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章 沈氏狂夫

说起来，烁星在年岁上比冷月也大不太多，前者二十，后者十八。两人同在十年前被守天阁主相中，亲自培养，悉心教导，否则也无法年纪轻轻身负拱卫皇室的要职。

　　楫州城说大不大，其规模仅次于平川城和钦州城，是顾氏一族的祖籍所在，也是南霈士族的发祥地之一。随着，顾氏一族南迁平川之后，此地逐渐为周、沈两家所占。其水路发达，北可经锦水至河间府，东西以延川连接延平和钦州，南又有淝河直通京城。商贸发达，农业兴盛，世人口中所说的江南，指的就是楫、钦二州。

　　冬和堂是南霈境内最大的医馆，几乎所有州郡都有店面，一方面为守天阁人员作落脚联系之用，同时又能医民济世，掩盖身份。

　　听到蛇羹，烁星忍不住也想解馋，冷月随即就去厨房准备食材。烁星百无聊赖，两指夹住飞刀在院中树干上雕刻图画。

　　隐约之间，厅前大堂似有哀嚎之声，烁星出于好奇，便前去察看。

　　竟是同一时间，来了十多个伤患，个个鼻青脸肿，不是断了腿，就是伤了胳膊，有两个好像肋骨都折了几根，嘴角挂着血迹。烁星唤来一名冬和堂的医师，询问之下才得知，东城门前正发生互殴，这些伤者都是沈家的仆从。

　　沈氏一族，书香门第，官宦世家，底蕴深厚。若从前周朝算起，是出过七位宰相的。同时又广开私学，楫钦二州以及平川皆有设立，无论士族子弟还是寒微白身，皆纳在门下，在学界的舆论方面很有影响力。故而民谚中称的沈家笔顾氏仓，指得便是这个。同时，沈氏名下还有万亩桑田，作坊所生产瓷器丝绸，更是搭着周家的船队，远销海外。

　　如今楫州城中的沈府，乃是由沈家三公子主事。据说这位三公子，乃是沈家二爷当朝左平章事，酒后犯浑不知与何女子所生，因惧怕发妻，不敢带回平川，只好一直养在这楫州城。其名为放，虽甚有才华，但狂傲至极，性情怪异，在世家公子之中，被叫作狂夫。

　　前些日子，点山楼博辩，沈放专程赶往钦州，为的就是有机会能当众策论胜过其兄，也就是沈家的二公子。这沈家的二公子，同沈家的少主一样，皆是东宫属臣，太子詹士，其才名与顾家少主并无二致，号称“平分八斗”。

　　可惜这兄弟二人并没有同台较量的机会，一个在儒学，一个在名学。

　　于是，沈放带着极为郁闷的心情，回到楫州。哪承想到了东城门口，与另一队车马相向而行，双方皆无避让之意，言语冲突逐渐升级为斗殴。若是平常，楫州城中应是没人敢与沈家为难，但偏偏这两日城中就是多了一帮陌生面孔。

　　是东宫太子的人马。至于为何没有直接亮明身份，乔装打扮，这还需从两日前说起。原本钦州水师将嵥国使臣，护送到楫州水寨，便可直接回东镇戍府复命了。可就在那日清晨，钦州水师与太子人马交接事宜的时候，发生了行刺事件。嵥使所乘之船，突然四处漏水，慌乱之际，水里又冒出上百黑衣强人，找着嵥使船上的人拼命捕杀。在钦州水军和太子人马的全力护卫之下，嵥国使团还是死伤了大半，所幸当时嵥国太尉正在水寨如厕，并未登船。

　　显然，嵥国使团进京路线被曝露了，为了稳妥起见，将使团众人皆转移进了楫州城中，等候东宫传来新的指示。

　　就这样，误打误撞和沈放相遇在了东城门前。

　　“沈公子，我等乃是游击率卫，奉命保护嵥国使臣安全，若再不让开，以刺客论诛！”沈放所携带的家丁，哪里会是东宫六卫的对手，再打伤一众侍从后，领头的终于忍不住将身份亮出，企图以此吓退沈放。

　　沈放站在车上，故意提高了嗓门：“竟是太子麾下？失礼失礼。方才说什么？保护嵥国使臣？”

　　这几声大呼，令在场围观的路人纷纷议论起来。有的说是嵥人被打怕了前来祈求停战，有的说不接受来使，两国世仇，当只能在战场上分出高下存亡。倒是有那么几个有点学识的人，认为派出使节和谈对两国来说是好事，但强龙不压地头蛇，初来楫州城，就敢让沈家公子给他让道，实在嚣张。更有甚者，已经对游击率卫指指点点，评价为媚外的软骨头，帮着敌国来欺负国人。

　　游击率卫的头领此刻开始有些后悔自己莽撞，本以为亮出太子，沈放必然退让。

　　“沈公子这是要背叛太子吗？”头领带着愤怒，压低声音，狠狠的问道。

　　沈放一手拿着酒罐，猛地喝上了一大口，眼睛似睁似闭，带着一种不可思议的语气：“背叛太子？”

　　突然，将酒罐狠狠朝地上摔碎，居高而下，看着头领，一字一句说道：“我——沈放。只做陛下的臣子，只当南霈子民的官，今天就是太子亲至，也不会给嵥人让路。”

　　沈放缓缓抽出佩剑，指着一众游击率卫：“要么，你们从我身上踏过去！要么，给我退开！”

　　沈家三公子的狂傲，名不虚传。

　　“沈公子急于先行，老夫退让就是。”游击率卫簇拥着的马车里，传来了陈潜的声音。

　　于是，今天城东所发生的这出闹剧，很快便传满了整个楫州城。

　　自然，也传到了冬和堂。

　　烁星一边喝着蛇羹，一边赞扬着冷月的手艺。“敢如此藐视太子，在南霈应该寻到不到第二个吧？”

　　和冷月闲聊，一向都是烁星说好几句，她才回应一句。“若是你那位永王公子遇见了沈放，会是怎样一副情景？”

　　“我与登徒子并无关系。”冷月慢慢的品尝着自己的手艺。

　　“时依，你这遇人遇事皆是这般冷淡，往后可不好找人家的。”烁星一本正经的说。

　　冷月拿着手帕，擦去唇上残留的汤汁：“莫非你便能寻到好人家了？”

　　烁星语塞，最后带着几分报复的口吻笑道：“冲你这毒舌，往后你看上的男子我定要先下手为强！”

　　“言归正传，按行程，明日永王公子仪仗抵达楫州城。人员可都安排妥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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