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听着这些话,原本在心里筑起的围墙仿佛在顷刻间轰然倒塌,沐然泪眼盈盈,一转头就看见坐在轮椅上那道身影逆光而来,与当年那道时光里的剪影渐渐重合,仿佛承载着她所有的寄予,光芒万丈的照亮了她整个心海。
明明与他相识不过三日,他怎会如此……
屋内的人神色各异,就连原本一直坐在旁边惬意喝茶的清乐郡主也不例外,默默地站起身,挂起体面的浅笑。
毕竟谁都没想到几年都未曾出门的永安侯今日会陪着一个冲喜丫头回门。
沐老夫人的声音也软了下来,“侯爷严重了,我们……我们刚刚并未说楚氏不守妇道……”
“本侯是抱恙在身,但却依旧耳聪目明。”颜景珩不理会他人,将目光转向打他进门就一直看着他的小丫头。
小丫头额上的血印隐隐渗出了血,泪眼朦胧的模样深情款款的望着自己,颜景珩也不自觉地放软了声音,“而且岳母并未身死,为何要给她立牌?”
话音一落满座哗然,面前的小丫头更是瞪大了那红彤彤的桃花眼,几步上前在他面前蹲下,小心翼翼地扯着他衣袖的一角,“你说什么?我娘没死?她还活着!!”
颜景珩面色柔和了些许,他不想说什么善意的谎言来骗她,情不自禁的扶上了沐然柔软的发丝,一字一句地道:“我得到的消息是失踪,不是身死。”
“把那个坠子给她们吧。”颜景珩说道。
反正你现在已是我的妻……
小丫头红着眼眶嘴角却噙着笑意点点头,伸手从自己衣襟里抽出一根红绳,上面赫然挂着个白玉葫芦的坠子。
柿子是事事如意,葫芦是福禄双全……
沐老夫人见着那坠子已经到手,摆摆手,“今日是然姐儿回门的日子,快去吩咐备下酒宴。”
得了令的婢女刚走到门口,颜景珩便淡然开了口,“酒宴就不必了,还请老夫人务必将内人落下的嫁妆不日送去侯府。”
不理会在场所有人的惊异,颜景珩带着沐然出了沐府,冷枫也已经侯在马车旁。
此时已近晌午,受清乐郡主之邀前来参加百花艳的夫人小姐们也都陆续抵达。
众人无不惊讶于永安侯竟然会陪着沐二小姐回娘家,也有人甚是惋惜地在颜景珩的脸与腿之间打了个转转。
叹息着倘若不是永安侯重病缠身,不良于行,哪里会便宜了一个侍郎家的女儿。
马车上一室静谧,颜景珩看着一旁低着头正和自己指甲较劲的小丫头,还是先开了口,“你可曾听说过天山墨梅?”
“据说天山墨梅世所罕见,天下只此一株,服之可解百毒得长生……”
沐然有些茫然,她现在满心满眼都是她娘亲还未身故的事情,颜景珩何会和她谈论起这个。
沐然耐着性子道:“我不曾听说过什么天山墨梅,但二师父说过,所谓的解百毒其实都是讹传,虽说世间之大无奇不有,但一味药就能解百毒的只能是毒药。”
“人死了也就一了百了,还解什么毒!”
面对小丫头的坦诚,颜景珩轻笑出声,只是这笑声带着几份嘲讽,“可是这天山墨梅,曾出现在前太医院楚院使家……”
“我外公?”沐然惊愕。
颜景珩颔首,“楚院使当年医术高超,治好了多起疑难杂症,就连让太医院一众都束手无策顽疾都可在月余间便痊愈,京城传言是因为楚院使有一味可解百毒治顽疾的药引……”
“天山墨梅?”沐然小心翼翼顺着他的话问出了声。
颜景珩点点头。
沐然仿佛已经知道了颜景珩后面要说什么,那猜测中的真相似乎马上就能脱口而出,却固执的不肯承认,“那我外公当年在告老还乡的途中遭山匪……”
“没有什么告老还乡,太和四年楚院使带着家眷前往相国寺上香,途遇山匪闯寺全家被劫,当夜京城的楚宅恰巧遭了贼,整宅被屠,老弱妇孺无一人幸免……”
“太和五年,沐楚氏携一子一女前往太湖游玩,行至华林道途遇山匪被掳失踪,至今杳无音信。”
颜景珩此时就像地狱里的铁面判官,冷面无情地将裹着皮肉的真相一层层在沐然面前剥离,鲜血淋漓却让人异常清醒。
沐然的眼尾随着颜景珩的话渐渐染上了绯色,满脸的不可置信,就连声音都有些发颤,“哪里会有那么多山匪……”
颜景珩没有回应,瞥了眼沐然垂在一旁紧攥的双手,默默地从暗格里拿出一个条形的檀木盒子递给了她,“这是今日岳父让我转交给你的。”
沐然本能的想要抗拒,颜景珩却直接放在了矮桌上,“回家看吧,听说是你外公留下的。”
沐然一顿,这才伸手去拿。
只是掌心的那抹鲜红让颜景珩眉弓蹙起,有些刺眼。
一路上沐然都显得分外的安静,不哭不闹,静的仿佛像个瓷娃娃。
直到下了马车回到院子里,看着即将进入卧房的背影,沐然才开口道:“能和我说说当年的事么?”
