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照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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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给李斌打电话的时候他说他在家啃甘蔗，我就问你在家啃甘蔗会放那么吵那么劲爆的歌做背景音吗，还有这大夏天哪里来的甘蔗？？”刘梓嵘双手叉腰气势汹汹，说出来的话却总让人想笑。
“哈哈哈哈哈！！！！”文君格笑得一阵抽搐。
“你们男的是不是都这样扯谎扯得这么明目张胆啊……”刘梓嵘明显是在气头上，但看见文君格笑得这么狂，表情管理逐渐失控。
刘梓嵘气乐了，一巴掌甩在文君格肩膀上，“我都这么难过了！你正经点儿！”
最后两个人差点在路边笑得直不起腰。
“你说他还喜不喜欢我。要是喜欢我他不会撒谎骗我，但是要是不喜欢我也不会送我那么贵的项链，那如果他以后还是这种敷衍态度那我还要不要和他在一起，如果他不喜欢我了是等他再对我好一阵子呢还是我主动提分手……”笑了好一阵儿，刘梓嵘重新正经起来，自说自话地好长一段，语速飞快，也不管文君格有没有听懂。
文君格也很配合地重新冷漠起来：“不知道，别问我，分就分。”
“喂！”刘梓嵘声音再次提高八度，佯装生气地对着他的肩膀又是一掌：“这么敷衍！我问你呢！！”
“你……”文君格呲牙咧嘴，脸上登时表情生动起来，“今天我给你看分班你还没谢我，晚上就对我又是牢骚又是拍拍打打的，你以为我没脾气啊！”文君格也佯装生气转身要走。
刘梓嵘见状不妙，赶紧伸手捞这位腿走得比脾气快的主，“哎哎哎，别走啊，我错了哥，文君格，好文哥，君哥，格……”
文君格正打算原路反回的腿一顿，斜眼看着刘梓嵘，眼刀割在她脸上。刘梓嵘“哥”字还没出口，就在嘴里打了个漂亮的转身重新咽回肚子里去了。
这位哥名字的最后一个字不让被和“哥”连起来念，这是逆鳞。
刘梓嵘脸上火辣辣，她咽咽口水，在心里默默拍胸顺气。
“哎走走走，我妈给我钱让我请你吃顿好的。”刘梓嵘赶紧换上无辜又灿烂的笑脸，仿佛深陷男友欺骗之苦的是另外一个人，嘴里说出来的话也变得顺耳很多：“你说，吃什么？”
吃完饭文君格和刘梓嵘一块回了学校。这个为爱情和暑假作业苦恼一天的主，现在终于开始把心稍微放在即将到来的高二生活上一点点儿，一路上抓着文君格问东问西。
“哎，我们在哪个班啊？”
“翟老师班，13班。”
“不是啊，我是问你位置在哪里。”
“混合楼二层离楼梯最远那个。”
“哦。那其他人呢？”
“什么其他人？”
“秦圆呢？陈光呢？我们这学期还是一星期去画室画3个晚自习？”
“你……”文君格本来还忍着一句句回答她的问题，但一听这话便没来由来了脾气，忍无可忍：“你这是一个问题吗！我也今天才来报道，哪能知道那么多！”
刘梓嵘看文君格这炸毛弓背的样子，也不生气。她眨巴眨巴眼睛，突然想起什么，立即理直气壮起来：“那怎么了！刚刚吃火锅你把我最后一个虾饺夹走了！你说你是不是理亏！”
“！”文君格愣了愣，毫不留情地反击：“吃吃吃！胖死你！！”
两个手长脚长的人赌气走起了路，最后一前一后跑到了教室后门口。
文君格和刘梓嵘一回到教室，刘梓嵘就迅速混进狐朋狗友里。情人恩怨年级大戏，全都磕着瓜子吃着鸭脖听一嘴，哪还记得这个抢了她虾饺的发小。
