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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三一章 马魁


第1133章  马魁
    王言的家就在大院的那颗槐树旁边,三间平房。
    这院子里的房子並不规则,高低不同,都是几十年的老房子了,分给了铁路系统。
    房子里並没有太过特别,不过东北寻常格局而已。
    入户便是东北所谓的外屋地,门口处的东边便是灶台,灶台边砌著炉子,对面的西边也有个炉子。再放眼望,有一个大水缸,还有一排高低不同的柜子围著墙的三边,里面是锅碗瓢盆以及一些杂物,地上迭放著几个脸盆,还有两个印有喜字,却是已经掉了漆,失了色的暖瓶。
    西屋,靠著南窗的位置有一套红木桌椅,桌子上扣著一方玻璃板,板子下边压著许多老旧照片,后边三面墙的书架,上面横竖密密麻麻的满是书,此外在中央的空地上还有一张老破沙发。
    东屋靠南窗的位置则是砌了火炕,北面还是一排柜子,不过中间是矮柜,墙上开了两扇窗户,以为夏日清风过堂纳凉。
    在那窗户下,放著两张黑白大头照,正是他爹妈年轻时候的样子。还有两个香炉,里面堆满了香灰……  
    又做带孝子了……
    王言摇头自嘲一笑,也还是拿了香,划了火柴点燃,插在了香炉中。
    倒也不是别的,主要他这香是线香的香薰,纯古法手工製作,大师调香,有凝神静气之效,闻著也舒服。六根香一起,不过一会儿便驱散了几日不在家不生火,从而有些潮湿的气味。
    这事儿他没少干……
    看了一眼年轻的爹妈,王言笑了笑,隨即便去升起了炉子取暖除湿。早春的东北,还是很冷的,炕不热睡不舒服。
    索性他一个月在家里也就睡那么十天八天的,煤票很充裕,甚至足够他在家的时候,十分奢侈的东西两屋都点火。
    不过按照活爹给的信息,他从未如此做过,冬天时候煤票总是不足够的,他也是支援大院里的人了,只烧了东边睡觉的屋子。
    忙活了一阵子,炉子升起来,弄了水壶坐在炉子上烧水,王言去到了西屋,翻翻拣拣的找到了以前读书时候的教材,翻开一看,只见上面满是飘逸的字跡。还有专门的笔记,记录了一些知识点。
    他又找了个本子,也不怕冷气冻手影响书写,就那么坐在桌子上,拿著钢笔开始奋笔疾书,写的都是专门的知识点。
    眾所周知,77年恢復高考,从这开始三届,是最简单的。照顾的也是老三届的人,当然不照顾也不行,都是多年不摸书本的下乡青年,即便已经是被认为最简单了,也不是谁都上的去。
    眼看著还有几个月高考,马燕开了口,王言也不会吝嗇帮助。
    如此一直忙活到了下午,算是出了个复习提纲,精炼了各种的知识点,已经是差不多到了吃饭的点。外面也早都是噼里啪啦的下起了雨,不大,中雨。  

    找了绳子将书本綑扎成一摞,王言将炉子压了煤,让其烧的更久,保持已经烧起来的温度,他回来的时候不至於还要现生火……
    马燕家距离铁路大院並不远,就隔了几个胡同,几百米而已,一样也是铁路家属居住范围。马魁虽然蒙冤入狱十年,但房子却是没有收的。铁路老大哥,那可不是白叫的,相对来说占有的资源更加的好不少。
    一个最简单的比方,汪新他爹汪永革要是不高兴,宁阳城里不知道多少家国营厂的厂长睡不著。作为宁阳车务段的领导,他掌控著铁路调度的权力。稍稍磕绊一下,给谁家厂子的货延误个一天,那落到这家厂子头上就是天大的事儿……
    如此由风雨送到了马家,王言抬手正要敲门,门就已经被打开了。
    "快进来快进来,今天时候也不好,没浇著?"马燕费劲的提起了那一摞子书。
    "你是真爱学习啊。"王言刺儿了一句,转而看著已经站在小屋内的男人,看起来似乎是愣了一下,隨即收了雨伞搁在门边,举著手上前。
    "马叔,回来啦。"
    马魁粗糙有力的大手同王言紧紧相握,一手拍著王言的肩膀:"你小子出息了啊,能耐大了啊……"
