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意外
静王梅珥乃是先帝膝下第二子,与恭王是一胞双生,俱得先帝信宠。
但他们出身低微,母妃只是清流派的官家小姐,加之静王病弱、恭王愚钝,所以大家都不曾太过关注他们。
梅珥与梅珏想是自己也知道帝位无望,故从太学府起,便一直支持太子梅玙一派。
毕竟梅玙宽厚仁爱,登基也能留他们一条生路。
而梅琮嗜好杀伐,虽有明君之相,却未必能容几个兄弟。
可惜成王败寇,梅妩登基之后,太子被废,静王遂以养病为名请去深山行宫。
因此,莲城里的静王府一直空置,无人问津。
鄢岁棠其实并不觉得梅珥会发疯似地把东西藏在王府,但既然是岑既明的意思,她还是第一时间赴约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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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将尽,静王府里本就只有几个洒扫仆人,黎明时分更是静得瘆人。
鄢岁棠轻易从护墙翻越进去,顺着一株柳树轻快落地。
王府格局大同小异,她对梅琮的襄王府轻车熟路,自然也不会在静王府失了方向。稍稍观察一会儿,鄢岁棠便明白各堂各厅的用途,无声无息潜入了府邸最深处落了锁的书房。
梅珥喜静,又爱读书,即便回来静王府,多半也只会在书房久待。
但这一路都没有遇上岑既明,鄢岁棠心中有些打鼓,决定停在中庭等待片刻。
少时,侍人房中有人起身,几道身影掠过窗户,如往常一般持起笤帚开始今日的洒扫。
“昨晚街上都在吵些什么?闹得不行。”一名少女揉了揉头,抱怨道,“整个莲城,就数静王府最清静,别的大人怎也不学学。”
另一位年纪稍长的侍人不禁一笑:“你以为谁都能像静王殿下这般心善大方?……不过昨晚我听着,似乎是兰府走水了,据说连皇宫都被惊动,天还没亮,就有宫人领太医去了。”
“兰府——?”
少女微惊,左右张望一会儿,贴过去道:“说到兰府,我有个入宫的好姐妹,前些日子出宫采买,偶然遇上聊了几句。”
侍人嗔怒:“你连宫里的事也敢打听?”
“没有没有,是她自己要说。说……皇上与兰皇后,很是不睦呢。”
“你疯了?帝后的事岂是我们能议论的,快些忘了,日后莫再多嘴!”
“啊呀。”少女颇为委屈地低下头,“我也是信得过你才说的。你知不知道?凤仪宫中时常会有鞭子抽打的声音,都说是皇后不肯屈从,皇上在对他动刑呢!”
鄢岁棠:“……”
她静悄悄地擦去自己方才在墙壁掠过的擦痕,强迫自己不去深想。
兰子真和梅妩不和才是理所应当,他俩本就该是水火不容的政敌,若是成了亲就真的既往不咎、琴瑟和鸣,鄢岁棠觉得那才是见鬼,半点不合兰子真那眼高于顶的烂毛病。
至于用刑什么的……
梅妩对兰子真那一往情深的劲儿,她可打小就看得清楚。
上课下学时的眼神就不提了,就连梅琮偶尔抱怨几句兰子真太迂腐,梅妩都会反唇相讥,比兰子真本人跳得还高。
若说梅妩会舍得对兰子真用重刑,那只可能是兰子真真的做了什么天理难容的坏事,坏到梅妩都无法容忍……
鄢岁棠的心尖突然一跳。
什么事能让梅妩对兰子真恨之入骨?
——会不会是梅琮的死?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会肆无忌惮地蔓延成灾。
这样就一切都能说通了。
如果是兰子真害死了梅琮呢?
只有他才可能有这等心计手腕,将势力渗透进军中,连岑家也不能抵御他的威逼利诱,做出背叛梅琮之事。
而梅妩知道一切,却出于对兰子真毫无保留的爱,选择了对她隐瞒。
“喀嚓”。
鄢岁棠应声低头,才发现是自己心思太乱,不慎踩断了一枝掉落地上的树枝。
方才谈话的两人也听到了声音,立即赶过来看,脚步声渐而逼近,鄢岁棠只得就近推开尘封许久的窗户,纵身钻进那间不知多久无人动用的书房。
却恰是这一跃,落地时鄢岁棠便觉不妙。
房中昏暗无光,她低头匆匆一眼,未能看清局势,便听一阵吱嘎响动。
书房里的两壁书柜倏然分开,暗箭如雨,顷刻扑杀而来。
好在鄢岁棠武功不俗,又有防备,轻松躲过箭雨,并没有中套。
却在下一刻,因为运功而微有气喘的鄢岁棠呼吸一僵,猛然意识到了什么。
这些箭不是伤人的箭。
而是催人运动,呼吸加速,从而不留意间吸入一些气体的诱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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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计中计,既防盗贼又防刺客,还能不战而屈人之兵,也只有我这种天才才能想出来!”少年手持图纸,得意洋洋地炫耀着,“鄢岁棠,你武功再好有什么用?你扛得住毒烟吗?内力再好,还不是束手就擒!”
