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离开

深夜，叶冰的手机响起，电话那头传来母亲的声音：“叶冰，欧阳瑾不行了，他想见你最后一面。”

        叶冰手里的手机掉到了桌上，明明手术很成功，为什么才仅仅一年时间，就又恶化到了危及生命的程度。她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时隔1年，欧阳瑾的样子比上次还枯槁，让叶冰认不出来了。他极度瘦削的脸颊，苍白毫无血色的脸色，都在昭示着疾病带来的痛苦。

        叶冰握着他的手，极力想把自己的温度传达给他，只是他的双手还是寒冰般的冷。

        她的泪水一直往下淌，她的脑海里一直不停地浮现最开始遇见他的那个秋天，风吹着黄叶，无助与失落交织的她行尸走肉般游离在城市的街道上，突然出现的他不由分说地拉起她的手，把她领回了家。

        病房里就剩下叶冰和欧阳瑾，欧阳瑾示意叶冰打开旁边的柜子。叶冰看到了那个银白色的锦盒。

        欧阳瑾：“上次你不告而别，留下了这个。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的道理？它已经是属于你的了，不管任何时候不要去抛弃它。我想，我妈一定在天上太想我了，我也很想她。”

        “哥，你千万不要这么说，你一定会好起来的，阿姨一定会保佑你好起来的。”叶冰紧紧握着欧阳瑾的手。

        欧阳瑾：“叶冰，我还没有坦承过，我喜欢你。我想说爱的话，或许还不够恰当。起初我只是觉得亏欠你，后来又是心疼你，再后来想要把你留在我身边照顾你。我最初找到你的时候，你像一张白纸一样，显有感情的外露。现在，生活的悲欢离合都在你的眼里看得到。起初你，像夜晚消然绽放的昙花，花开一时，于静谧处。现在的你，站在属于你自己的舞台上，挥洒着对服装设计的热爱，就像玫瑰，炽热璀璨。正是因为看见你的成长，我才懂得了女人的美，你不知道吧，这是我第一次对女人动心。叶冰，能不能靠近我一点。”

        叶冰靠近欧阳瑾，欧阳瑾弯过身来，在叶冰的额头上亲吻了一下，“谢谢你过来看我，照顾好许爸。”欧阳瑾说。

        死亡之神是如此着急，夜幕降临之时，欧阳瑾永远闭上了眼睛。

        欧阳瑾的外公，那个双鬓斑白、耄耋之年的老人站在窗户旁边，烟雾环绕四周。

        叶冰不知道怎样安慰欧阳锋，原本白发人送黑发人就已撕心裂肺，连续看到两个后代的离世，该是怎样的悲痛欲绝！

        叶冰回到父母的住处，看到了萧晴。她怀孕了，叶冰看着她的肚子，那一刻，突然很感激欧阳锋做了那个决定。

        正如叶冰所希望的那样，上苍不负厚望，拿走了一条年轻的生命的同时，又赐予了这个老人新的希望。

        叶冰擦干眼角的泪水，猩红着双眼对萧晴说：“姐，好好照顾自己！”

        萧晴依旧很冷漠，她说：“我的孩子，我自然知道照顾好。”

        萧晴已临近预产期，叶冰的父母和家里的佣人都时刻警惕着，却不想正好在这天晚上发动了。欧阳锋、叶冰的父母、叶冰和萧蔚全部等在产房前面。一阵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后，终于传来了小婴儿的啼哭声。欧阳锋坐在轮椅上，抱着刚出生的婴儿，老泪纵横。

        出院那天，萧蔚和叶冰从医院接回了萧晴和孩子。欧阳锋给孩子取名欧阳健。叶冰和她的母亲将做好的饭菜送到萧晴的房间，萧晴只是冷冰冷地说了一声“放下吧”！

        一个月后，萧晴抱着孩子坐在客厅里，召集了一家人开家庭会议，还叫来了欧阳瑾的律师。

        萧晴：“瑾已经走了一个月了，孩子现在是我唯一的依靠。我不想他会走路、会说话了问我，家里的都是些什么人。我想给他一个简单的家庭环境。虽然可能对不住，但是许伯伯，妈走后你已不再是欧阳家的女婿，如今你也另寻新欢，还把继女也带过来了，这个可能不大合适吧？这些年来，你们在欧阳集团里应该捞了不少好处，出去置业应该也绰绰有余。所以，我希望你们搬离这里。”

