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章节
秉欢也知道自己没必要跟傻子计较。
——个屁。
这疯女人不知道是在战场杀出毛病了还是岁数到了,隔三差五就要怀念一下太学府的往昔。
次次都挑他完全不能搭话的事件,还挺懂一碗水端平,回忆完梅琮梅妩,也不会落下废太子和静王。
她甚至连兰子真这个有妇之夫都会回忆!
但唯独不会记得冒着被岑则晖和师行难揍烂屁股的风险,跑去太学府只为看她一眼的自己!!
秉欢气急败坏地抓了抓头发,他知道这回是他小肚鸡肠——也无所谓,他本来就是一个小心眼的浪客,什么狗屁世家,什么窝囊礼仪,他半点都不在乎,也从来没想过要拘束自己装扮成三从四德的一代贤夫。
是他胆大包天去太学府偷看,是他自作多情赶到长恨关救她狗命,是他厚着脸皮自以为是,觉得鄢岁棠离了他会寸步难行。
屁嘞!
人家活得可自在了!
秉欢无声地痛骂了无数句脏话,猛地一拳砸在墙上,却见一盏壁灯移位,墙面陡然裂开一道一人宽的缝隙。
秉欢:“……”
下意识摁到机关了,晕。
-
鄢岁棠暂且放过门锁,转去秉欢离开的方向寻人。
倒没费太大功夫,墙壁裂开的大缝还算肉眼可见的程度,只是看不出这道缝隙是怎样出现的,虽然一定是触发了什么机关。
就像他们进入这一层更深的地宫也是秉欢触发的机关一样,鄢岁棠皱了皱眉,说服自己相信秉欢只是体质使然。
也许就是有这种天生走运的人嘛。
“棠棠——有发现吗?”梅珏的声音远远飘过来,“你注意安全啊,这里很多机关的!”
鄢岁棠应了一声,继续打量面前深不见尾的通道。
没有灯,比现在的处境更加湿寒,透着一股不祥的气息。
她身上没有兵器,而这里边似乎不适合空手进去。
鄢岁棠犹豫了一会儿,往里喊一嗓子:“秉欢?你在里面吗?”
她的声音不算小,但很快淹没在黑暗里。
鄢岁棠将耳朵贴在墙上,空灵的寂静无法传递给她任何线索,同样,也没有秉欢的回应。
梅珏有些害怕了:“棠棠,你快回来,别进过道里的墙缝!”
“但是……”鄢岁棠仍不死心,向通道里伸了伸手,没有动静,“应该没事吧?我感觉秉欢他……”
“棠棠!”梅珏打断了她的话,甚至摇晃起铁门,“棠棠,别进去!”
鄢岁棠迟疑地在入口处站了一会儿,终于听见内里传出一声轻笑:“他说得对。就这么进来的话,我也护不住你。”
一豆明火幽然亮起,映照出戴着半张雪白面具,笑容佻然的少年。
火焰愈走愈近,秉欢唇畔的笑意也越发的深,他一手持着火折子,另一只手则握着几支断箭。
在他身后,隐约传来金属坠地的脆响。
一丝血腥气在风中弥漫开来,秉欢走出通道,看也不看鄢岁棠呆若木鸡的模样,反手将壁灯扳回原位。
而后,墙缝逐渐合拢,再也看不出刚才的样子。
“你受伤了?”鄢岁棠的目光定在他的身上,秉欢吹灭了火,淡道:“不碍事,没把握好节奏,被箭擦挂了一下。”
鄢岁棠却很紧张:“箭上有毒吗?让我看看伤口,你带没带药?”
秉欢耸了耸眉:“伤在小腹你也要看?”
鄢岁棠:“……”
鄢岁棠冷笑,伸手扒他衣服:“那我更要看了。”
秉欢被她挠到痒处,一时笑个不停,又有些生气,一边躲开她的手,一边辩解:“没有,没在那儿,别动我衣服。你这人……”
他的笑声停了停,突然多了一丝戏谑,抬眼看向鄢岁棠的身后:“说起来,还没请教恭王殿下,是怎么猜到墙上会出现通道的呢?”
