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第八十章
还没等陈言时开口, 沈亦槿又道:“你若不帮我也无妨,我自己会想办法留在上京!”
陈言时实在不明白了,“我说你留在上京能做什么?若太子登基, 沈将军自会接你回来,若六皇子登基,难不成你还指望凭借着你和他的几日云雨就能让沈家幸免于难?帝王家的人, 心最是冷,他能留你一命已是不易!”
沈亦槿沉思片刻,缓缓道:“我未曾和六殿下有过肌肤之亲, 但却为他挡了一剑, 险些去见了阎王。”
沈亦槿说得平静, 听在陈言时耳中却犹如雷击。
“什么!你说你为他挡了一剑?你傻吗?他要是死了, 太子登基,沈家就是最大的功臣,你可真是爱他爱到连你爹的死活都不管了。”
沈亦槿深知, 几乎整个上京的人都被太子骗了,他们以为太子对沈家情深义重,殊不知, 想法设法要杀她的人就是太子。
“陈言时, 有件事我觉得还是得告诉你,相不相信, 你自己定夺。”
“好, 你说。”陈言时看见桌上沈亦槿给他倒的茶,喝了一口。
沈亦槿坐在陈言时对面, 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轻轻抿下一口。
“去年腊八节, 姜慧倩邀我去东宫, 设局让我听见了太子和东宫护卫的谈话,他们谋划着要让六皇子去剿匪,太子威胁我,让我也跟随六皇子前去,其实就是为了将我和六皇子一并除去!”
“他对沈家的情意都是假的,他只想要父兄手里的兵权助他登上皇位,至于事成之后,恐怕就是狡兔死走狗烹。”
“而此番,在榆城,刺杀之事落败后,六皇子把我当做救命恩人,对我……”沈亦槿不由想起他们在清水县的种种,“对我是很好的,还承诺,他若登基,定然会留父兄一条性命。”
“所以,陈言时,你告诉我,如今那一剑我挡的对不对?我该盼着谁坐上皇位?”
陈言时越听越觉得不可思议,“你,你说的可都是真的?太子要杀你之事,你可告诉了沈将军?”
“那你以为我一早回了将军府,在和父兄争执些什么?”此时,沈亦槿已经不再像早晨时那般气愤了。
“先皇后对沈家有恩,太子对沈家也有恩,还曾救过兄长的性命,他们不相信,我能理解,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去送死。我知道自己什么也阻拦不了,但至少在六皇子登位之后,我可以让他兑现承诺。”
“可,六皇子真的会守诺?”陈言时不由心生担忧,如今看来,沈家腹背受敌,难逃覆灭的命运。
沈亦槿眉头紧锁,摇摇头又点点头,“我愿意相信他,我也只能相信他。”
陈言时道:“那你留下也只为等个结果,不如我在上京郊外找一处安全的宅院,万一两方登基后都要杀你,我自会想办法将你送得远远的,若是六皇子念及你的救命之恩饶了沈家,你届时再回来,如何?”
沈亦槿想了想,叹息一声道:“是啊,我既不会武功也不会权谋,确实只能等一个结果。”她认真的看着陈言时,“我听你的,只要让我时刻知晓上京的局势,便可。”
“好,好好好。”陈言时起身走到沈亦槿身边,无奈笑道:“我既已认定你是我一辈子的朋友了,又怎会不答应?若我不答应,你肯定会去想别的办法,还不如我来做这件事。”
不知怎得,沈亦槿鼻头一酸,眼眶就红了。
重生以来,她对陈言时这个知己付出太少,左不过花些银子再下厨做些吃食,倒是陈言时,又给玉寒兰草,又去雪山找她,如今又帮着她留在上京。
“陈言时,我该如何谢你。”
陈言时挥手,“你我之间还说什么谢,倒是你给我找了个难题,还剩下七日,我得好好想想,要如何才能把你留下。”
沈亦槿道:“这你不用担心,我会再去说服宋有光。”
陈言时问道;“你可曾将给我说的话也告诉了他?太子要杀你,你替李彦逐挡剑,他都知道了?”
