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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心思难测


轩辕偲从未想过自己会和秦非像友人一般,互相诉说着内心最真实的想法。西川公府和延平王府,历来都是争锋相对的。

  及至正午时分,两人方才作别。轩辕偲没随王府车驾返回平城,独自牵上马,在山脚下闲逛。他有些彷徨和迷茫,想到即将去平川为质,内心中不断升腾起对未来的担忧。那日轩辕玄说出此事的时候,虽然显得风轻云淡,好像就是一场再普通不过的旅行而已,但他知道这是极度凶险的事。

  六岁那年,他是亲眼看着轩辕玄是如何一步步将安王诱导,最终落得身死敌手的下场。如今嵥国使臣是逃过一劫,但依轩辕玄的性格必然不会轻易作罢。倘若做出些什么糊涂事,自己怕是第一时间便要被牵连。

  可他并不能左右轩辕玄的想法,如同这漫山树木,风往哪吹便只能往哪倒。

  亚夫山下,有一处涧谷,每到初春,冬雪融化,雪水便在此处汇集,因有一深坑,故而形成一方潭池。潭水清冽甘甜,用来泡茶是上选。原先附近还有好几个村落,随着轩辕栐下葬之后,便都被迁往别处,逐渐使得亚夫山的周边少有人烟。

  一连多日赶路,轩辕偲的坐骑已是疲惫不堪,涧谷四周水草茂盛,马儿一步不走,竟就地吃起草来。无奈,只能下马等着坐骑吃饱,百无聊赖之际,忽而看见一青衣女子站立在潭边,时而观察四周峭壁陡崖,时而低头翻看手中书册。

  “姑娘可是来采药的?”轩辕偲看到她身后背着竹篓,忍不住走近了些问道。

  青衣女子听到有人说话,回头看了他一眼,继而又低头看着手里捧着的药典。

  倒是个极为淡雅娴静的姑娘,面容姣好,衣着朴素却掩盖不住那一股出尘的气质。轩辕偲愣了一会,上前朝人又走了几步。“在寻扶绥榕?”轩辕偲瞄了药典上画着的简图,故意又提高了声调。

  “好生无礼!”女子微微皱着眉头,合上书册,向一旁移了两步。

  “喏,这就是扶绥榕,先端渐尖犹如尾状。”轩辕偲奋力跳起,伸手从崖壁上拽下了一株绿植的小枝,伸手递给人瞧。

  女子看了他一会,问道:“你懂草药?”

  “不懂,只是从地方志书里看到过,清热解毒、能治咳嗽,晒干入药,亦可食用。譬如炖上鸡汤或者蛇羹,美味无比。”轩辕偲笑眯眯的说着,“姐姐好生漂亮,如同从画中走出的玄女一般。”

  “登徒子!”女子神情冷淡,轻声啐骂了一句。

  “姐姐一个人来山涧采药,不怕遇到豺狼虎豹吗?”轩辕偲丝毫不在意,继续问道,“我常听人说林间毒虫大蛇甚多,蚂蝗蜈蚣蝎子的,也不在少数,你不怕吗?”

  女子没搭理他,自顾卸下竹篓,手伸进编袋里一番摸索,随后居然捉出了一条青红相间的蛇来。光看那花纹,便知道剧毒无比,若是被咬上一口,怕是一个时辰间就丢了性命。轩辕偲看到那长长蛇信,浑身冰凉,双腿打颤,退了半步。

  难怪是个冷言冷语的主,这等毒蛇都敢随意徒手捉拿,谁知道那编袋里还有什么可怖的东西。轩辕偲咽了咽口水,虽然害怕,但仍想继续搭讪:“姐姐若是需要帮忙,我可代劳替你采摘扶绥榕。”

  “去吧。”女子一手捏住蛇头,一手从腰间取出一把三寸长的匕首,电石火光之间,就把毒蛇的牙齿剔除下来。

  看来先前的担心是多余的,这姑娘身手非凡,根本无惧于这些。轩辕偲将竹篓里的编袋小心拿出,挂在腰侧,助跑了几步,蹬着峭壁爬上有一丈之高。“不知姐姐是哪家医馆的医师?”

