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杨勇离开

便在这时，肖俊手机又收到了信息，拿起来一看，竟是杨勇在找他，有事要跟他当面说。

        他和杨勇相处日久，通过微信交流颇为频繁，难得听他说有事要当面说的，心里有股不祥的预感，赶紧跟张秋生和邱明告辞，回到公司。

        他回到部门工位，四下看看，没见到杨勇的人；便在他准备发信息问他人在哪里的时候，他先收到了杨勇的信息——“俊哥，洽谈室。”

        他抬眼看去，前方拐角处有个小房间，因为那边正好有个柱子，不适合做工位和会议室，便做了个小型洽谈室，里面只放了一张小桌子和两把椅子。他看过去的时候，正看到杨勇身子在房间里面，脑袋伸在外面向他张望。

        肖俊满脸疑惑地走过去。杨勇让他先进去，然后往外面看了看，关上门，这才回到房间里，坐到另一把椅子上。

        肖俊疑惑道：“怎么了？”

        杨勇苦着脸道：“俊哥，刚刚人力找我谈话了。”

        肖俊心里一紧，想起最近疯传比较多的裁员的流言，担忧道：“找你说啥事了？”

        “说是马上许峰要到我们部门上班。但我们的编制满了，想把我调到报批报建部去。”杨勇皱着眉，一脸郁闷。

        肖俊刚听说不是裁员，心里还暗暗松了口气，可一听说为了给许峰腾位子，要把杨勇调走，他心里便有些不悦了。

        “唐冰不是刚走嘛，正好空个编制出来啊，怎么没编制？”

        “对呀，我也这么说。但他们说，唐冰走了，就维持现在的编制了，不会再加了。要想进来一个，只能走一个。”

        “谁找你的？”

        “林祥。”

        林祥作为人资资源部的负责人，居然为了这个事亲自找到杨勇，说明许峰要入职的事情，石斌是跟李渊汇报过了，李渊同意后让林祥来具体实施了。

        “石总跟你聊过了吗？”

        “还没有，但林祥说是跟他商量好了。”

        “应该是。林祥不会不跟他商量，就直接找你的。而且，不只是石斌，就是报批报建部，他应该也商量过了。”肖俊低声自语。

        肖俊入司两年多的时间，杨勇和他搭档也有一年多了，两人配合默契；唐冰来的时间虽短，但做事勤恳，肖俊和杨勇也都喜欢他；他们三个人，不仅在工作上能互相帮助，共同进步，便是私下里，也都算是不错的朋友。

        但是眼下，行情动荡，公司内部从集团到区域公司的裁员传闻一直都有。唐冰不久前刚走，眼下又要把杨勇调走，来一个不熟悉的许峰，肖俊感觉到一阵阵的郁闷和烦躁。

        公司的决策他无法改变，但他不喜欢这种动荡不安的环境。他工作虽勤恳激进，但本质上还是喜欢稳定的交际环境和团队氛围，眼下的一切，让他充满了不安。

        他想了想，理了理思绪，走到石斌办公室门前。

        石斌办公室的门没有关，他看到肖俊走近，抬眼问道：“嗯？”

        肖俊不客气地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叹道：“领导，你要把杨勇调走啊？”

        石斌虽是领导，但比肖俊大不了几岁，一直都没什么架子；他知道肖俊的性格，便劝慰道：“没办法啊。上次不跟你说了嘛，许文要把许峰塞到我们部门来，跟你一组。眼下公司手上没什么项目，集团已经开始考虑给吴州公司缩编了，能够把杨勇调到其他部门，不是直接劝退，已经很不错了。”

        肖俊知道这事已经无法改变，但他还是忍不住道：“许峰的身份这么特殊，以后他来了，怎么安排他的工作啊？”

        “你也别想太多。你就把许峰当做杨勇，刚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做得不好，该说就说。”

        话虽这么说，但肖俊心知，许峰虽然是投资部的一个员工，但他还兼着开发路项目的副总监，级别可能比自己还要高点，自己怎么安排他做事？

        石斌似乎看出他心中所想，道：“你别担心，之前都跟许文说好了。他也只是为了让许峰到大公司见见市面学点东西，对其他的倒不在乎；给许峰的级别肯定比你低一点，不会因为这个项目，给他级别多高的。”

        肖俊低着头，不说话，过得半晌，才道：“许文这么安排，跟许峰商量好了没有啊？万一许峰到时到这里，把自己当大爷，我可不伺候他。”

        石斌看着肖俊那怨妇似的神情，感到有点好笑，道：“我也考虑过了。没事，他要真把自己当大爷，许文会把带回去的。”

