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新世界乐章

　　十三天后，地下城。
　　温肆关闭通讯，对面的白塔说通往地面的通道已经铺设完毕，人类可以前往地面住在临时居所。
　　人类会按照意愿留在地下城或者走向地面。
　　第八点位开启，牺牲了那么多人，终于把地面开启了。
　　温肆第一次感觉到放松。
　　放松得身体都有些疼痛。
　　他不知道是因为这么多天的紧绷突然松懈，还是因为整夜无法安眠。
　　但到现在为止，他的工作完成了，到了地面就不能再使用地下城的一套，因此新世界的律法政策需要重新修订。
　　一切都才刚刚开始。
　　还好白塔没有牺牲，温肆看向桌子一边茁壮生长的向日葵，露出苦笑，他现在也会开玩笑了。
　　给向日葵浇了点水，温肆准备亲自去通往地面的出口指挥人群。
　　当喷着神殿标志的直升机降落在“电梯”的时候，电梯另一侧的巨大向上斜坡上挤满了人。
　　倒吊人手忙脚乱地维持着秩序，女祭司正带着教徒们为路过的所有人进行洗礼，祝愿他们即将拥有新的生活。
　　女祭司看到温肆后微笑着给这位审判者也洒下了圣水，温柔的眼眸弯起：
　　“祝您有个美好的明天，审判者大人。”
　　“你也是，”温肆坦然接受了祝福：“利斯普呢？”
　　“白塔大人在最上方。”女祭司低了低头，送别温肆。
　　温肆遥遥抬头。
　　利斯普穿着从未穿过的黑色风衣，双手插兜站在人流边上，一块不知是谁摆放着的高大石头上。
　　距离他两米的位置就是第一块地面。
　　在那地面上有一块石碑，具体来说，应该是17块。
　　在他的脚边的那块上写着“新月圣子——白骑士褚幻之墓”。
　　而在白塔身后十米的位置，整齐地累着十几块墓碑，由一块在最前方，剩下的三五排齐。
　　最前方是“新世界开启者——Dandelion队长缪塞之墓”。
　　后面则是所有D队队员。
　　所有都是衣冠冢，甚至有的坟墓里没有半点东西。
　　他们找了十三天，一无所获。
　　“你忘记带一束花了，温肆。”白塔将黑风衣的领子弯下来。
　　温肆没有说话，只是淡淡抚摸着“褚幻”的这两个字。
　　“我想让他们在这里，每个人都会记住他们……不被忘记才能证明他们来过。”
　　白塔的声音有些低落，但勉强打起精神笑起来：“在新世界我该怎么称呼您？总统？陛下？还是审判者大人？”
　　温肆抬起头，看到人流中间有几个少年少女正在向他张望，似乎不知道该不该上前。
　　“温肆。”男人起身朝着他们的方向去，“叫我温肆。”
　　.
　　地下城的通道距离新世界“蛋”还有一段距离，这十几天研究院架起来了一条透明的隔离长廊，让人们自行走进新世界中。
　　温肆看到有许多人在踩到地面的那一瞬间跪了下去。
　　这是他们第一次踏上这片土地，却好像已经生活了无数年一般熟稔。
　　有人热泪盈眶地跪在地上俯身亲吻这片土地，有人盯着天上的太阳泪流满面。
　　他们终于回来了。
　　回到了他们原本的故乡。
　　“我记得你们，是那个流浪乐团。”温肆看着为首的女孩。
　　卓娅扬着大大的笑脸，脸上红扑扑的：“是的，先生，我们，我们有事情想要向您批准。”
　　温肆看向其他人，全然都是这样的表情。
　　“你们想要做什么？”
　　“我们存在的意义就是让受伤的低落的士兵们重振士气，但是新世界开启了，人们将有几百年会去建造我们的家。”
　　卓娅盯着温肆的眼睛，在男人点头后继续道：“也就是说，这几百年不会有战争了，对吗，长官？”
　　温肆再次点头。
　　至少在他在任期间，绝对不会再有战争。
　　“所以我们的存在已经不是必要的了。”卓娅说完后温肆挑起眉毛。
　　“你们想要解散？”
　　“不是的先生。”卓娅摇头，“还有人没回家。”
　　温肆疑惑道：“在地下城么？你们不想到地面上来？”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一句“这些不用你们担心”卡在喉咙里，温肆看到卓娅几人让开了他们身后的视线。
　　透明屏障后通红夕阳放射万丈光芒，橙红绚丽晚霞夺目，穿过万千废墟建筑一直来到他们面前。
　　“他们还没回家，那些战场上的英雄亡灵们。”
　　卓娅双眼晶亮，清澈得连温肆诧异的表情都倒映得一清二楚。
　　“我们去接他们回家。”
　　温肆久久地震惊着，一直到卓娅的目光从那夕阳中回来，抬头看他：
　　“我们已经创作好了《新世界乐章》，能否有这个荣幸让您先听一听？”
　　温肆才缓过神来，垂了垂眸，调整表情，对着他们笑了笑：
　　“唱吧。”
　　人群缓缓流动，朝着新世界前进，那屏障顶端的英文标语还在夺目地展示着。
　　空灵柔和的歌声穿过人群传到很远。
　　歌颂着没有污染的空气，没有掠夺的新社会，以及那些没有退缩的英雄们。
　　“再见，审判者大人。”卓娅行了一个标准的礼，带着众人缓缓逆着人群朝下走。
　　他们走到电梯处，通过特殊的通道到了长廊的另一边。
　　“很遗憾，新世界没有他们。”
　　温肆望着他们离开。
　　他无比熟悉那样坚定的背影，从地下城走出去的每一个人，都拥有这样坚定的脚步。
　　他们都是坚守信仰的崇高勇士。
　　男人目光逐渐模糊，慢慢地，似乎出现了一个黑色的身影，他跟着乐团一起走向废墟的远方，他笑着，琥珀色的双眼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不自觉地，一向冷漠的执政官扬起嘴角，嗓音却沙哑：
　　“很荣幸，新世界拥有他们。”
　　——
　　这一天，在第四污染区到处都是变异昆虫的振翅与口器摩擦的恐怖动静中，响起了前所未有的音乐。
　　悠扬的管弦乐从某片废墟之上升起，遮住昆虫飞动的嘈杂响声，铺天盖地向远处飘扬而去，交织成地平线微亮起的星辰。
　　颂歌空灵清亮，尘土飞扬的风卷起高昂乐章，仿佛能够洗涤一切污秽，在这糟糕透顶的残破世界中带来那明亮如同破晓的希望——
　　【……】
　　【花海盛开    春将常在】
　　【黄昏终末    凛冬弥散】
　　【回家吧】
　　【思念故土的英雄——】
　　【新世界已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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