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叨扰
“言清先生怎么了?”奚容迎了上去, 就看清了他乱七八糟的衣衫。
言清有些赧然,轻咳了一声,声音已是十分虚弱:“在下今日出门甚早, 不想遇上一伙子混混,一眼未说上来便动手, 如今是去不得刺史府了,想到你这近就过来了,可否借贵店稍事休息一会儿?”
她一听就瞪起了眼, 赶紧将人往里面请,“这是自然,先生快进去坐,怎么苏州城都能这么乱,实在是太过分了!”
言清目光警惕落在她扶着自己的手, 确认她并没有武功, 才放松下身子, 缓缓穿过了前面的铺子,掀开帘子到了后院。
他坐在石桌上,环顾着小小的一方天井, 看来只是寻常人家。
奚容见他虚弱至此,又不见什么伤口,疑心他是受了暗伤了, 说道:“我去给先生请个大夫吧。”
“不必了,我安静休息一会儿就好。”言清苍白的面色上扯出一个温雅的笑来。
“那我去倒杯茶。”她说着又快步掀帘子出去了。
走到前面,就看到柳行儿还在铺子门口站着,既没有进去收拾东西, 也没有甩身离开。
“你是不是喜欢那个什么清先生?”他抠着门框闷闷地开口。
“胡说什么, 你怎么还没走?”奚容淡定地倒了一杯水, 又要离去。
“哼!假正经。”柳行儿跟上来,“我就没见过你这么热乎的劲儿,里面那人有什么好的,鬼知道他挨打是不是偷了谁家老婆。”
奚容转头严厉开口:“住嘴!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不检点,言清先生是真正的君子,你早日离去也好,到底不适合这里。”
柳行儿眼泪又啪嗒啪嗒地掉,“是,我是偷人!他一来,你看我就跟看脏东西一样,我就知道,你跟别人也一样,就是看不上我!那我走好了!”
声音很大,步子却不见挪。
听着前面的争吵,言清面上神色莫名,这两个人的关系,实在奇怪。
但他如今无路可去,若这个奚家姑娘真对他有意,那托口躲在此处比客栈要安全许多。
言清骤然被太守张明丰背叛,旧日藏身的地方都被搜了个干净,他如今东躲西藏,又出不了城门,走到奚容这间铺子前,已算穷途末路了。
他要留在这里,躲在这里,带外头平静些,再图谋离开苏州。
奚容被柳行儿哭得耳朵疼,只好说道:“好好好,你也别走了,账我还找不到人做呢,先进去洗洗成不成?”
“是你留我的啊,当我乐意赖你这儿啊。”柳行儿擦着眼泪一溜烟就进去了,关门前还瞪了言清一眼。
奚容端了茶进来,带着歉意道:“让言清先生见笑……”
就见言清脸上布满了汗,身子摇摇晃晃地倒了下去。
“言清先生!”她来不及放下茶盏,上前接住了人。
柳行儿刚脱了衣裳,听到声赶紧来看,白花花的身子围着布,就见到言清倒在地方,奚容一脸焦急把人扶住。
呸!柳行儿忍不住暗啐一口。
干脆点被打死了才好,别借着晕过去赖住下来!
因为给言清先生又是找大夫,又是看顾的,奚容一天没开店,晚上沐浴后她又去看了言清一回,就见他又了转醒的迹象。
睁眼到了陌生的帐顶,他警惕往旁边看去,是一张陌生的脸。
洗了澡之后的奚容没有掩饰,一张姣好的面容让言清一愣,怀疑自己还未清醒过来。
“言清先生,可还认得我?”奚容轻声问道。
他凝神望了一会儿,才认出这是香料铺的掌柜,这样一看,倒隐约记起了她九岁时的模样,确实是北巷奚家的女儿。
奚容和柳行儿在外头吵的时候,言清故意让自己受了暗伤,就是为留在这里,如今看来,是成功了。
后院没有这么多屋子,奚容听大夫说言清受伤甚重,也不敢轻易挪位,就安置在了自己的屋里。
言清并没有马上言离去之事,而是问:“你为何要遮盖面容?”
“女子在外行商总是不便的,既为了行路安全自然就得遮掩,之后也就一直这么着了。”
他扬起苍白的笑来:“荥阳到苏州千里迢迢,奚姑娘实在能吃苦。”
奚容闻言羞涩低头,手揪上衣裳:“我呀是听了言清先生的话,才真正找到了自己想做的事情。”
听到此言,言清未笑,眼底的轻松散了不少,言不由衷地夸赞道:“我看你把生意都做到了太守府去,能有这样的本事,已胜寻常男子许多。”
她脸涨了个通红,深吸了一口气压下雀跃,起身道:“我去给言清端药吧。”
屋内空了下来,言清习惯性地打量四周,简单干净,和前面铺子精致的女儿气不大像,空气中有清甜的香气。
苦药的气味很快浸染了屋子,奚容重新坐了回来,她下意识想跟旧日伺候宫秋庭一样喂他喝药,举起勺子才觉不妥。
言清面无异色,淡然接过碗放在一旁,说道:“劳烦姑娘延医问药,言清实次叨扰,虽有些唐突冒昧,但言清想求姑娘一事。”
她眼里都是诚挚:“先生请说。”
“言清如今不好去太守府授课,又怕那群人在旧屋蹲着,能否在姑娘这借住几日……养伤,在下可以给银子,只要寻个空地放个木板就成……”
他知道这里除了库房就两个屋子。
“先生说的哪的话,先生在此处住下就是,柳行儿那房间有个隔断,也算方便,我在那处便好。”
柳行儿在门外偷偷听着,露出一只眼睛偷瞧,见奚容竟要给他喂药,忍不住死死地咬住袖子,才能抑制住进去撕他的冲动。
结果又听到奚容要来和自己分房间,面上一时百花绽放。
忙走了进来,说道:“就是啊言清先生,住这儿仔细样子就是,男人本就比女人命短些,暗病不养好,蹬脚得更早哦,白姑住我那吧,那隔断严严实实的,我也不乱说话了,咱们谁也不吵谁。”
柳行儿的话跟豆子似地往外蹦,说完就欢快地跑出去了。
他不恨了~
他要披张薄纱回床上摆好姿势!
