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憋屈的店小二
既然躲不过去,那便直面惨淡的人生吧!岳武昂着脖子,大喝一声:
“上酒!”这一嗓子洪亮如钟,震得楼内的桌椅板凳都晃了三晃,青瓷花碗内的一口清香顿起涟漪,如有清风拂过,带着清香飘满楼上楼下。楼内一众酒客无不侧目望向岳武,暗道这是哪里来的家伙,跑到这里来撒野,找死不成,待到看清折扇上的墨水竹之后,眼中的惊诧又化为了敬畏和玩味。白阳揉了揉耳朵,暗道这小子抽什么疯,下意识地抬起了脚,北阁的未来,皆在白阳一脚之间。
岳武浑然不觉,只是加快了步子,昂首阔步地越过呆愣愣地站在原地的店小二,向二楼雅间快步走去,摇头晃脑、左摇右摆,一副纨绔公子的模样。实际上,岳武的心里慌得一批,生怕见到香满楼内的女老板,若是在这里被那挂起来,那可真是有辱斯文了、有辱师门了。
白阳心不甘情不愿地放下了脚,却也没有着急上楼,在一楼仔细地扫了几眼,最后将视线盯在脸上长了几个麻点的店小二身上。这位店小二带着灰帽穿着灰色短衫,手里拿着一条沾了些许油脂的抹布,不知所措地呆在了原地,不知该不该阻拦。香满楼里的店小二,虽然不是什么大人物,但绝对说得上见多识广,有眼力价的机灵鬼儿。
近些日子,这位店小二的机灵劲却不够用了,因为这些天进入香满楼里的酒客不是气息孱弱比之普通人还不如的垂垂老者,就是持刀配剑满脸煞气的恐怖家伙,还有一些人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古怪,比如那个吹箫的,有事儿没事儿换张脸玩儿,有时候还能把箫换成刀剑,把剑换成糖葫芦,活脱脱一个玩杂耍。那个披着血红风衣的男孩子酒更怪了,从不吃饭喝酒却不见消瘦,愈发红光满面。至于三个进楼来的老家伙,没从正门出去,也没从后门翻墙,就那么凭空没了!最让店小二觉得诡异的是,那个雾气不散的角落里,竟也有了水滴声、茶香味,你说吓人不吓人?
具老板娘说,这些酒客,就连香满楼的大老板都得掂量着来,店小二哪里还不懂这些人的分量?哪怕已经来了有些日子,店小二仍然每天都过得谨小慎微,就怕不小心开罪了哪位爷。今天岳武突然的一嗓子,可是把店小二吓了一跳,见过大声喊闹的,没见过岳武这么大声,都把楼震得晃了晃,店小二呆在原地,有些失神。
白阳咧嘴吸了一口冷气,歪着头冲着店小二瞪了瞪眼,然后伸出食指勾了勾,嘴角泛起一丝玩味的笑意。
店小二转头看向白阳,双腿当即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哆嗦,猛地咽了口吐沫冲着白阳微微一笑,然后二话不说拔腿就跑。见过死人脸,没见过这么像死人的死人脸,笑比哭还难看不说,全身上下都散发着寒气,该不会是上楼那位的傀儡吧!要不就是妖道邪修!可是店小二哪里能跑过白阳,一阵凉风袭来。店小二一步没迈呢就被按在了地上。
白阳把店小二的脑袋搬过来,一双空洞的眼睛和一双眼泪儿汪汪那个的眼睛对视在一起,颇有种含情脉脉的意味。一楼的酒客们看得津津有味儿,白阳的一举一动,对于这些人来说,就是最有滋味儿的下酒菜。
