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八百连山南山南
扬州城南方五十里外的连山,是华山三峰的余脉,连绵百里,因在扬州城正南而被扬州城及附近的小城及村镇的居民简称为南山。
昔日的南山,奇石草木、异兽珍禽,比比皆是。然,千百年过去,南山早已经被人类踏遍了每一个角落,翻遍了每一块石头,猎杀了几乎所有的兽禽。
今时今日的南山,除了树,还是树,五十年前妖兽南侵,扬州城为了加固城防,别说奇石怪石,连平常的细砂石块儿都被运走成为城墙的一部分了。
南山没有可寻之宝,落寞了五十年,除了上山砍柴的村民,鲜有他人进山。
今天,南山山脚下热闹了许多,窸窸窣窣的交谈声将寂寞的南山压抑更显沉静。说话的人不是砍柴的村民,他们手里拿的也不是砍柴刀,而是剑。
因为此地与华山派临近,华山派乃是剑道起源地之一,门派内不论长老弟子皆习剑道,华山周遭地区以及附属于华山的小门小派自然也受华沙你影响,精修剑道了。
其间也不乏用刀之人,多半是扬州城及附近的华城争调而来的兵士,与剑士相隔丈许,站姿威武、秩序井然。
剑士与士兵列已经围在南山山脚下围成两圈,不说是铜墙铁壁也是铁板一块儿,逐渐此次面临的对手是多么恐怖的存在。令人奇怪的是,剑士警惕地注视着南山内的风吹草动,士兵防看着的却是南山之外,冷眼提防着暗地里想要潜入南山的人。
而他们防的护的,就是老板娘蓝橙嘴里的无常鬼了。
无常鬼,鬼无常,嗜杀成性,手中命案以万计数。而且,他是毫无目的的杀人,不是因喜好而杀人,不是因仇怨而杀人,也不是因为坠入走火入魔坠入魔道而失控杀人。他,只是喜欢杀而杀人,杀,就是他的生活,他的修炼,他的道。如今的他,如此的他,因杀成名,因杀成魔,因杀成为五十年来第一邪魔。
然,无常鬼在十年前屠尽了一个百人的小村落之后,便凭空消失,再没有在人间露面。世人皆以为其被正道修士诛灭,或者杀心已灭归隐不出。十年过去,除了老辈修士,几乎无人记得这个嗜杀邪魔。
然而,三天前,华山派大弟子风雁冰应村民请求,带领两位师弟去山中剿灭一只残害村民性命的火狼。
一行人遍寻南山,不见火狼踪影,却找到了火狼带血的骸骨及熄灭的篝火。
——
“你知道什么样的男人最帅吗。”
几人正因无常鬼三字而惊骇莫名,陷入静止般的慌乱中,哪里会想到白阳会问如此不合时宜的问题。偏偏白阳说得郑重其事,两眼放光地盯着风霄。风霄被看得全身不自在,嗫嚅着回应:
“什么样的男人?”风霄问话之时,悄悄看着花红。
花红一脸警惕地看着白阳,身体如绷紧的劲弓,随时准备爆射而出。
内心的迷惘迷惑,比不过对于和风霄浪迹天涯地向往,花红毅然下定了决心。
白阳将玉女楼内的一切尽收眼底,咧了咧嘴角,温柔、平静且意味深长地笑起来。
花篮边,四个女子惊奇于白阳的问题,却也想听听招人烦关于帅的定义。
小丫头是最兴奋的是一个,她想知道,她的姐夫,是不是都是最帅。
“那,当然是敢和邪魔对抗的剑士了。”白阳看着风霄腰间的青锋宝剑,慢吞吞地肃然道。他的直觉不错,有人主动寻来了,且是恐怖的无常鬼。然,不等白阳跑路,无常鬼便被众多气界强者围在了南山。
那些云不单是为他来的,也是为了鬼来的。这个答案出乎白阳的意料。
更加意外的是,因这些云,局势发生反转,跑路的变成了无常鬼。白阳想趁此机会,去南山见无常鬼一面,帮助无常鬼脱逃。他不敢独自前去,于是,需要一个敢为人先的帅哥......