“没有。”沈亦槿略一沉吟道:“我相信宋有光的人品,但我并不了解宋辰远,他们毕竟是父子,若宋有光告知了宋辰远,我不知道宋家会作何选择,是想要取代沈家曾经在太子心中的位置,还是临阵倒戈去投靠李彦逐,到了这个时候,我不敢用这件事去试探人心。”
“姑娘,少将军进院子了。”芷宁在房门口急急说着。
陈言时起身道:“好了,我走了,我可不想和沈常松闹不愉快。”
刚推开房门,没走两步,陈言时就看见沈常松身后跟着宋有光往他这边走来。
他直接迎了上去,先开口道:“别去找你妹的麻烦,是我非要见她的,如今也续完旧了,我该走了。”
根本没给沈常松说话的机会,就已匆匆离开。
沈常松也没在意,这几日上京关于小妹的流言蜚语已经够多了,陈言时就是其中之一。
反正七日后就要送小妹走了,是不知廉耻,还是败坏门风,以至于更难听的话如今都无所谓了。
这场皇权之争,他和父亲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他们若不在了,小妹可更名换姓,到远离上京的地方好好活下去。
他来到沈亦槿面前道:“此时天气温度正好,你换上一身妥帖的衣物,去河边,我教你凫水。”
沈亦槿乖巧地道:“好,我准备一下就走。”
等兄妹俩到了河边,沈亦槿先跳下水游了个来回,沈常松睁大了眼睛,呆呆站在原地,脱衣服的动作停在半空中。
沈亦槿上岸后,披上了外袍,走到沈常松身边淡然道:“我若说我会凫水,你肯定不会相信,不如来游一趟。我们回去吧。”
从沈常松身边擦肩而过,沈亦槿独自往前走去。
“小妹。”沈常松喊道。
沈亦槿回头看他。
“你别埋怨我和爹,我们也是为了你好。”
沈亦槿笑笑,“我不会的,你们是我最亲的人,我是怕你们还在生我的气。”
沈常松道:“你爱慕六皇子,为兄能明白你对太子的误解。今日是中元节,今夜我们一起在母亲牌位前上一柱香吧。”
“哥……”沈亦槿的泪水忍也忍不住,其实他们都不曾做错,只是太子隐藏得太好,沈家和太子之间有那么多过往,以父兄的品性,哪怕知道了,恐怕也认了。
要怨要恼要气,也应该对是太子,而不是针对忠心的臣子。
她扑进沈常松的怀中,紧紧拥住哥哥,“哥,是我不好,我不应该气你和爹爹,我会遵照你们的意思离开,你们别不理我。”
沈常松轻轻拍着沈亦槿的后背,“傻丫头,是哥哥错了,不该有对你动手的念头,你这一走,也不知道再相见是何时,我怎么舍得不理你呢。”
“快上马车吧,回去别多想了,换了衣服,我们一起用晚膳,再一起祭拜母亲。”
时隔近八个月,三个人久违得坐在一起用饭,都有些小心翼翼,却都心照不宣地不再提太子和李彦逐。
用完饭,三人去了偏厅。
沈亦槿为母亲上香之时,有好多话想对母亲说,却又不知该如何诉说,若母亲都知晓,就会明白她的苦衷,若母亲不知,那就不知吧,何苦要让九泉之下的人不安心。
回到房间,沈亦槿想起往年的这个时候,她都会去放河灯悼念母亲,写下祝福的话语,再放一盏,普渡落水鬼和其他孤魂野鬼。
她来到屋外,对宋有光道:“陪我去放河灯吧,我们偷偷去,好不好?”
夜幕下,烛火间,女子期盼的眼神好像有一种魔力,让他说不出拒绝的话。
“父兄不会知道的,我们很快回来,好不好?”
沈亦槿可怜巴巴望着宋有光,又轻轻拽了一下他的衣角。
宋有光一颗心咚咚乱跳,不敢再看她,转身道:“姑娘稍后,我去遣走院中的护卫。”
沈亦槿换上一身男装,低着头跟在宋有光身边走出了将军府。
来到护城河边,已经有很多人在放河灯了,几十上百盏河灯疏疏密密在河上漂浮着,盈盈水光托着点着红色烛火的河灯,远远地与夜幕中的星子相互交织着,既肃穆又温情。
她来到摊贩前,买了三盏河灯,递给宋有光一盏,“在宋家你肯定不好祭拜方伯母,就在这里为她放一盏河灯吧。”
宋有光接过来,眼中闪着些泪光,沈亦槿总是能碰触到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多谢姑娘。”
两人找了一叶轻舟,缓缓驶入河中,点燃了河灯之中的红色蜡烛。
看着烛火燃起,沈亦槿双手合十,默默悼念着对母亲的哀思之情。
宋有光亦是。
两人将手中的河灯轻轻放在水面上,河灯顺流而下,越飘越远,好似真的会飘到逝去亲人的手中。
正在沈亦槿想要点燃另一盏普渡孤魂野鬼的河灯时,他们身后驶来了另一叶轻舟。
宋有光和沈亦槿听见划桨的声音,一同看了过去,只见李彦逐独自坐在小船上,摇着浆,将船划到他们一侧停下来。
“宋校尉,可否让我和沈姑娘单独说两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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