        “姐，你怎么能这么说呢？”萧蔚拽着萧晴的手臂，急切地说道。

        叶冰的父母看着萧晴，面面相觑。叶冰看着父母，心疼不已。

        “小姐，少爷已经把许先生居住的这栋联排别墅的产权转移给了他。”旁边的佣人怯懦地说道。

        “这里哪轮得到你说话？”萧晴大声吼道。

        这时候，欧阳瑾的律师站了起来，“各位，欧阳瑾先生有一份文件要我交给大家！”

        律师拿出一份文件，那是一份股份转让协议。欧阳瑾在集团手握30的股份，他把股份分割成三分，其中10给了许少清，10给了叶冰，10留给了自己未出生的孩子、暂由萧晴代持。

        “叶冰小姐，欧阳先生的意思是，希望你能辅助许少清先生，肩负起整个集团的责任！”律师对叶冰说道。

        “不可能，这份遗嘱是无效的，他们都跟欧阳瑾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我才是他合法妻子，我手中的孩子才是他的亲身骨肉。”萧晴嘶吼着。

        “萧小姐，这份遗嘱是经过公正的，上面是欧阳瑾先生的亲笔签名，具有法律效应。”律师说。

        叶冰本以为，萧晴完成了她的心愿，却没想到她还想要更多。

        叶冰知道，自己已不适合再继续留在美国。她来到欧阳瑾埋藏的地方，将一束白百合放在他的墓前。天空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上天好像也在怜悯着他。如果可以，叶冰希望欧阳瑾从不曾出现在她的生命里。如果可以，她希望自己真的只是小山村里一个平凡的女孩。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却让她真真切切地感觉到心痛。

        房间里没有任何的灯光，叶冰蜷缩在床上的一角，一点一滴地回忆着与欧阳瑾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可是她发现，想象却是如此的无力，一切怀念的情愫居然毫无寄托。她按下了床上的壁灯，打开了欧阳瑾交给她的银白色盒子，钻石在暗黄的灯光下是如此的闪亮。盒子的一角，还有一张折叠起来的白纸。

        “冰，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不在了。这根项链是我妈妈和许爸结婚时买的，既然我把它赠予你了，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要遗弃它。你我都深深的知道，亲人离开的感觉。还有，你不知道我很恨你，这辈子除了我父亲离开的时候我母亲骗了我，另一个敢骗我的人就是你。你知不知道醒来的时候身边莫名其妙地躺了一个人的感觉？所以你要赎罪。那个老人，除了一条牧羊犬，恐怕这世上再也没有真正在乎他的人了，他偶尔一个人在我母亲以前的琴房里抽烟，你有空了记得替我去提醒一下他，不要弄坏了我母亲的钢琴。我走了，但是我不希望我的外公一生的心血落到贪图钱财的人的手上。我的小舅和他的儿子欧阳靖都是好赌之人，并非经商之才。所以希望你和许爸在集团经营上多费心了。那个孩子，是因为你才空降这个世界，希望你也要负起责任，让他正直地长大。最后，希望这辈子你和萧蔚能够白头偕老，如果他对你不好一定要写信给我，寄到天堂来，我会帮你惩罚他的。希望下辈子，我们不再相遇。”

        叶冰觉得四周都被寒凉包围着，欲泣无声。敲门声响，叶冰却仿佛听不到。

        萧蔚推开了门，走进了黑乎乎的房间，看到了蜷缩在床角的叶冰，紧紧地抱住了她。

        叶冰的鼻翼不停地抽动着，泪流成河，一点点地浸湿了萧蔚的衣服，他的胸口慢慢地冰凉起来，直到她睡着。萧蔚托着叶冰的后背让她轻轻地躺下，为她盖好了被子，看着她哭得红肿的双眼，内心一阵悲恻。

        叶冰知道只要自己站在萧晴的面前，她的情绪就难以平复。叶冰拒绝了股权转让，她和父母商量，将她的那10股权交给萧晴。她终究是要辜负欧阳瑾的嘱托了，因为她曾经答应过mark先生，要让他的爱一直织下去。叶冰没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再去扛下对另一个人的承诺。而且叶冰相信她的生父锋芒未露，也相信欧阳锋老先生断然不会因为血统观念让家族企业轰然崩塌。