    王言微笑的同握著手:"昨天晚上那个就是你吧?马叔?上车的时候我就看著像,后来想起来是马叔,但是也没確定。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冤假错案,翻案了。"马魁是笑著说的,但是却咬牙切齿著,"我听老胡说了,你这趟出去,一个来回抓了一个人贩子,十二个小偷?说是才干了几天,行了(liǎo)啊你小子。"    
    "就是运气好,碰巧赶上了。"王言看著马魁已经憋红的脸,"马叔看样子身体不错啊,还是这么有劲。"
    "也不行了,你小子都制不住了。"
    这时候,马魁的媳妇,王素芳,上前就是一个大巴掌,哐的一声呼到了马魁后背:"差不多得了啊,人家王言好不容易来一趟,你就这么欢迎人家的?老东西。"
    "爸~"边上将书送回屋子又出来的马燕也是一脸的不满意。
    马魁瞪了王言一眼,这才鬆开了手:"坐吧。"
    "我看今天好像不太合適……"
    "行了,别整事儿啊,让你坐那就坐,别磨嘰。"马燕按著王言坐到了凳子上。
    "燕儿,给你爸和王言倒酒,王言,你先喝著啊,我这还有两个菜,马上就好。"
    王言应了一声,但却也没让马燕倒酒,自己拧开那瓶洮儿河,先给马魁倒满了二两杯,这才给自己倒上。
    "说来还是多谢你呢。"马魁举杯示意,先滋了一口,看著王言也喝了,齐了齐筷子招呼著王言吃菜,便自顾夹起了花生米。
    他说道,"我回来看著你婶子她们忙活著做菜呢,好傢伙,又是鱼又是肉的,还以为是提前知道我回来的消息,在迎我呢。没成想,是你小子上门不空手,倒是给我接了风啊。十年没吃这么好了。"  

    马燕抬起头说道:"那你别光夹花生米啊,爸,你多吃点儿肉。"
    "都吃都吃,我这回来了,家里生活也能好不少。"
    马魁说道,"当年污衊我的那个小贼被抓了,戴罪立功把我当年的事儿翻了出来,也给我翻了案,平了反。今天回来组织上跟我谈话,说要给我国家补偿,补发我这些年的工资。另外还给我恢復党籍,恢復工作。"
    这是给王言解释呢,说过了话,他又是喝了一口酒,美滋滋。
    王言问道:"完啦?"
    "完了啊,还想要什么?"马魁一脸的没好气,"小子,我知道你是个得理不饶人,能折腾的。可当时情况就是那样,我就是有一百张嘴,没有人给我作证,那我也说不清楚,倒也怪不得国家。平白蹲了十年监狱,我心里確实过不去,可那也不是对国家。"
    王言摇了摇头,指著马燕的屋子:"房子漏水了啊,马叔。"
    "哎呦……"
    眾人齐齐看过去,却是马燕叫了一声,赶紧著拿了盆过去接著雨水。
    马魁看了看在那调整盆的角度的女儿,看看灰尘结网露雨的房顶,环视了一下逼仄的小三间房,愣了一下,隨即转回头对王言哼了一声:"能给我恢復工作就不错了,哪能有那么多的要求!你这个觉悟太低,要好好学习学习。"
    "你就说你忘了就完了,还非得刺儿我两句。"
    王言也不客气,直接戳破了老马的偽装,说道,"马叔,明天你就去找组织解决问题,你得说,你不说组织上怎么知道你的困难?又不是没有房子。我们那院里还有两处空著的呢。这可不是无理取闹啊,咱不说自己的生活多优越吧,但是基本的条件不能差了啊,这才能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不是?
    没条件,咱们不说什么。咱们肯定是不能跟那丧失党性的腐败分子比,过去大家都苦,吃糠咽菜也要为人民服务,那没毛病,也是应该的。但是时移事易,现在咱们这口气缓过来了,日子好过了,那肯定也得给自己爭取一下嘛。
    马叔,你是被之前那事儿给耽误了,要不然哪有他老胡耍威风的时候啊。"
    正如王言所说的,马魁正经是为人民服务的干警,又是这么个年代,相对来说还是好上升的,脾气臭不合群没背景路也不难走,至少跟新世纪不是一个级别的难度。他要没坐这十年牢,宁阳车务段的警务工作,说不得他也能排上领导序列的
    "你小子,挑拨离间是吧?"
