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再访
那头的宴会开展得如火如荼,眼瞧着快到了午膳的时候,贵妃娘娘才带着几个妃位娘娘前来。
段知然和裴沐站得极远,跪在那儿不显山不露水地低调。
贵妃娘娘的目光落在段知然身上,她也只当不觉。
“都起来吧。”贵妃娘娘叫了起,寒暄几句,意在让大家广泛交友,吃好喝好,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裴沐揉了揉酸痛的膝盖,“什么嘛,我还当有好一阵呢。”
段知然也被这日头晒得苦不堪言,眼瞧着有几位小姐已经相约出宫了,便也拉着裴沐往御花园外走。
“你好歹也是贵妃娘娘未来儿媳呢,她怎的也不多问你几句?”裴沐调笑着看她,“好不了以后她们又用这事来说道你。”
段知然无所谓道:“随她们说去,我没听见便不做数,若是让我听见了,怼回去就是。”
裴沐听了这话哈哈大笑,拍拍她的肩膀,“不愧是我裴沐看上的人。”
她一个兵部尚书的女儿,自小同刀叉剑戟长起来的,手劲不是一般的大,拍的段知然肩膀直往下坠。
眼瞧她哀怨地看着自己,裴沐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道:“我习惯了,下次轻点。”
段知然像个小鸡崽儿似的站在她一旁,只好作罢。
刚才聊天时裴沐曾说今日的宴会皇子们也会来,只不过不公开露面,全看谁缘分到了,同皇子们遇见,若是正好看对了眼,娘娘报给皇上,直接指婚也是有的。
今日来的贵女,最差家中也低不过四品。
段知然还暗暗思索,自己是怎么混进来的,一个空壳侯府罢了,竟然也能被如此抬举吗?
后来仔细想想,她是太后指明要来的,许是因着周朔,才把自己加进来的吧。
思及此处,段知然心中暗骂一句晦气。
路上无聊,她又和裴沐闲聊打趣,“你怎的不多留一阵,皇子妃一位,众人求之不得呢!”
她本以为裴沐会说皇子她都是看不上的,谁想她面颊微红,露出些小女儿的扭捏,“我已有心上人。”
段知然面露惊讶,随即也跟着她一同高兴。
裴沐又道:“他是个远处军队中的无名小卒,在兵法上很有自己的看法,我……很心悦他。”
真是武痴。
段知然心中却很是真诚地为她思量着,“这……家庭是不是太过……”
她话没有说明,裴沐却懂了她话里未尽之意。
“没关系,我不看重家境。对了,他是西北军的,说不定小将军会认识呢,到时候还劳烦你帮我打听打听!”裴沐笑得爽朗,又拍了拍她的肩,这次手下动作变轻,留了分寸。
段知然兔子似的点了点头,“一定,等哥哥回来了,我便替你问问。”
两人这般聊着,已是到了宫门口,各自上了府中的马车,连顿午膳都没吃,便回了家。
穗穗已经在马车上侯着了,看见她出来,忙倒了碗绿豆汤,拿起大蒲扇给她扇风。
“小姐可回来了,担心死我了。”
马车又开始行进,在石板路上咔哒咔哒地响,段知然用帕子拭去额角细汗,“我很好,别担心。”
穗穗给她扇着风,讲着她被带走这一路的事,恨不得连长乐宫的花有几个瓣儿都告诉她。
讲着讲着她口渴了,还得段知然这个小姐递她一碗绿豆汤。
段知然面含笑意地听她讲着,神色间隐隐带些怀念。
等到她讲的差不多了,才低头看见自家小姐腕上多了个手镯,于是问道:“我不记得小姐有这个镯子啊。”
段知然也跟着低头看着玉镯,话语间听不出情绪来,“太后娘娘赏的,说是让我以后常来陪她——对了,太后娘娘还说给我块牌子呢,怎的也没给我?”
“牌子?”穗穗从身上翻找,翻出了一块烫金牌子,挂着墨色的流苏,其上沾染着檀香气息,“苏嬷嬷给了我这块牌子,说是给小姐。”
段知然接过牌子,敲了一下她的头,“正经事不说,倒说了一堆闲话儿。”
穗穗捂着头扁嘴,“这不是忘了嘛……”
段知然无奈地摇头叹气,掀开帘子透口气。
这路同平时很不一样,似乎偏远了一些,倒是要往城郊而去了,如此这般,是会绕一个大弯再回侯府的。
段知然眉头紧锁,朝外喊着:“怎的走了这条路?”
车夫不紧不慢地抽了一鞭子,恭敬道:“今日城中花魁表演,十分拥堵,这条小路会快一些。”
段知然心头疑云渐起,眼瞧周围快到了山上,心生一计,“你一会儿将车停到山脚下吧,你直接回侯府,我自己走回去。”
车夫应了一声,马车飞速驰骋在路上,段知然坐回来问穗穗:“这车夫是什么人?”