        亲人的离去，对活着的人终究是残忍的，人间和天堂的距离无法企及，日光却一如既往的升起。人也需要学会从悲痛中走出来。

        叶冰看着手中的小婴儿吮吸着自己的小小的手指，咧着嘴对自己笑，感动不已。叶冰想，欧阳瑾一定也很挂念这个孩子。

        应该已经到了告别的时候，有些事情叶冰想和萧晴说。叶冰来到萧晴住的这栋别墅，在萧晴的卧室门口，透过门缝，叶冰看到了一个男人的身影。那套暗红色的西装，叶冰认出那人就是欧阳靖。

        “因为他是欧阳瑾，大名鼎鼎的跨国集团继承人。我感兴趣的是总裁夫人的位置而已。为他挡的这一枪是我下的赌注，赌赢了我就是未来的总裁夫人，赌输了我也能拿到钱，总之我不会亏。“萧晴甚是得意地说。

        欧阳靖：“万一在这一枪下，你丧命了呢？”。

        萧晴：“那也好过做一条咸鱼，过一辈子的打工生活，比让我死了还难受。”

        欧阳靖：“你这女人，够厉害，不过我喜欢。这赌注下得够大，原来你和我是同一种人啊！”

        萧晴：“虽然我暂时输了，谁知道他是短命鬼。不过我手里还握着一张王牌，我才是最后的赢家。”

        欧阳靖：“不，我的美人，你可不止一张王牌，你还有我这一张王牌，我们一起，享受这巨额的遗产。”

        欧阳靖挑起萧晴的下巴、将萧晴的腰一把揽入自己怀中，叶冰退向门的一侧，心里像拨浪鼓一样摇摇摆摆。

        叶冰不知道应该不应该告诉萧蔚关于萧晴和欧阳靖的事情，正当她犹豫之时，萧蔚抱着孩子走了过来。听到孩子的啼哭声，欧阳靖和萧晴走了过来。

        “你好啊！小舅子。”欧阳靖向萧蔚伸出手。

        “他是欧阳瑾的表弟，是过来慰问我和孩子的。”萧晴说。

        “你也好啊妹妹！没想到许少清还有一个私生女呢？”欧阳靖看着叶冰说道。

        叶冰将回国时间推迟了一天，萧蔚还有些纳闷，但是叶冰终究是说不出口。有个问题盘旋在心头，叶冰想要亲口问萧晴。

        叶冰敲响了萧晴的门，萧晴将门打开一条缝，只探出一个脑袋，神色慌张。

        叶冰：“姐，有个问题，我想要问你。”

        萧晴：“有什么你问吧？”

        叶冰：“健儿，是不是我哥的亲生骨肉。”

        穿着白色蕾丝边丝绸睡衣的萧晴把门打开了一些，倨傲地站在叶冰的面前，说道：“下午我和欧阳靖的谈话终究还是被你听到了，既然如此我也不怕在你面前脱光底裤。是的，我接近欧阳瑾是因为他姓欧阳，是这个跨国旅游集团的未来继承人。所以，生下一个属于欧阳瑾的儿子，才是最重的筹码。我不会蠢到连这点常识都没有。你若不相信，可以向欧阳锋求证，毕竟他叱咤商场，精明如他，dna肯定是做了的。你大可放心，我会把这个孩子照顾得会很好，也会把欧阳锋老爷子照顾得很好。还有，我与欧阳瑾并不属于法律上的夫妻，我还有我的婚恋自由。”

        “晴，好了没？”房间里传来欧阳靖的声音。

        叶冰木然地站在原地，心如刀绞。她走到琴房，这里曾是欧阳瑾最珍爱的地方。虽是几日光景，琴房上却累积了一层浅浅的灰，叶冰抚摸着琴键，想象着欧阳瑾那英朗而又孤独的背影，还有那琴音里的缱绻和惆怅。叶冰关上琴房的门，说：“哥，对不起！”

        因为担心萧晴过于伤心，主动肩负起哄孩子、喂孩子奶粉、换尿布等大小事物的萧蔚，疲惫得头耷拉在一边，还打着小小的鼾声。叶冰忍不住把萧蔚的头扶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theyhavegone,buticannotfail!”这是叶冰最后一次见欧阳锋老爷子时，他的最后一句话。任何言语都无法渡他沉重的心，唯有欧阳健。

        为此，叶冰不后悔遵循欧阳锋的意愿，偷龙转凤，让欧阳瑾在这世上还留有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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