颜景珩没有转身,淡淡留下一句,“用了午膳先去休息好,再来听故事。”
沐府里,一众夫人小姐尽兴散去时天色已经渐暗,傍晚的天气更是寒凉。
清乐郡主裹了裹身上的狐裘终于松了口气。
“夫人,都收拾好了。”郭管家说完,环视四周看着没人后,快步上前压低声音在清乐郡主耳边继续道:“今日老奴看见老爷似乎和永安侯独处了有一盏茶的功夫。”
“可知他们说了些什么?”
“老奴隔得太远,只瞧见老爷似乎给了永安侯一个盒子。”
这沐修林会给永安侯什么?难不成是对他说了些什么?
清乐郡主眸色一暗,“去备份红枣莲子羹,本夫人要亲自给老爷送去。”
郭管家恭敬的拱手应声,却不离去,而是继续低声道:“夫人,今晚桥来茶馆又出了新的折子戏。”
华灯初上,月挂西楼。
桥来茶馆正是生意兴隆的好时候,此处的折子戏是京中出了名的,每每有新的折子定是在这里先上。
不少官家夫人、内宅女眷都会时不时来听上一听,再加上这里汇聚了天南地北的四方好茶,更是引得不少文人雅士也留恋忘还。
“郡主您来啦,雅间已备好,您快请……”茶馆小二熟络的将清乐郡主迎进门,一看就是常来的熟客。
“今日上壶菊花茶吧。”
“得勒!”
清乐郡主坐在桌前,看着茶盏中打转的花瓣,神色复杂。
花茶在大部分文人雅士眼里其实都算不上茶,更有人觉得这只是深闺内阁那些妇人们喜好的玩意,可他却偏偏喜欢这种味道。
只因这是楚白薇当年最喜欢的。
今日从永安侯口中得知楚白薇当年只是失踪,倘若他知道了,岂不是又要……
清乐郡主顿时心乱如麻翻腾不止,到底说?还是不说?
正当她左右摇摆不定,屏风后忽然传来沉闷的机扣声打断了她的思绪,挂有名家字画的墙壁上缓缓移出一道石门。
一个高大的中年男子身穿蓝色缎面锦袍从里款步走出,男子头戴玉冠,腰佩金丝,风度翩翩却不失稳重,赫然便是当今圣上的胞弟——晋王殿下。
清乐郡主站起又蹲身行礼,“王爷……”
“嗯。”晋王的声音深沉且富有磁性。
他大手一挥,随性的在贵妃榻上惬意一靠,“哟,今日是菊花茶啊!”
清乐莞尔一笑,端起刚斟好的茶恭敬的捧到晋王跟前,声音软糯,“菊花茶最是清肝明目,这个季节最是适合。”
谁能想到在沐府只手遮天,威名远播的清乐郡主也会有如此婉转娇媚的一面。
晋王接过浅尝一口闭目回味,过了许久怅然道:“还是白薇的茶更能沁入心肺……”
清乐呼吸一滞,勉强扯唇一笑,“王爷说的是。”
晋王伸出手,一双丹凤眼带着上位者气场淡淡道:“过来……”
屋外宾客满堂掌声雷动,屋内莺颠燕狂春风一度。
直到茶歇灯灭,清乐郡主也没有将楚白薇的事说出口。
她赌不起,也输不起……
永安侯府颜景珩的院子里灯火彻夜未息。
沐然怔怔的望着盒子里的一枚铜钱以及一封泛黄信件久久不能回神。
信上只有一句话:月出皎兮,佼人僚兮。
沐然不解,外公怎会留下一句情诗?
烛火燃尽日出东方,沐然收起锦盒推门而出,正巧遇上了刚从外面回来的冷枫,身后还跟清晨追车而去的冷月。
“可休息好了?”颜景珩清冷的声音适时响起。
沐然这才发现颜景珩竟然早在院中,只是穿着玄色的狐裘隐在树下,她不曾发觉罢了。
“没有,但是想听你讲故事。”
颜景珩瞥了眼眼下乌青的小丫头没有接话,伸手拂去落在腿上的枯叶,平静的问了句:“何事?”
沐然一愣,才反应过来询问的对象不是自己。
冷月眸光看向沐然,神色微顿,便听到他家主子说了句,“说罢,无妨。”
院里的三人皆讶然一滞,还是冷月先行回神,凝神禀报:“户部尚书冯大人在大理寺自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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