-
鄢岁棠有理由怀疑秉欢这个行侠仗义的名头掺了水分。
尤其在他三下五除二撬开铁门锁后。
秉欢却表现得理直气壮:“侠盗也是侠。”
不过现在也不是追究秉欢是侠是盗的时候,两人一鼓作气挟上梅珏,在地宫里马不停蹄地绕起了圈。
秉欢心情不错,一路触发了不少机关,层出不穷的冷箭毒烟终于把梅珏逼上绝路。
他俩是不在意灰头土脸,但梅珏贵为皇室,何曾受过这等欺负。
在绕到不知第多少圈时,梅珏举手投降:“我知道路,我带你们出去。”
就此,三人终于摆脱地宫里阴湿的黑暗,迎来了——地宫外的黑夜。
鄢岁棠抹了把脸,梅珏指明的出路出来后是一片深林。
大雨冲刷后的草木清香不要钱般往鼻腔里灌,树枝挡住了月光,他们只能摸黑前行,鄢岁棠都数不清自己踩了多少次青苔,并趁机揩了秉欢多少次油。
秉欢剜她的眼神从恼怒到厌倦,再到后来懒得睬她,鄢岁棠乐不可支,低头看路时,又嗅到来自秉欢递来的一束花香。
秉欢把花在她鼻尖连摇几下:“别睡,小爷没力气扛你。”
“讨厌,”鄢岁棠说,“人家被迷晕啦。”
秉欢:“……”
秉欢:“………不准睡!”
鄢岁棠便爆出一阵大笑,趁乱把花插进秉欢的鬓间。
秉欢气急败坏地薅散自己头发,这回连梅珏也没忍住,跟着大笑起来。
日头渐渐挂起,三人互相扶携,终于走到丛林边界。
林外是刺眼的光,人间的烟火气息再度涌入眼帘,鄢岁棠感到一阵没来由的自在。
梅珏指了指前方:“这片林子我常来散步,这边过去是辰张坊。随便借匹马,走上小半时辰,就能到宫门了。”
“辰张坊?”鄢岁棠深刻认识到地宫规模之大,“和静王府相隔这么远啊。”
回应她的却是一声尖锐的长哨。
鄢岁棠转回头,只看见一只矫健的黑鹰扑袭而来,精准地落在秉欢肩膀,秉欢摸摸它的下巴,也和她对上了视线。
“这就要走了?”鄢岁棠拨了拨秉欢头发上没有弄干净的花,“不去我家吃个便饭?”
秉欢摇头:“我还有别的事要查。”
鄢岁棠也不强留,只是点头,笑着眨眨眼:“好吧,记得常来看我。我左手可还没好全,少侠肯定会负责的吧?”
秉欢回给她一声轻啧。
接着,他便借着黑鹰的抓力,纵身轻跃,再度钻回深林之中,不见了踪影。
晨光熹微,初初破云的光渐而耀眼,蔚蓝的天幕中云烟尽却,一片光明灿烂。
鄢岁棠拍了拍身畔梅珏的肩:“走吧,去见陛下,之后我可得好好休息。”
梅珏侧头望她,嘴唇微动:“你不问他岑家的事么?”
“这有什么好问的?”鄢岁棠只是笑笑,“最坏不过他也姓岑,为了报复我退亲的事才来接近我……但你看,这些艰难危险,他还是不曾落井下石呢。”
梅珏便把之后的话都咽回喉咙。
“所有人都不相信岑家亏待过我。”鄢岁棠说,“……其实我比他们更不相信,我就是为此回来莲城的。”
梅珏望着她,眼中的情绪深不可测。
良久,他重重一叹,却扬起笑脸,重重地回拍鄢岁棠的肩膀:“如果是棠棠,一定能查出所有真相!”
鄢岁棠不禁苦笑:“殿下折煞微臣了,臣可没这自信。”
“不、不,我知道,棠棠肯定没问题。”梅珏的眼里熠熠生光,格外确信地说,“毕竟棠棠的弟子剑都是我在擦呢!”