这可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柳行儿颠颠跑回房关了门,快速褪了衣裳,妖娆的姿势就摆上了。
放个纱帐影影绰绰的更好看,等等,那就不能让她一眼看到自己的本钱了……
还犹豫着,门就被敲响了,奚容的倩影落在门上。
柳行儿心头热得很,纱帐根本顾不上了,迫不及待道:“进来吧。”
奚容也没有推门,而是说道:“我到外头住客栈,你别告诉言清先生,只当我住你这儿了,知道吗?”
这是什么道理,柳行儿啪嗒啪嗒走到门口,探出头来:“去客栈干嘛呀,我不比客栈……不是,住客栈不方便啊。”
“总之你别管,瞒好就是了。”奚容看一眼他的脖子,赶紧走了。
“讨厌!”柳行儿看她落荒而逃的样子,狠跺了好几脚。
选了最近的客栈,房间门甫一打开,就有股子隐隐约约的霉味,对于鼻子灵敏的奚容来说,实在难受,她去开窗散了散味。
抬头一看才发现,天上的月亮又圆了一圈。
月光铺洒在那张床上,不甚……好看,奚容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总之是睡不下去。
她下了楼,“掌柜的,附近那处的布料铺子还开门呀?”
不扯点干净的布料铺着她实在睡不着。
“这么晚了,自然是都关了门,不过城隍到淳和桥那边正好有酬神的观音诞,集市也是热闹,你往那边去,应是能找到的。”
苏州富庶热闹,那城隍庙前的地儿一年能从头热闹到尾,奚容前两次去,都忙活着生意,还没有好好逛逛呢,今晚倒是巧了。
白日苏州福安坊宫家别院中。
宫秋庭在睡梦中忽得睁了眼,掀被起身按住了额角,仍旧抑制不住胸膛的起伏。
他疲惫地合上眼。
又梦到那夜的大火了,奚容在火里哭……问自己怎么还不去陪她。
梦境宛如实质,逼红了他的灰暗的眼,“马上就来陪你,再等等我……”
已经整整半年了,痛苦没有远去,反而如凌迟一般,让宫秋庭没有睡过一日的好觉。
日头西斜,又是浑浑噩噩的一日,才明白,活着并无意趣。
他灌了一盏冷茶走了出去,清绝的面容褪起死水般的落寞,又变成了那个高高在上、运筹帷幄的卫尉大人。
吉光听见里面的动静就进来了,帮主子披上斗篷,说道:“张太守请您赴宴。”
说罢递上了一张请柬。
宫秋庭接过,是张太守老母的六十寿辰,不管他去不去,这帖子为示敬重,都得往他这边送一张。
如今信王子并未在他们提前盯住的任何地方露面,他给张太守的时间也够多了,该去听个章程了。
吉光看到他的脸苍白得跟雪铸似的,问道:“主子是又做噩梦了,大夫开的药多少该喝两帖才是。”
他没有应,而是说:“走,去会会张太守吧。”
张家的官邸今夜宾客如云,在苏州城里叫得上名号的都来了,府内张灯结彩,笑闹之声不断,真一片人间热闹景。
但这一切的热闹,都因外边喊了一句“卫尉大人到——”而安静了下来。
不全因权势,那仙姿佚貌、如圭如璋的好模样出现在众人眼前,自然就能让人忘了喧闹,恐惊天上人。
张太守忙带着老母亲出来迎:“上峰大驾光临,实在让下官面上有光啊。”
宫秋庭只看了他一眼,道声祝贺就进去了,他知道张太守不亲自去别院禀报,是存了私心,但他并不在意。
摆宴的园子被连着的纱屏一分为二,女子虽都聚在另一边,但也听到了那一声“卫尉大人”。
今日到贺的有许多未婚的小姐,权贵的嗅觉灵敏、心思活泛,对宫家权势地位有所觊觎的自然不少。
有胆大的就隔着纱屏偷瞧,一眼就见到了打头的年轻郎君,谁都忘了说话。
“那就是卫尉大人吗 ,真好看呀……”一个人先开了口,后面就七嘴八舌地说开了。
“听说还未说亲呢,而且也没有通房。”
张小姐瞪着那群花痴的小姐,蕴了满腔怒火,这可是爹爹为了自己特意请来的人,她们不要脸来赴宴就算了,怎么还好意思盯着人家看。
“你们这样未免太失礼了吧!”她刚说出口,那些女子突然闹腾开了,
“卫尉大人往这边来了!”
“天啊!真的在往这边走!”
“他是要找谁啊?”那些云裳羽衣、精心打扮的姑娘各怀着期盼,眼睛里带着明亮的光。
宫秋庭在经过纱屏之时,如水的面容变得僵硬。
吉光也嗅到了点熟悉的气味,他瞬间明白了宫秋庭的异样,说道:“主子,不可能的……”
然而人已经快步越过他,往纱屏那边走去了。
宫秋庭嗅到了许多熟悉的香,虽然混杂在了一起,但这一次他绝不会错认!
作者有话说:
今天的快乐是柳行儿给的
预告:后天的第66章最好按时看感谢在2022-05-30 21:46:16~2022-05-31 19:13: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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