        听到这里，肖俊松了口气；但其实，他已经考虑到了更深的一层，又道：“许文他们家不是在海州做的不错嘛？如果许峰真想好好干，我们是不是可以趁机进军海州了？”

        海州虽然紧邻吴州，但因为经济状况一般，房价不高，因此万融一直没有进入海州市场。眼下，既然许文这种地头蛇愿意把自己儿子送上门来，肖俊哪有不好好利用的道理？

        石斌一愣，他本以为肖俊只是来倒倒苦水的，没想到竟然已经想到了这一层。很久之前，他们在做各城市投资策略分析时，便已经对海州有了一些刻板印象，觉得市场不行，仅把它作为机会进驻型城市，不做重点考虑。

        眼下虽然因为许文和许峰的因素，可能会有一些机会，但最后还是要具体分析市场和项目后才能定。

        石斌深深看了他一眼，眼神中透出赞许，道：“可以。你把海州最新的市场情况研究下，然后再利用一下他们的资源，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项目。”

        “好。”肖俊站起身，准备离开。走到门口，他又转身问道，“许峰什么时候来？杨勇什么时候去报批报建部？”

        “等签了合作协议。这段时间，杨勇还在我们这里。”

        “好的。”说着，肖俊走了出去。

        石斌看着他走出去的背影，暗暗叹了口气。

        接下来的几天，事情总体进行得比较顺利。

        首先，通过事务所对开发路项目公司的尽职调查，基本没有发现与原先承诺不一致的情况。项目在几年前有过一次抵押贷款，但目前已经还清了；还有一些民间借款，已经还了一部分，还要一部分未偿还，总数额不多，也就一千多万，到时从对价中相应扣减就行。

        另外，许文将项目公司百分之八十的股份转给了许峰新成立的spv公司，眼下已经开始着手进行工商变更登记。

        同时，肖俊已经把他们起草的合作协议，发给了许文和许峰；许文已经找了律师，就协议内容进行相关的对接和接洽。

        因为万融在此次合作中，占据绝对主导地位，因此协议相对来说就比较简单。

        首先，万融收购spv公司百分之九十的股权，相当于持有开发路项目百分之七十二的股权，由万融主操盘，负责营销、设计等各条线，并合并报表；万融在公司的股东会和董事会中占据绝对优势。

        其次，股权对价款，分三次付清。第一笔，待股转后付百分之五十；第二笔，待项目开盘后，付百分之三十；剩下的待签约一年后付清。

        再次，也就是许文除了对价之外最看重的，双方都有权推荐合适的总包单位；在同等条件下，优先选择许文的单位。

        除了这几个主要条款之外，其余的都是万融集团合作协议的常规条款，许文只是简单看了看，便交给律师去审核了。

        许峰在这一系列的过程中，表现得极为配合，并且在对于推荐总包单位的条款上，他看得格外细致；似乎真到了这个时候，他反而开始意识到，许文终究是他的家人，他所有的一切，都与自己紧紧捆绑在一起。

        同时，由于多次接触，肖俊对许峰的印象也开始逐渐改变。他以前没把许峰放在眼里，以为他只是个出生比较好、眼高手低的富二代而已；但接触后才发现，其实他与普通年轻人没什么两样，他也从未显现出那些传说中的那些富二代毛病。

        也是这时，肖俊开始觉得，或许正是因为他知道了许文的一番行为后，才开始故意做出这样一副姿态——或许是为了替母亲出气，亦或者是为了挽回父亲。

        这段时间，肖俊和杨勇两人把吴州新挂的4号公告的几块地，继续按部就班地写报告、做测算，与营销沟通户配和价格，与设计沟通方案，与运营沟通工期，一切有条不紊。

        只是，肖俊和杨勇心里都知道，他们在一起战斗的日子不多了。

        直到一个周五的下午，杨勇约着肖俊来到了公司楼下的一个凉亭里。

        世纪大厦确实地理位置独特——不但身处两条地铁的交汇处，是整个新区最高端的写字楼，而且楼下就是一个小型公园。经常有人茶余饭后在这里散步；便是附近的居民住户，偶尔也会到这里逗猫遛狗。

        在一条长凳上，肖俊和杨勇并排坐着，看着眼前的水面，默默无言。

        人力已经通知杨勇，下周一许峰报到，而杨勇就要到报批报建部上班去了。

        过了许久，肖俊拍拍杨勇的肩，道：“没事，报批报建部的王剑总人还是不错的。你跟着他，他也不会亏待你的。”

