住庞大身躯,冲天海水哗啦啦的如雨般落了石台满地,溅上了沈宁本就湿了的衣摆和绣鞋。
原本持剑而立的少女好似也有些灵力枯竭,脱力之状。她甚至先不使用灵力蒸干自己的裙角,反而先将横霜直直向下,插入了粗糙的石头里。
沈宁用右手肘部支在宝剑光滑的剑柄上稍作休憩,喘了一喘,才用残存灵力包裹身躯。莹白面庞因方才剧烈的对招带了些潮红,此时唇瓣微张,呼吸急促,显得有些娇弱。
石台下观战的弟子们就这样仰着头望着上首这位青玄宗的美人,却再无一人敢把她与素日传闻中的花瓶草包联系在一块。
在这场比试开始前,谁人不觉得沈宁不过是运气好罢了,也许前几轮的对手也是菜鸡,或者庄祈是怜香惜玉,根本不是败在石台上,而是败在沈宁的石榴裙下才对。
沈宁能在裴子初手下走过几招,能够支撑几时?
这怎么可能呢?
要是晚间回去,说给去观战甲乙赛场的同门们听,谁能相信呢?
青玄宗花瓶沈宁对战瀛洲岛翘楚裴子初,竟然是沈宁赢了!
青玄宗是不是故意提早散播虚假消息啊,好让大家轻视她
我的天呐,是不是我今天起床的方式不对
有弟子质疑自己的所见,连忙揉了揉眼睛,看旁侧的朋友们还是面露惊叹之色,石台上确实也只站了个少女,裴子初已经不见踪影,方才确信不疑。
裁判陈玄面色凝重,但他到底是长老,纵然再出乎意料,此时也不能掉了链子。他高声宣布道:“丙丁赛区最终胜者,青玄宗-沈宁。”
石台之下鸦雀无声,高岸之上情势却截然不同。
岛主林彦面色铁青,他看着海面上正在向岸边泅水的得意弟子,又看了看石台上仍站立的少女,浓眉拧起。如果有人在此时能够正面与他相对,再蠢也能看出这位瀛洲岛岛主心中,显然十分不悦。
只可惜他独自立于高岸前头,比斗开始前围绕在他身侧的首座们,都已经转身向后,靠向秦亦和谢泽所站之处了。
此次神州十派宗门大比,瀛洲岛为举办方,既然是东道主,自然要大度,不可失了面上和气,免得被其他各派置喙瀛洲岛没有容人之量。
便是子初这次败了又如何,他瀛洲岛难道会永远屈居青玄宗之下么。元婴期的子初不行,再往上升至化神期、合体期,乃至大乘期也不能胜么?
当今天下使双手剑的剑修极少,那用剑当法器的水灵根修士就多么?
撇开这些不谈,当当是林彦自己,保不齐现在也有能足够与莫何、谢泽的一战之力。
他几乎是立刻收敛了面上神色,转身同其他几位首座一块,向谢泽夸赞沈宁的剑艺高超。
谢泽不过温润谦逊的点了点头,反倒是秦亦,接过大家的话头,称赞青玄宗的这位师妹是多么优秀出色,说的头头是道,更像是沈宁嫡亲的师兄。
紫衫少女不过休息了几瞬,便将执妄剑收起,向裁判陈玄轻轻拱手,示意自己告辞。
跃下石台再走路实在是太麻烦,她索性立于横霜剑身上,御剑而起,向目的地飞去。
众人只能看见少女紫色衣衫翩跹,在微风轻拂之下,衣摆上的芍药团子婀娜盛放,银白剑身划破暗淡日光,恍若神妃仙子。
谢泽眼见师妹御剑朝高岸而来,唇角不自觉的略略勾起,到底还是泄露了些许内心的欢喜。心湖之上的声音已经不由自主开始恭贺他:“你瞧,到底还是留存着多年情谊,方知浔怎么及得上你?”