“啊——?”十二岁的鄢岁棠险些笑掉大牙,“依你所言,能顷刻之间致人昏迷的毒烟,据我所知也就看‘千里香’这一味药。即便是‘千里香’,要将一个高手瞬间迷晕,那也得在封闭环境里积郁至少一夜才能有这等浓度。”
鄢岁棠屈起手指,重重地在他脑门弹了一下:“崔奉行,你知不知道‘千里香’成本有多高?而且什么蠢货才会自投罗网闯进一间情况不明的密室啊?”
崔奉行抱着额头,一时间支吾不语。
但输人不输阵,更何况是在他的宿敌鄢岁棠面前,崔奉行很快重整旗鼓,硬着头皮道:“你等着,我早晚证明给你看!”
-
……
……蠢货是我,我是蠢货。
以静王府的财力,搞到一点千里香又是什么难事?
而这间情况不明的密室,也正是她热情自愿地投奔进来——哈。
含恨闭眼前,鄢岁棠只来得及将“崔奉行”三字咬牙切齿念一遍。
崔奉行是梅珥的伴读。
他俩果然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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鄢岁棠不知道自己昏了多久。
书房里的千里香绝对不止筹备一宿,不知道岑既明会不会也中此招,这回他俩敢情好,直接让崔奉行那厮一网打尽。
头痛欲裂,鄢岁棠做足了睁眼就看到崔奉行那张欠揍脸的准备,一鼓作气撑开眼皮,入目却是一片无光的漆黑。
她被人束缚手脚,丢在一处狭窄的甬道,坐倚墙壁,隐约能感觉到地上湿凉的触感。
空间相对逼仄,能够听见微风流动的声音,但没有任何脚步声,说明短时间内没有人会到她的身边活动。
鄢岁棠缓了一会儿,眼睛勉强能模糊地看清墙壁轮廓。
可惜往上也好,往前往后也好,她都看不到最远处的风景,只能看见深邃的昏黑,别的一无所有。
“……你醒了?”
一点衣料摩擦墙壁的声音传来,鄢岁棠的视线里出现一点黑影。
对方声音比较耳熟,鄢岁棠辨认片刻,一惊,试探问:“秉欢?”
秉欢沉默许久:“其实不用在这么丢人的时候认出我。”
鄢岁棠忍俊不禁,方才高悬的心也放下大半,主动问:“你也被绑了?我先帮你解开。”
秉欢倒不忸怩,果断将手递过去,鄢岁棠三两下帮他解开,他也礼尚往来地回赠了她。
两人接着除掉脚上的绳索,至少重获了行动上的自由。
“你怎么在这儿?”鄢岁棠活动着手腕,“你的鹰呢?不是说好见面吹三声短哨,你怎么不吹?”
虽然看不清,但鄢岁棠猜秉欢肯定皱着眉:“你先说,你怎么在这儿?”
“我说过我在查案,同僚约我来这儿汇合。”鄢岁棠毫不隐瞒,“你呢?”
秉欢哽了一会儿,却没回答:“哪个同僚?”
虽然不是什么关键问题,但鄢岁棠往常也没有对外人坦白太多的习惯。
犹豫片刻,拒绝的话都堵在喉口,鄢岁棠却不合时宜想起袭玉的话。
呃。
行吧,无论她对秉欢到底什么态度,至少现在他俩是必须同行的战友。
鄢岁棠叹一声:“叫岑既明,刑部侍郎。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等会儿我们走路小心些,万一他也在,别踩到他。”
秉欢冷哼道:“鄢大人还真是怜香惜玉。”
“……要是让岑既明听到你说他是香是玉,他估计得气个半死。”
“噢,鄢大人可真了解他啊。”
鄢岁棠不能理解他这阴阳怪气的态度是因何而来,也懒得计较,兀自摸着墙壁随便找个方向前行。
秉欢虽然嘴毒,却也很快跟上,两人一时间又是无话。
许久,鄢岁棠自觉无聊,反思起是不是她没给台阶,却听秉欢忽然道:“我是因为你才来的。”
“嗯?”
“我今晚在崔家有些事,听到有个男声说,兰家、纵火什么的。刚到兰家就看见你往火里钻,好不容易消停了,跟一个仆人说几句话又跑来静王府……”秉欢顿了顿,“然后看你进了一间房,很久没有出来。我想进去看看你死没死透,却突然被人从背后扎了针,醒过来就在这儿了。”
“崔家”、“男声”,“兰家”、“纵火”。
秉欢应该没理由骗她,那这番话所暗示的意思——鄢岁棠只觉胆寒。
这是什么意思?
是崔奉行在兰家纵火,意图烧死兰旭,而后将她骗到静王府,设陷阱害她困在这里,试图活活把她困死吗?
那为什么不直接在兰家连她一起烧死?
或者,为什么不迷晕她后直接杀了她?
难道说……崔奉行是代表梅珥,想要趁此机会要挟她,逼她为废太子做事?
鄢岁棠心思微沉,低声道:“抱歉,秉欢,这次拖累你了。”
秉欢一愣,颇不自在地应了一声,良久,他回过神,哼道:“这有什么。小爷我……举手之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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