        杨勇苦着脸道：“报建少不得要喝酒，我这酒量你又不是不知道。”

        报批报建部，主要是跟政府打交道，办理项目的各类规证的。全市这么多项目，让他们尽快给你办，少不得要请客吃饭；一到饭桌上，到时喝酒多少，可就真的由不得自己了。

        肖俊挠挠头，只能硬着头皮安慰，道：“有王剑在，你不用怕，他能喝着呢。正好也给你个机会，让你锻炼锻炼。”

        “我可不想锻炼这个。”

        肖俊看杨勇有点伤感和不甘，便转移话题道：“要不我去跟石总说，让他今晚安排个欢送宴吧，好好送送你。”

        “别了吧，一吃饭就要喝酒。”

        “正好，从今天就开始锻炼。”肖俊故作轻松，笑道。

        杨勇无语。

        他和肖俊在一起时间长了，有事便想找他倒倒苦水；他也知道，肖俊虽然是部门的顶梁柱，但他也只是个普通员工而已，很多事情他也改变不了。

        “走吧，我们上去。我去跟石总说下，今晚咱们好好聚下。”

        回到楼上，肖俊来到石斌办公室，把想法跟石斌一说，石斌很爽快地同意了；不过他补充了一点，“不只是欢送杨勇，也算是拿下开发路项目的庆功。”

        肖俊一笑，被杨勇的事一分神，他都差点忘了，虽然还没股转，但是合作协议已签，是该庆祝一下了。

        他们好久没拿地了，都快忘了上一次拿地是什么时候了。

        晚上聚餐时，杨勇端着酒杯，向每一个人敬酒，述说着同事这么许久以来，大家在一起的点点滴滴；特别是说到肖俊时，杨勇忍不住眼眶微微泛红。

        彼时，杨勇毕业不久，虽然已经考了驾照，但囊中羞涩，一直没有买车；而当时肖俊刚好买车。因此他们出去看地的时候，经常是肖俊把车开到比较偏僻的道路上，然后让杨勇来练车。

        所幸杨勇年轻，复习能力强，仅仅练了三五次，便把在驾校学的东西又全部捡了回来；后来他胆子渐渐大起来，便敢上快速路了；再后来，老城区市中心，两步一个红绿灯，他也游刃有余。再后来，肖俊看他开车技术不错，便每次出门，都让他做司机了；杨勇丝毫不感觉到累，反而乐此不疲。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小细节，有些连肖俊都忘了，杨勇反而记得清楚，说得肖俊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看杨勇端着酒杯，罗里吧嗦的，便转移话题，面向石斌道：“石总，虽然杨勇去报建了，但是这个项目他还是做了不少事的，到时奖金也要算他一份的吧？”

        石斌笑眯眯地看着他，点点头道：“那肯定的。”

        肖俊坐在杨勇旁边，拍拍他的肩，道：“可以了，今天就少喝点了。以后到了报建那边，有的是机会喝酒。”

        此时的杨勇，虽然喝得不少，但是脑子还是清楚的。他也知道不能再喝了，便放下酒杯，听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聊起公司的各种八卦趣事。

        饭后散场，在饭店门口，大家纷纷告别。肖俊开着车，把杨勇送回家。

        在回去的路上，杨勇坐在副驾驶座上，侧着脸，看着车外的灯红酒绿，叹道：“俊哥，我毕业后在另一家公司干了两年，然后来的万融。我真的觉得，万融的工作氛围很好，领导和同事都很友善，我真舍不得。”

        肖俊也感叹道：“确实，我们公司的企业文化和工作氛围都还不错。那你也不用舍不得，不只是我们部门这样，其他部门也差不多。以后虽然不在一个部门了，但还在一个大办公室里，别想那么多。”

        杨勇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听了肖俊的话，便再也不说了，只是歪着脑袋，看着车窗外。

        肖俊把杨勇送到楼下，目送着杨勇走进小区的大门；他的身影渐渐被黑暗吞没，终于看不见了。

        肖俊叹了口气。他虽然安慰杨勇，只是换了一个部门而已，大家还在一起办公；但他心里知道，他们以后的交集将会很少了。

        投资和报建，基本没有工作上的交圈；而且，这两个都是需要经常往外跑的部门，人都经常不在办公室，便是有个事想当面聊一聊，估计还要约个时间——久而久之，感情自然会慢慢淡了。

        这世界就是这样，身边的人来来往往，最终剩下的终究又有几人？

        一股寂寞和凄凉忽然涌上了肖俊的心头，他似乎感觉到夏日微风中的一丝凉意，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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