-
消息传回宫里,女帝第一时间召见了他们,甚至免去了沐浴之类的礼节。
梅妩原本还在后宫照顾病中的皇后,但也没让鄢岁棠和梅珏等待太久,不一会儿便见她珠履匆匆,一向端庄的冕旒随着她的动作摇晃不止。
豁然间,梅妩推门而入,一把抱住浑身臭汗和焦灰的鄢岁棠,身子还在不住发抖。
她的身后紧紧跟着女官崔奉吟,从容地对梅珏和鄢岁棠行了礼,并恭敬奉上擦汗用的丝巾。
“棠棠,你吓死我了……连早朝都不见你,你到底去哪了!”梅妩松开怀抱,哭得梨花带雨,紧张地把鄢岁棠从头到脚都看一遍,“你受伤没有?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派了半数羽林军去找你,连素逢都怪我不识大体。”
这时差倒也和鄢岁棠猜想的差不多,他们的确在地宫蹉跎了整整一日:“兰家大火是在前天?”
“是啊,”梅妩抹着眼泪,委屈道,“朕已经把老师接进太医院,市令也照你吩咐递了状子,朕便让刑部接手处理了。可是谁都找不着你,朕只能催素逢加快速度。可素逢说岑三郎听闻此事,急火攻心,也病倒在家,岑府自己都乱得很,全替你操心。”
提及岑素流,鄢岁棠心里又不觉一软,只能叹息一声,先把梅珏拽过来:“臣的事之后再说,先谈谈恭王的遭遇吧。”
梅妩还不知道恭王被人掉包的事:“皇兄怎么了?不是前些日子还答应了朕下月秋猎的邀请,说要好好练练箭术,到时和棠棠一较高下呢。”
梅珏却是一脸无辜:“没有啊,陛下,臣自从去年射伤兰皇后被您罚了一千金,已经发誓不再动弓箭啦!”
“你还好意思说你射伤皇后之事,你……”
两兄妹大眼瞪小眼,又过半晌,梅妩“啊”一声,一张芙蓉玉面骤然浮上肃色。
她毕竟是嫡出的帝姬,哪怕不被作为继承人培养,也少不了各类政斗的耳濡目染,此刻只需动动脑筋,立刻猜到其中关节。
“兰家出事那天,臣受刑部侍郎岑既明所邀,一同夜探静王府。”
鄢岁棠顿了顿,继而道:“但臣孤身来到静王府,未能与岑大人汇合,因此不能确定这是否是岑大人的真实意愿。而后,臣不慎被人迷晕带走,在一座未曾见过的地宫里,遇到了遭遇软禁的恭王殿下。”
梅妩柳眉微拧,缓缓踱回桌前,沉思片刻,梅妩持起朱笔,方才哭红的眼睛已经看不出痕迹,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森然冷意。
鄢岁棠和梅珏俱是微怔,乖觉地屈膝下跪,静候圣旨。
下一刻,鄢岁棠的手便被女帝执起,金鱼袋和一封折子一同塞进她的手里。
“为我大永基业,左仆射此番甚是辛苦。鄢爱卿乃朝廷肱骨、众臣表率,朕决定赐金鱼袋,加封从一品太子太保。”
鄢岁棠略略抬眼,与梅妩对上视线。
她们自幼一起长大,自然听懂了梅妩这番深意。
虽然只是虚职,但加封官衔这么重要的事,当然要和礼部商议。
崔奉行就算能以伤病推拒上朝点卯,总不能推拒女帝亲自召他议事。
果然,梅妩意有所指地继续后话:“奉吟,你哥哥还在别苑养伤?这加封之事,朕还是要和崔尚书仔细说说的。”
崔奉吟心领神会:“臣遵旨。”
鄢岁棠也长长一叩:“谢陛下隆恩。”
梅妩含笑点了点鄢岁棠手中的书谕,贴在她的耳畔低语:“给岑素逢。”
“此外,恭王鲜少入宫,朕倒格外思念皇兄。这几天恭王就先留在宫里陪陪朕吧。”梅妩起身,摆了摆手,“这些日子事情太多,鄢爱卿该是累很了,过后朕再令人送些补品到你府上,就不用再来谢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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