穗穗思索片刻,“是府中的老人了,夫人还在时他便在府中,应当没什么问题。”
段知然不敢放松,喃喃道:“人心易变……”
好一阵,她才说:“以后咱们走来吧,车夫也仔细观察着。”
她这话声音极小,生怕让外头的人听见。
不过半刻钟,便到了山脚下。
目送着马车晃荡着远走,段知然才放下心来,和穗穗互相搀扶,往山上而去。
昨日在府中没有找到什么新东西,正巧今日来问问许神医这边,有没有什么新发现。
山路崎岖,她俩爬了好一阵才走到许神医的茅草屋。
这屋子比之昨日好像更破旧了些,窗户上的茅草掉在地上,彻底地把窗户挡住,竹排做的门没了半拉,好像被人打坏了似的。
段知然踌躇片刻,还是在门口喊着:“许神医!”
门内很快传来了动静,窸窸窣窣了一阵,许神医衣衫齐整地推开半拉竹排门,含着笑意地走出来。
“原来是小姐你。”
段知然朝他行了一礼,“有劳许神医,那土可看出些什么了?”
许神医邀她坐在石凳上,这石凳上还有昨日蹭的血迹没去掉,看起来颇为惊悚。
段知然坐是坐下了,然而心慌得很,“昨日那位公子可是痊愈了?”
许神医捋着胡子,笑眯眯的,“已然痊愈,过不了几日就能出门了。”
段知然也跟着笑,等他说那土有什么异常。
“单看这土壤确实看不出什么名堂来,只其中混了许多的药材气息,正如小姐所说,原来这处是倒药渣处,除此之外还有一种淡淡的香味。”
“这香味很是少见,像是南疆的一种花,叫做乌宿花,通体紫色,无毒,可对孕妇来说却是大忌。”
听到这话,段知然握紧了拳头,指甲扎进手心,也浑然不顾。
“这花会怎样?”穗穗急得要命,脱口而出。
许神医叹气道:“对孕妇是大补,对孩子也是。”
“那怎么会……”段知然一愣,不由自主地问道。
“孩子大了,自然会难产,若是侥幸母子都活下来了,孩子也会因这毒性而活不过三月,母体也会被拖累致死。”
“这乌宿花的来历便是说,这花上常年有乌鸦哀鸣,传言南疆的仙女便是死于此花,这花对母体和未出世的孩子都是大补,可是对于未怀孕的女子便是大毒。”
段知然指尖微颤,怪不得,怪不得她从未见过柳姨娘来看过母亲,母亲还放下心来,言道她不能暗害自己,谁知还是被摆了这么一遭。
而自己……
自己一直陪在母亲身边。
“这毒对其他女子有什么伤害?”段知然问道。
“红颜薄命,早衰早亡。”
段知然低下头,竟是笑了起来,怪不得前世自己只二十余岁便撒手人寰,太医皆言她内里亏空,却怎么补都补好,原来还有幼年这么一档子事。
她越笑,穗穗心中越害怕,握住段知然的手,“小姐……”
段知然眼中不自觉地落了泪,此时回过神来,被她抹去,倔强地向上擦去,对神医行了个大礼,“多谢神医,只是此事还劳烦神医替我保密。”
许神医看着她的样子,心下已是了然,安抚地将她扶起,“小姐可以找找有没有紫色的花朵,同鸢尾很像,不过乌宿花的末端带着些嫩黄色。”
段知然点头表示明白,从随身的口袋中掏出了所有的金银来,还有几个随手放进去的钗子,一股脑地递给了许神医。
许神医推了回去,“老身不收这些,只要一句有劳便可。”
段知然擦去尚在滴落的泪水,“有劳神医,多谢神医,只是看病给钱天经地义,还望您收下一些。”
许神医看她如此坚持,随手从里面拿了支木簪,应是自己打磨的,略显粗糙。
段知然不好意思道:“这是幼时自己做的,还望神医莫要嫌弃。”
“草木有灵,这簪子很是合我。”许神医拿过簪子,和蔼地看着她,眼神中含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段知然拜别了神医,便下山而去。
这一路上她都闷头走着,穗穗一脸担心地跟在她身后。
路上经过了五芳斋,是城中最有名的糕点铺,段知然素来很喜欢它家的梨花糕。
穗穗心中急切却不知如何安慰她,正巧看见这店铺,便拽了拽她的衣袖,“小姐,我们进去逛逛吧……”
段知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这许多许多年的记忆混杂在一起,几乎要把她撕碎,最后的最后,是母亲无力垂下的手臂和穗穗红妆跪拜她的场景。
眼下穗穗还好生生地站在她面前,可是母亲却永远不会回来了。
穗穗央着她买糕点。
段知然从回忆中抽离,只觉眼睛酸痛,却还是依着她的心愿,进了五芳斋。
店中人不多,只一位男子在低头挑选着什么,正和掌柜的交谈。
“麻烦装一份梨花糕……顺便,年轻女孩喜欢吃什么,也都帮我装一份,别装杏仁的,我家小妹妹杏仁过敏。”
那男子仔细吩咐着,眼眉间具是温柔。
穗穗却惊讶地喊着:“表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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