    "实话实说。你是老当益壮,说不定咱们搭班了呢,我先溜须拍马,打好前站。"
    "你这小子打小就不是好物。"马魁笑骂了一句,转而问道,"昨天站你旁边的那个,是姓汪的吧?"
    "汪新,汪文革的儿子。还说你手劲大呢,因为没干过你,昨天晚上可是一宿没睡著。"
    "他还嫩点儿,不过长的倒是隨根儿,儿子是好儿子,爹不是好爹。"  

    王言听出了话语里的怨念,礼貌的笑了笑,举杯喝酒,没说什么。    
    马魁放下酒杯,好奇的问道:"你知道当年的事儿?"
    "问过老胡,他说当时你看见汪叔了,但是汪叔说当时不在场,再加上那小偷指证,这才有了这一遭。"
    "那时候他但凡说一句话,我也不至於这样。我想了十年都没想明白,为什么呢……"
    王素芳将最后一盘菜放在桌子上:"行了,陈年旧事,说那些干什么。现在不是都回来了?来,王言,婶跟你喝一个。你学习好,燕儿考大学的事儿你帮衬帮衬。"
    她也是乾脆,倒了一两白酒,仰头就是一口闷。喝完了却又止不住的咳嗽。
    王言也喝过了酒,笑道:"婶,我看你这身体可是不太好啊。"
    "这个岁数了,哪能没点儿毛病。"王素芳浑不在意。
    马魁却是听进去了:"赶明儿去医院检查检查,听医生说话也安心。"
    "我自己什么情况,我还能不知道啊?花那冤枉钱干什么?有那钱多买点儿肉,给你补一补,你这些年可是遭罪了。"
    "没有你苦。"
    这夫妻俩眼神放电,王言也没意思,索性就跟马燕交流了一下眼神,给马燕交流的有些脸红。
    如此安静了一会儿,王言说道:"婶,来,你把两只手都伸出来,我给你號號脉。以前我爷爷就是大夫,还有点儿水平的,我小时候跟著学了点儿。"
    "这我倒是知道,不过你能行吗?"马魁一脸的怀疑。
    "看看唄。就是不行,我爷也留了几个调理身体的方子,听说以前跟御医那弄来的,还是挺管用的。"
    "看看也不掉肉,给婶好好看看。"
    王素芬十分配合的在王言的指示下伸出了乾瘦的胳膊。
    王言双手握住,细细感知,確是肺癌无疑。
    过了一会儿,他说道:"婶的肺有些毛病,时常咳嗽,胸痛是吧?我这有个方子,婶先喝三个月,调理调理。去医院检查也是有必要的,还是抽出时间来去看看。"
    这王素芳查出来就是晚期,现在也是晚期,不过在原剧中,她瞒住了这个消息,没告诉马魁、马燕父女两个。並且在如此情况下,又收养了马魁在火车上抱回来的孩子。带孩子本就不是什么轻省活计,她必然跟更多的消耗了时日无多大生命。
    或许是没儿子是个遗憾,或许是多个人给马魁、马燕父女俩作伴,总之这是个苦了一辈子的女人。
    王言当然不能治癒癌症,还是晚期,但他医术通神,靠著药剂调理身体,平衡状態,减轻症状,让人舒舒服服的多活几年,却是没什么问题的。
    这对马魁来说,当然是一件大好事。十年前,老婆年轻漂亮,孩子聪明伶俐乖巧可爱,十年后再出来,跟女儿生分,老婆没过上两年便死了,想也是极难受的。
    "真好使啊?你可别忽悠我妈。"马燕一脸怀疑。
    "我爷可是混出了名號的神医。"王言看起来好像被小瞧了的样子,"拿纸笔来,我给你写了方子,明天你去抓药就是了,先来一个月的。放心,只要药抓的对,煎的对,绝对吃不出来毛病,到时候咱们看疗效就是了。"
    马燕还是将信将疑,青梅竹马的同学还会医术,怎么看怎么感觉没谱儿。但也还是去给拿了纸笔,让王言开方……
    开方子是小事儿,主要还是王言跟马魁等人聊天,听他说监狱的事儿,也听他嘱咐马燕好好学习,听他哭天抹泪的说对不起老婆孩子,听他大骂汪文革。
    多年不喝酒,半斤白酒就过了量。
    马魁醉眼迷离,沧桑的眼中都是从前,已是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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