“我们认识吗。”白阳用两只手揪着店小二的耳朵,把他的脑袋撑了起来,一脸意味深长。店小二这才发现白阳不是鬼,心中松了一口气,仍然哪里敢迟疑,立马否认,连连摇头。楼上楼下的酒客们齐齐转过头去,那个披着血红风衣的小孩子更是倒吸了一口凉气,不忍心直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只听店小二哎呦地惨叫了一声,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
应该不是,那俩家伙应该不会这么蠢。那俩家伙自然是燕和雁,在扬州城里藏在香满楼里许久,却瞒过了白阳的感知。白阳神开了手,店小二惨兮兮德开始揉耳朵,那叫一个可怜。原来白阳虽然提着店小二的耳朵,却并没用力,店小二不知为何也没有发现他的耳朵已经被人抻直了,他这一转头,耳朵差点被自己拽得掉了下来。
“客观,放过我吧!”店小二欲哭无泪,酒楼里那么多人,您怎么就缠上我了呢。不说还好,店小二一说,白阳眼珠左右一转,对着店小二的胳膊腿儿、眼睛嘴儿用力都捏了一遍,疼得店小二哇哇大叫,可能是没有发现什么有意思的事情,白阳又冲着店小二地屁股踹了几脚,若无其事走向楼梯。店小二揉着耳朵坐了起来,真叫个欲哭无泪。
白阳抬脚踏上第一级楼梯,抬头望向二楼,蓦地停了下来。寒风又闪,店小二再次逃跑,却是砰的一声被寒风卷出了门外。白阳环抱双臂站在香满楼门边,意气风发地看着摆出了一个大字的店小二,欣慰转身,径直上楼。
“这是做什么,看着模样该是华山的修士,华山修士欺负店小二干嘛?”白阳在时,一楼的这群大爷竟然没有一人插话。白阳上楼去,悉悉索索的交谈声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一个握着剑的酒客看着楼外趴在大街上一动不动的店小二若有所思地问。
“莫非,这店小二害了重病,他在帮店小二治病?”披着红披风的孩子终究是一个孩子,说这样孩子气的话却无比真诚。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看他是和小二哥逗乐子!”一个带着斗笠的男人猛地一拍桌子,认为自己的答案才是对的。
“呸!瞎说,分明是对小二哥心有所属!”楼上探出来一个脑袋,一口四溅的口水给白阳和店小二定了性。店小二刚刚从街上爬起来,听到此说,又趴了回去,哭得更甚,到真像个受了气的小姑娘。
“哈哈哈,霸刀门果然霸道,你是真牛逼!不过您不守着自己的心有所属,咋个关心起别人来了!”楼下的酒客冲着那个黑乎乎的大脑袋意味深长地说笑,楼上的酒客瞧瞧冲着他竖起大拇指,怎一个佩服了得。至于这位霸刀的心有所属,自然就是那位会变脸儿的家伙了。
此时,白阳和岳武站在二楼中间,并不关心别人的话,左右看看,摇头叹气,有些无所适从。没办法,没位置了,就连站的地儿都是勉强够用。这一是因为楼内酒客太多,二嘛......
“公子,您别见怪,刚刚紫雨姑娘说了,谁要是敢留您同坐,就一起滚出去,她说什么人以群分,嘿嘿。我们这也是没法子不是。”这人也是霸刀门的,还和白阳、岳武见过一面,正是扬州城里在香满楼那一对儿听白阳、岳武以及文摘日讲故事的三个小修士之一。这个霸刀门的壮汉见到白阳一脸仰慕,他的剑士也更是激动得全身颤抖,那时与他们邻桌的散修也和他们凑在了一起,脸上同样带着敬意。
炼体境干翻了通天境,哪怕是伪通天,哪怕其中有许多弯弯绕绕,也无法掩盖白阳在那一战中的锋芒!