文君格也很习惯地随便想挑个座位坐下。教室里有一小半人不在，文君格很自然地看见了寸人不生的这片不毛之地上零零散散的物件。
也几乎是同时，他注意到了那本《苦炼》。
被阳光晃得刺眼的桌上，一本书正正当当摆在中间。灰绿色硬壳精装的书封，文君格有一模一样的一本。
——谁会在教室看这种书啊。
文君格这个念头未消，脑中便突然闪过一抹茶灰色的身影。和这本书封一样舒服清爽的颜色，单薄少年闯进教室的样子，和他下颌骨上深色的伤疤。
如果是苏嘉懿，那倒真是有可能。文君格没来由地想。
文君格最后坐在了那张桌子后面。接下来的事情就是被同学提醒去图书馆搬书、发书、自习、默听讲台翟妙笛敲桌子百八十次要求安静、静观教室同学不管不顾依旧我行我素。
天色越来越暗，文君格的心却越来越躁。教室又热又吵，不论干什么都静不下心。烦躁的文君格一抬头就能看见苏嘉懿那岿然不动的安静背影，心里的烦躁就更上一层。
同辈压力来得没有缘由，文君格无所事事、效率低下的这个夜晚，苏嘉懿安安静静看了一晚上的书。
晚自习下课给了这些青春期的鸟儿很好的放飞时间，不少人具有超强自我管理意识，早已经自行开始晚自习下课。
文君格得以喘息，他站在走廊上吹穿堂风。
教室里的人只有零零散散十来个，刘梓嵘不知道在哪个角落解决自己夏天啃甘蔗的男友。校园的黑暗中像撒了一把跳跳豆，各处都是人活动的声音。走廊逼仄又无趣，对于心还蹦跶在游泳馆ktv外地景点街边夜宵摊子里的大多数学生来说，这条走廊完全承载不住他们的心。
这很好，人少凉快，适合放空自己。
文君格盯着虚空发呆，胡思乱想到未来，想去的地方，各种幻影在他脑海中飘来飘去。
满意不过1分钟，这个状态被一句横穿整条走廊的问候打破：
“文——君——格——！！！”
声音由小及大，直到在文君格耳边刮起一阵迅疾的风，这个声音再次响了起来：“我又没跟你分到一个班！”
文君格被拍得一个踉跄，被打断放空心里很恼，但是又习惯了秦圆的咋咋呼呼，只得无语翻了个白眼。他一甩胳膊上秦圆的手：“别碰我。没分到一个班又怎么样，还不是一个画室么。”
文君格向来讨厌肢体接触，秦圆知道。但是每次看见这个摆出臭屁表情文君格，她还是忍不住想逗一逗。她期待着自己某一天能变成在他这里有特权的那一个。
秦圆猛挠文君格胳膊的动作停了，“也是哦。我怎么又和你隔壁班呢！”秦圆放松下来，也转向操场和文君格并肩站着，叹气：“哎。”
“你原来好像也没在我隔壁，现在也没。”
“！”秦圆戏很多地倒抽一口气，重重点头：“呃啊！”
文君格：“……能不能下次别大喘气，而且能不能不要做那么夸张的表情。要矜持一点。”
脑中没来由地再次想起前桌那个表情淡漠的同学，走路踩到别人的脚也依旧一脸云淡风轻，和眼前这个上蹿下跳的秦圆简直是两个极端。
秦圆眼睛亮了，巴巴地凑上来：“你是在关心我吗！？”
文君格脸本来就黑，这话一出脸更臭了。秦圆开心起来：“你就是在关心我！”
文君格和秦圆鸡同鸭讲连说带比划半天，好在上课铃大发慈悲拯救了和秦圆沟通失败的文君格。
回到教室继续这个躁动的夜晚，依旧是那张桌子，文君格一晚上依旧时不时抬头就能看见宛如入定般看了一晚上书连厕所都没去过的苏嘉懿。
聒噪的风扇有一搭没一搭地把风送过来，文君格低头凑得近了，能问到苏嘉懿后脖颈若有若无的男士沐浴露的香气。苏嘉懿头发剃得短，但是发质看上去特别柔软。
洗过的头发常常被一阵阵的风撩起一两撮，风过后马上又服帖下去。发茬在颈椎两边留下两个青色的尖儿，看上去十分清爽。
文君格感觉自己被热断片儿了。他不动声色地往后靠拉远自己和苏嘉懿之间的距离，思绪飞到了第一次对这人有印象的时刻。