“我们,相爱相杀。”白阳想了想,看着老板娘解释道。
玉女楼内霎时间安静下来,小丫头挠了挠头,不太懂。
蓝橙等三个女人也愣住了。大姐睨着白阳,不留痕迹地看了眼红木雕花木门,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着,不知在思忖什么。
花红已是瞠目结舌,脑中忽的闪过借刀杀人四个大字:
“放屁!那才不是!我的风霄是我的,才不会和你去找那个什么无常鬼!”她忍不住大爆粗口,已经闪至风霄身前,脚下血气升腾、全身杀意滚滚。
风霄哒地收起伞插在腰间,整理了一下仪容,看着白阳,重重地出了口气,张张嘴,没有说话,闭上嘴舔了舔嘴唇,把花红拉到身后,张嘴,轻声说:
“你有病?”风霄的这句话,道出了大姐等人的心声。无常鬼是整个混沌大陆的梦魇,十年前,天下五强共同组织了上百人去围攻无常鬼,想要一举将其铲灭。上百人中气界修士足有五人,其余全部是倒海境修士,如此庞大的修士战团,足以碾压一只军队。让所有人始料未及的是,一场大战下来,气界修士重伤三人,倒海境修士战死十人,其余人皆受了轻重不一的伤,无常鬼则大摇大摆地突出包围消失在了原始丛林之中。至那一战后,修炼界无人不谈鬼色变!虽说怕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北阁和大夏皇朝已经遏制了诛杀无常鬼之战的细节,但是南阁大姐和风霄这样的青年高手怎么可能不知道无常鬼之事。无常鬼鬼无常,其恐怖程度,在一定程度上甚至甚于北疆的妖兽。妖兽在北疆,无常鬼却在南疆人类聚居区游荡。
风霄今日惴惴不安,不单是因为被意外推迟的与他命运相关的大战,空气中隐藏着的苦涩而熟悉的味道让他的血液不受控制地躁动。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牵引他的怒火与杀意。白阳的话一出口,他整个人都似陷入了冰窖一般,全身瑟瑟发抖,心脏都被一层冰霜包裹住了。
“原来是和无常鬼有关。”风霄喃喃自语,心绪凌乱。
白阳闻言挑眉,深吸口气,似乎在纠结,却不说话,把右手的刀插进兜里,然后冲着风霄的手努了努嘴。
风霄眼神低迷,神情呆滞,怔怔地伸出右手。
小丫头又挠了挠头,觉得此情此景,似曾相识。
大姐摇头叹息,不禁扶额。
“我雇你。”
“靠!”白阳从兜里轻轻地挑出了一块儿冰放到风霄手心。二话不说,风霄将冰块儿做暗器,掷向白阳。
当当轻响间,风霄提剑欲出,看着阔刀身后平静的脸,怒火中烧地问道:
“这到底怎么回事儿,你知道无常鬼是谁吗?你知道无常鬼是谁吗?你知道无常鬼是鬼吗?!要打现在就打,我没时间和你一起发疯!”风霄呓语似的重复,声大如雷,震耳欲聋。
他想通过吼声,释放掉内心的焦躁与不安。原本为了应付今日的决战,他的神经已经紧绷到了极点,此时他严重怀疑,白阳是借无常鬼来乱他心神的。
“你收了。你懂的。”白阳冲着他挑了挑眉。
“我不懂!”风霄低垂的眼皮豁然紧闭,不想再与白阳对话。
空气中的苦涩的味道似乎更浓了,他的心也更加烦躁。
花红眼孔紧缩,将血气压到脚底,轻轻迈出一步,守住风霄。至于其余三人,则饶有兴致地看着两个男人,尤其期待白阳的表演。白阳环顾四周,觉得这几人的表情很奇怪,决定解释一下。
“你死了,我不会死。我死了,你就会死。还有,他死了,你也会死。”一如既往地一本正经,一如既往地平静,一如既往地冷冷地看着风霄。
“......”
玉女楼内针落可闻,除了小丫头挠头的窸窣和凝滞的呼吸,再无其他。
小丫头说的不错,白阳的确是一个招人烦的人,不论是轻松还是沉重的话,都能轻飘飘地说出来,听者的情绪也在毫无预警的情况下剧烈起伏。
风霄将白阳的话反复咀嚼了数次,胃里江海倒涌,五内百味杂陈。他握剑的手吱嘎作响,血色一点一点地褪去。
老板娘攥紧了拳头,双腿骤起红芒,与花篮一同乘风摇曳,似要乘风破浪而去。
大姐忽然意味难明地瞥了老板娘一眼,无意地揪了揪小丫头的嘴巴。
小丫头立即用手捂住了嘴巴,示意大姐,自己不会多嘴。
然,不知是敬畏大姐,还是有其他的顾忌,老板娘迟疑了一下,在可见之处将不可见的气转为一声不可察觉的轻叹。
她低下了头,再次推动摇篮轻轻晃动,为了不再遗憾、为了不让自己迟疑,她不敢再看风霄与花红。
她想起了一句话: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人,果然没有办法算尽天道因果。
用大姐挡住自己的目光以及别人看向自己的审视目光,老板娘下定了决心:
终要试试,世间不公平的事情太多。
风霄缓缓睁开忧郁的眼眸,身心都似负了重荷一般,陷入因果之潭,溺得无法呼吸。他不愿再想起不属于自己的记忆碎片。菊花的故事,险些让他犯了大错,他和白阳一样,同样相信自己的直觉:鬼和花,是有关的。
“他也是你的?”风霄摇晃了一下,压低了嗓子问,如坠冰窖。
“……”
几人登时想起那日,白阳对风霄说的那句,你是我的。
简单四个字,绝对不像听起来那样简单。
那夜之后,风霄看着菊花,想起了一些往事,也在那时想明白了,‘你是我的’,你我可以对换。想明白了这些,风霄面对白阳时的无力之感感骤减,战意大增。
他没有想到的是,我,不是一个人,也不是两个人。我,还有一只鬼。
小丫头也在想,没想到招人烦是个花心的人,于是狠狠地瞪了白阳一眼。
“哈哈哈,小妹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天真可爱啊。白兄弟和风兄弟明日有重要的决战。所以啊,就在这里呆着休息吧。有美女相陪,岂不乐哉,”
静谧之中,老板娘咯咯笑了起来,笑得沉重、突兀,隐有悲伤。
笑声挡住了白阳正要张开的嘴、正要轻点地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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