也不知道是他确实打压了心魔,还是心魔逐渐影响了他,这几日间,声音都已经开始逐渐只说好话,不再惹他生气了。
“过去几十载内朝夕相对,哪回练剑对招不是你在她身旁?此番获胜,自然还是第一个要来见你,只要你对她略微夸赞,她便喜笑颜开了。”
“届时晚间,你再寻个僻静之地,对她尽诉衷肠,说自己不愿再修无情道,只愿与她结为道侣。”
说到此处,声音在他心湖之内,低低笑了起来,笑音虽低,却尽显欢愉。连带着他惯常温润的面上,也带了些喜色,未来岁数里同阿宁耳鬓厮磨的景象,好似已然可以望见了。环绕在他身侧的首座,都以为他为师妹获胜而欢喜,不曾注意到他的异常,仍在与秦亦谈论。
“阿宁对你的心思,你还不明白么,今日便有这个回转的机会,可莫要再次辜负了她。”
他眼中光芒闪烁,这位往日最是无情的郎君,此刻眸中却有万千星辰也不及的情意。
一步走错又如何,尚可挽回,他和阿宁的时间,不过才刚刚开始。
但是少女御剑从高岸面前划过,毫不停留,几息过后落在了远处海岸线的蓝色身影旁侧,相隔毕竟太远,远处那两人的面容神色实在瞧不分明。谢泽只能看见蓝紫二色衣衫相互靠近,袖口在海风吹拂下互相交叠,而后两人身姿渐远,上了岸堤,被遮天绿意掩盖了。
他的眸色逐渐暗淡下来,变成了无法探视的一片黑暗。
这场艰难冗长的比试终于结束了。
沈宁轻呼出一口浊气,将挡住视线的额发勾回,轻轻撩至耳后。
她与方知浔分花拂柳,迈上堤岸,正信步往二人暂居的厢房处走去。
今日这场比斗耗时实在是过久,天色已经逐渐晚了,沈宁的灵力消耗也十分巨大,行动间步伐也有些缺力,方知浔右手正虚虚扶在她左手手肘处,免得她不小心跌跤。
修道之人皆以辟谷,沈宁亦然。她往日里纵然被倚云宠溺,一日三餐供应着,但也并不如凡人一般为了饱腹,纯粹是为了口舌之欲罢了。
此时此刻不知为何,她突然有点想吃桂花饴糖,就是阿浔曾经在扶余镇时,花朝灯会上买过的那一种。
她微微侧首,看向身旁那位俊朗青年,丁香小舌不由自主的,舔舐了一下自己的唇瓣,舌尖之上好似还残存当时的甜味。
方知浔无知无觉,正在专心走路,他的面色晦暗难明,看不出是喜是忧。今日阿浔给她的感觉,与她前几次获胜之时有些不同。
沈宁不知是否是因为自己方才对战之时,出了什么纰漏,又或是几次险些伤在裴子初剑下,这才惹他不快。
不免轻声开口问道:“阿浔,我今次表现如何?”
寂静林道之内,两侧木植遮天蔽日,是他们二人前次击败温汐薇之时,曾经行过的小径。熟悉的藤萝花枝仍旧垂挂在眼前,少女音色清脆,如初春黄鹂,唤醒了沉思中的方知浔。
他回头面向沈宁之时,已经是笑意相对,又变回了那个她熟悉的阿浔。
“很好。”
仿佛是要印证他所言,他还伸出空着的那只手,替沈宁正了正方才比斗之中略微歪斜的嵌珠流苏,轻轻抚了抚她的发顶。
自从登上瀛洲岛之后,阿浔虽然一直坚信她能够战胜裴子初,夺得魁首之位。但前几次切磋和比试获胜之后,他也不过是说了尚可,和督促她习练剑法罢了。
此番毫不吝啬的肯定,令少女立刻漾开了笑颜。
甲乙赛区的胜者无论是谁,王越和许泱泱两人,都不是她的敌手,魁首之位,已经是探囊取物一般轻易了。大比开始至今日,就是此刻心情最是轻松了。
“多亏了阿浔。”她玫瑰色的唇瓣绽开一个漂亮的弧度:“若不是你一直肯定我,我也许都不敢面对裴子初像方才那样奋力一搏。还有执妄”
她想起自己那柄失而复得的宝剑,双眸都亮晶晶的,她仍是专注的望着面前的郎君。
“那是我上回下山,遗失在逐鹿原上的,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掉在了原上何处了。阿浔真是厉害,你是何处寻获的,能不能告诉我?”
未料到她会这样问,方知浔面上愣了一瞬,但他极快的调节过来,沈宁并未发现他的异常。此时他薄唇微抿,心中几种情绪翻涌,终于下定了决心。
昆仑镜已经注定被宁宁所得,前尘往事她一望即知。耀渊与他的往日纠葛虽然非他所愿,但是毕竟发生了,是无法更改的历史了。
她终究会发现,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方知浔,只有萧询。
只有那个惹人厌烦,面目可憎的魔尊。
是杀了她师尊的仇人,是设计困她在献明山的敌人。
与其到那时候再决裂,不如自己先行离开,免得宁宁伤心难过。
他语调轻柔,却答非所问:“宁宁,我有要事,需要离开几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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