那次是秦圆来找他，但莫名其妙两人吵了起来。文君格不太记得吵了什么，只记得最后闹得特别不愉快，然后风风火火地从教室后门出去了。
教室到厕所的距离够长，足够让文君格冷静一下平复心情。文君格生气时整个人都冒着黑气，刚刚秦圆明显是在汽油上浇了把火。
正事没说一件，还耽误课间上厕所的时间。
秦圆惹他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如果每次都生气，那文君格估计是个烧开的水壶，能随时随地七窍生烟，天灵盖也能笃笃直掀。
这么一想文君格好受了一些，他甩手迈腿的幅度也小了不少。穿过走廊，下楼，到男卫生间门口时他的情绪已经基本恢复常态，除了面色严肃走路带风以外，和其他来上厕所的男生没有什么两样。人固有三急，课间十分钟厕所门口眉头紧锁略作沉思状的男生也不少。
厕所这时人有点多，出口太窄，苏嘉懿也要进去，便站在旁边等里面的人出来。苏嘉懿紧紧抿着嘴站在厕所门口，立在进进出出的人旁边，加之明显比男生身高平均数高小半个头的身高，因此显得格外扎眼。
于是文君格下着楼梯，一抬头就看见了他。苏嘉懿眼角瞥见暗处飞下来一个白色人影，眼珠一转，也看见了文君格。
四目对视不到一秒，没有任何火花碰撞。
这是文君格和苏嘉懿第一次看见彼此的正脸。
文君格抬头只深深看了他一眼就转移了视线，苏嘉懿则一直看着他从楼梯下来顺着惯性飘到他跟前儿。毕竟是语文老师念叨了快半年的“隔壁班字迹遒劲有力自成一体为人温文尔雅颇有风度”的文君格，此时打照面还离得前所未有地近，自然要好好看看以满足苏嘉懿的好奇心。
以前俩人在办公室也没少碰面，但多数情况是文君格要来他要走，或者反过来，共处的时候也是各在各班班主任面前听候差遣。而且办公室也不是打招呼聊上两句的好地方。
其实最主要的是跟他不熟。
虽然某种意义上，在翟老师眼里他们已经肩比着肩了，但因为没有必要搭讪，以及对这样一个优秀的对象感到好奇的同时也激起了二者的好胜心，因此，即使早就知道这个人，直接的间接的也听过不少对方的信息，但他们从未打过招呼，也未对对方有直接的印象。
这样正脸看正脸四目相接，还是头一次。即使是在…男厕所门口。
还挺乖。这是苏嘉懿对文君格的第一印象。
而文君格只看了苏嘉懿一眼。苏嘉懿明亮却显得有些冷淡的眼睛盯视着他时，眼里充满了孩子般的探究和好奇。眼睛稍微往下，还能看到下颌骨有一道与其主人气质过于相悖而显得十分神秘的疤。
……嗯，还挺高的。文君格想。
文君格此时已经飘到苏嘉懿眼睛底下了，苏嘉懿低头看看，发现文君格比自己稍微矮了一点点。由于是在厕所门口也不能闻见他身上有什么好闻的香水味儿或者干净的洗衣粉味。本来想对这位久仰大名的文君格同学展露笑颜以示友好，但念头刚动就发现自己直接被无视了。
楼梯上又下来几个三急推土机，于是文君格和苏嘉懿在人流里一前一后进了厕所。等苏嘉懿从隔间出来，外面便池站着的文君格早就不见人影了。
那时候文君格也没发现这人身上过多的特质，性格脾气，完全不了解。虽然听说过很多次，但两个人都迷之默契地没有互相搭讪，所以也就把自己活成了对方眼里的一个传说。不过……文君格眯了眯眼，想到刚刚对方踩他那一脚，心里有点郁闷。他甚至怀疑，这人要么是故意的，要么是缺心眼。
不然哪有走路都能出神成这样的？怕不是看见什么神仙东西，心智全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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