  “冬和堂。”

  “那姐姐一个人来吗?”

  “嗯。”

  “姐姐如何称呼?年芳几何?”轩辕偲一手抓住突出的岩石,一边折断一株嫩枝,片刻之后并没有听见人回应,“在下轩辕偲,是延平王府的公子,你若是有什么难事,知会一声,保准给姐姐办妥。”

  女子弯腰拿着纱布,蹲在潭边,仔细擦拭着匕首。“够了,无需太多。”

  轩辕偲听了,立马跳落在地,端着竹篓,殷勤地递上:“姐姐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永王世子与素未相识之人客套得如此熟练,是搭讪了多少家的姑娘?”女子收起匕首别在襟带上,表情中带着几分恼怒,“若再这么多话,休怪我放出毒虫蜇咬你!”

  “我还以为姐姐说话必不会超过七个字呢。”

  女子接过竹篓,抬眼盯人看了好一会,吓得轩辕偲以为真要用毒蛇咬他。“你的马跑了。”

  轩辕偲回头看去,坐骑果然已不知所踪,慌忙回身去追,跑了十几步后,又大声喊道:“我去去就回,姐姐等我。”

  待到轩辕偲牵马回来的时候,潭边已无人影,只有一块不知材质的木牌静静躺在石砺之间。一个月字清晰醒目,以南霈官体所书。

  兵部诏命下达到钦州的时候,周飒然正在同庙祝商议着归宗族谱的事。在南北两霈皇室同宗同源的前提下,同样出现这种情况的世家大族自是不在少数。不过,钦州的周氏,自然是比北霈的周氏发展更好。有封地,有爵位,更是出了两朝皇后,这是北边所比不了的。

  东乡侯今年二十有八,是几大家主里最年轻的一个,正常来说,这个年纪是无法统领周氏的。但是八年前,其父在一次下海东行中失去了音信,而直系中又无叔伯,于是才在二十岁的时候,便承袭了东乡侯位,当上家主。周飒然无愧于东部世家大族的优良血统,不仅五官精致身材修长,更是怀珠抱玉雏凤声清,一入东宫便深得太子器重,在文人墨客中更是声名远扬,被誉为广明八友之首。目前钦州的周氏除了出了一位皇后之外,还有一位礼部尚书,是周飒然的族叔。除此之外,周家还有一位二爷,周飒然的庶弟。兄长的光芒太过耀眼,以至外人只知其兄,未闻其名。对心气极高的二爷来说,自然难以忍受,兄长为东宫詹士,他便为宇王参事,誓要分出高低。

  “南疆尚未平定,家主此去万分凶险,不如请皇后出面,令陛下换个人选?”庙祝指着诏命,满脸愁云。

  周飒然摇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近些年,我替太子东奔西走,做了太多惹人注目的事,陛下心中或许早有不满,经此一事,意在敲打本侯。”

  “顾、沈两家与我周家同气连枝,此番为何不向陛下进言?”

  “只要不伤及根本,周家受挫对顾沈来说是好事。那两家早已不满足于国内商贸的垄断,皆想着在对外通商中也分得一羹。”周飒然叹息道,“危险时抱团取暖,太平时互相撕咬,世家常态而已。”

  庙祝点头,又说,“此番南下,家主带多少部曲?一时之间,聚起三两千私兵不成问题。”南霈的世家大族,豢养私兵一直被朝廷默许。像周、顾、沈这样的顶级豪门,人数都在五千左右,次一级的三千,其后为一千,再到五百。因为能被称世家的,基本都有封地,只是大小不一。封地之内,赋税征收需要人手,倘若遇到庶民暴动或是土匪抢劫,无需禀告官府,自行就可处置。

  “无需太多,挑上二百精干护卫即可,监军而已,又非上阵。”周飒然摆手道,“庙祝就无需担心了,先且忙去,归宗族谱的事可不能耽搁了。”

  待到庙祝离开,周飒然取出袖中密函,自语:“陛下的心思真是难猜,是要杀广威震慑太子,还是要我设法保住广威震慑宇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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