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她的羁绊是我

叶冰没想到，再次见到慧玲，是在一个服装厂里。彼时，慧玲正好下班。她换下深蓝色的工服，穿上吊带超短裤，接着电话，与过来拿小样的叶冰撞了一个满怀。

        叶冰眼前的女孩，黄色短发，戴着银白色耳钉，胳膊上还有一个红色玫瑰的纹身。

        她，就是叶冰同母异父的妹妹慧玲。

        叶冰与慧玲相视无言。从前，她们之间十分火药味十足。如今，过了几年，她们之间，居然变得平静起来。

        相逢不如偶遇。更何况是她们这种都没有相聚的理由的“姐妹”。

        叶冰率先开了口：“慧玲，你在这里？一起吃个饭吧！”

        这时，慧玲的男朋友骑着小电驴冲过来了。同样的黄色杀马特发型。

        “慧玲快点，呆会儿吃饭人多，赶不及看电影了！”杀马特说。

        听慧玲介绍眼前散发着一股校园书生气的叶冰是她的姐姐时，杀马特甚为吃惊。

        “你辍学了？”叶冰问。

        “初中读完了就没读了，成绩又不好，也没兴趣。”慧玲边说，边毫无顾忌地扒着碗里的饭。

        杀马特男友时不时地把剥好的虾放到慧玲的碗里。

        “对了，麻烦你转告妈一声，我现在有手有脚，不是以前的小女孩了！我可以自己挣钱养活我自己，用不着她可怜我。”慧玲说。

        叶冰没想到，妈妈居然也还找到慧玲。

        “慧玲，以前的事情你可能不大了解。她有她的苦衷。”叶冰说。

        “她可以有她的苦衷，但她不应该把我带到这个世上。既然她把我带来了，就不应该把我当空气。”慧玲说，言语却异常镇静。

        “罢了罢了，往事如过眼云烟，重提也没啥意义。总之我现在不恨她，我不嫉妒你，我现在的生活很好。”慧玲说。

        “对不起，慧玲。”叶冰一字一句地说些。

        慧玲放下手中的筷子，说：“有些事情你可能不知道。许多年，我都很恨你，恨透了你，恨你抢走了妈妈所有的爱。可是当我爸告诉我真相时，我却不恨你了。可能你已经知道，我们只是同母异父的姐妹。你不知道的是，我们的妈是为了什么而留在那个家。你大概以为是因为爱你吧，其实根本不是，是为了我。可笑吧，从小到大，她都没有对我笑过，居然是为了我才留下。因为我爸，对，是我爸，而不是你爸，威胁我们的妈，如果带着你离开，他就把我扔进井里。这大概是她对我唯一的善良吧！直到我爸死的那天，我才知道为什么我叫慧玲。我是我爸喝醉酒后的产物，回零，她希望我从来没有存在过。这个女人如此矛盾，一边憎恶我，希望我从来没有来到世上；一边又可怜我，把我生下来，然后因为我抛弃了你，又四处打听我，害怕我被遗弃被虐待。”慧玲说完，示意杀马特男友点了一根烟。

        在烟雾缭绕中，叶冰看着慧玲的脸，心疼不已。

        “慧玲，你没有错。”叶冰轻柔地说道。

        “你不要误会，我这么说，不是为了示好，不是为了重拾姐妹情谊的。我只是想告诉你，那些年，是因为我，她才留在那里的。而你，是祸源。没有你，她也许不会走向深渊。而我，得感谢你。没有你，我也许都不会出生。该背负一切的，是你。”慧玲说完，将烟头在烟灰缸里按灭。

        如果出生可以自由选择的话。叶冰和慧玲也许都不会选择出生吧！

        慧玲也许会用她的一生救赎自己，而叶冰却并不想这样。慧玲的话并未让叶冰心生愧疚。

        叶冰没有错。如果一定要说错的话，错的是时代、是命运。在那个物质窘迫的年代，填饱肚子活下去永远排在第一位。

        此前叶冰为自己被抛弃而郁郁寡欢、心生怨恨。此后，她反而释怀，去追逐自己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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