岳武盯着三人,上下打量一眼,叹息一声,准备离开。看来小修士也不是哪里都小,不然也上不了这二楼啊,不知道是不是比北阁更强?白阳倒是不关注他们的背景,也不关心角落里盯着他各有意味的眼神,冲着那个三修挥了挥手,示意他往边上挪挪,给他腾点地方。
那个散修知道白阳的恐怖,却觉得他没有老板娘恐怖,他可见过扬州香满楼里的老板娘!散修双手抱头不敢与白阳直视,死活不动地方,蚊子似地嘟哝道:
“那个...也包括您。”散修试探着说,都要哭了,就不应该跟这两人上来,在楼下安安静静喝点酒不好吗,这下子也要去大街上趴着了。
果不其然,从指缝斜眼一瞧白阳,白阳的脸色兀然化作青黑一片,锅底似的。霸刀门的男子壮着胆子就要给同伴求情,却见眼前寒风乍闪,白阳兀然消失不见。
“怎么着,帮店小二松完筋骨累到了!我这里有酒,送您了!”一个身着明黄道袍、头带彩云高冠、背负宽大桃木剑的牛鼻子老道,抚着雪白的胡须,高声大笑了起来,有几位酒客先是一阵狐疑,而后悚然大惊,险些逃串而出。那个披着红披风的孩子噗地放了一个屁,把椅子都崩塌了,就势坐在碎木头里,也不管扎不扎屁股,一动不动。香满楼一楼角落里的也响起了茶杯倾倒、水滴溅落的声音和一声喟然长叹。
白阳电闪冲下一楼。岳武已经走到楼梯正中,闻声双脚一顿,破开木墙从纵身跃到香满楼路外热闹的大街上。白阳站在一楼大厅内扫视楼四周,岳武站在环顾街道左右。片息过后,两人在门框内外无奈地对视一眼,并无发现声音的源头。
那牛鼻子老道出声之前,一楼的酒客无一人发现他的踪影,高呼笑声落下之后,老道士再次凭空消失了,更为诡异的是,满楼酒客,皆是修士,竟仍有几人在自如地饮酒胡吹,除了对着红披风的孩子讥笑几声之外,完全没有其他反应,竟是没有发现老道士。这是何等样的境界!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我们两人的心里,最少也是气界强者,上楼之时竟然毫无察觉。”岳武收起折扇敲了敲脑袋,神情顿时凝重起来。此情此景,和扬州城之时出奇地相似,先是在暗中观察白阳,得到机会便出手刺杀,虽然没有新意,却不得不小心应对。扬州城里暗中守着白阳那两位应该已经离开了,若是在通天强者来袭,可不好办了啊。
白阳的脸色依然淡漠如水,心却在砰砰乱跳。他翻下楼梯的时候,瞥见了一个角落里的木椅上有一些符纸燃烧残留的灰烬,一眼便认出那是道士施展移形换位之法所留。
和尚冲他隔空喊话,如今道士也出山了。白阳的见识远胜过岳武,知道道士这种古怪的生物有多么可怕。他挑眉走向那个角落,想要仔细研究一下那些灰烬,看看能否从中找到蛛丝马迹,好早做防范,抬眼一看,却见店小二正拿着抹布轻轻一甩,又是按住抹布轻轻一蹭,将纸灰擦了个干干净净......
“呦!这不是岳大公子吗?不知道您今天取到剑了吗?”
“诶呦,这不是朱将军的亲贵吗?您取到剑了吗?”
“取剑,师兄别逗我了,你也不看看他的德性,自己取不到剑还要毁别人的剑。小薛起码努力争取过,这两位除了靠关系走后门还会干嘛?”
门外,两人一唱一和的谩骂传进了白阳的耳朵里,将白阳颤抖的手压回了兜里。
满堂寂静,鸦雀无声,呼吸都渐渐弱了。店小二余光发现了白阳正在盯着他,险些哭爹喊娘。
白阳已经走到店小二身后,斜眼瞥了一眼二楼角落里的若隐若现的娇俏身影,狠狠地拍了一下小二呆呆的脑袋,将店小二拍了一个大大的屁墩,把地板都砸裂了几块儿。店小二又一次哭了出来,哎呦哎呦地揉屁股。白阳确认了这位是真傻不是装傻,嫌弃地骂了一句:
“他们救了你。”
白阳提起桌子上的一壶老酒,凑到鼻孔前嗅了一口,满意地点了点头,身子稍稍顿了一下,转头忘了一眼楼内,然后凝出一丝血气酒壶,将之塞进了衣兜里,转身向楼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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